「……幸好九爺和閔三少已經離開包廂，不然讓二位在包廂裡遇到這種事，趙某罪過就大了。」

不敢對上殷九燼的目光，盡量避開，做出一副恭敬又有些驚惶的姿態，「二位雖然沒事，卻到底因此壞了心情，為表歉意，今晚二位的消費都算在趙某帳上。」

「當然，趙某也知道二位不是差錢的人，但還是厚臉皮請二位不要推辭，不然趙某以後在北城可就混不下去了。」說罷，抬手擦了擦額角的冷汗。

這冷汗可不是裝出來的，頂著殷九燼這樣莫測難明的眼神，少有人能淡定。

殷九燼自然沒應他，舉步往雜亂的包廂走。

分明極是講究的人，卻淡定的走進灰塵瀰漫的包廂，一副那些灰塵不存在的姿態。

惡劣的環境能適應，好的環境又能過得無比精緻，這就是殷九燼。

殷九燼要進包廂，趙琨當然不敢阻攔，會所負責人都沒開口，一旁站著的幾個服務員自然也沉默著。

包廂裡雖還有牆壁坍塌引起的灰塵，卻並不是不能視物，包廂裡的燈開著，殷九燼能看清那面倒塌的牆。

牆塌了大半，看著確實像裝修公司偷工減料造成的。

可不管是殷九燼還是跟在後面的閔霆，亦或是聽到動靜上樓的林子木以及閔霆的助理，都不會這麼認為。

殷九燼的視線並未在那片倒塌的牆上停留多久，轉而掃視四下，最終回頭，視線停在那扇門上。

整個包廂，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藏人，還能讓他忽略的，就只有那扇門，更準確的說，是那扇門後。

見他盯著那扇門，閔霆問：「二哥，是這門有什麼問題？」罷了見殷九燼走過去抬手將門推開一些，瞬間瞭然。

原來二哥是要查看門後。

這麼說，剛才那人就是藏在門後？

如此近的距離，竟還能讓感官敏銳的二哥都察覺不到呼吸聲，這人的本事不小啊！

北城這個地方什麼時候有這麼厲害的人了？

殷九燼沒說話，他視線落在那扇鋁合金門上像是被什麼鋒利的東西劃出的一道縫隙。

縫隙很小，不仔細查看根本發現不了。

當時那人站在門後，能躲過他的查探，必是腳未直接沾地，那麼，應是拿了什麼物件插到門上，靠此來穩住身形緊貼著門。

這門雖是鋁合金，卻比尋常鋁合金大門都要僵硬幾分，可不是尋常匕首小刀這類能輕易劃開的。

那個人手上拿的東西必是鋒利非常，而那個人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將其嵌入門上還不發出任何聲響，定是使用得無比嫻熟的物件。

或者說，武器。

換作旁人，未必能因門後一道不算明顯的縫隙聯想到這麼多，可這個人是殷九燼，他的閱歷和見識都是尋常人比不得的，不然也不可能年紀輕輕就有如今的身份地位。

要知道旁人敬他懼他，並非因他是帝都殷家二少，僅因他是他。

商界殺神，聲名赫赫的九爺。

殷九燼能察覺到這道細微的縫隙，是顏瑾虞和霍思雨早就預料到的，不過就算是顏瑾虞，都沒想到殷九燼會因這麼一道細小的縫隙聯想到「武器」上。

殺手榜上排名第四的殺手「魎」，其武器是如拇指大小的柳葉刀，鋒利無比。

三把柳葉刀齊出，是她殺人的標誌。

幸得霍思雨剛才拿出來穩住身形的只是一把柳葉刀，而非三把，不然照著殷九燼的頭腦，定能猜出她的身份。

當然，殷九燼一時半會兒也不會聯想到霍思雨身上，但就像霍思雨說的，如果細緻去查，還是能查到雅竹會所的幕後老闆是誰。

殺手榜上排名第四的殺手和一個會所老闆……還是和帝都不少世家都打過交道，又是閔家二少「相好」的老闆有牽扯，他們的麻煩必然不會少。

至少現在不是暴露身份的時機。

且不管殷九燼會怎麼看待這件事，閔霆這個閔家三少可是在場的，閔二少的「相好」和殺手榜排名第四的殺手有牽扯，閔霆必會警惕。

如果是閔霆一個人在這裡，不一定能留意到門上那麼一道小縫隙，他見殷九燼盯著看，這才發現的。

他本身也不是個傻的，很快想明白這道縫隙是怎麼存在的。

難免心驚。

想問什麼，可看到殷九燼陰沉莫測的臉色後，閔霆要出口的話就不由得收了回去。

別覺得他慫，換了別人，這會兒說不定連站在這位爺面前的膽子都沒有。

閔霆並不覺得他此時犯慫是什麼丟人的事。

「監控室。」殷九燼抬眸淡淡吐出三個字。

這話是對一旁見他查看門後緊張得背脊都是冷汗的趙琨說的。

殷九燼突然看向他，趙琨又嚇了一跳，愣了一下才理解過來他的意思，忙說：「九爺請。」

九爺要去監控室查看，他也不敢拒絕不是。

好在他聰明，見九爺留意315，就忙給老闆去了電話，老闆的意思是盡量順著九爺，九爺要查什麼他都儘可能配合，九爺問什麼他都說不知道就行，九爺如果真查出點什麼來，也不要緊。

老闆不怕她雅竹幕後老闆的身份被九爺查出來。

聽到老闆這麼說，他高高提起的心才稍稍放下，但即使是這樣，在九爺面前，他還是止不住會驚慌恐懼。

如殷九燼想的一樣，監控室裡查不到半點有用的東西，這家會所兩小時以內的監控都被毀了。

監控室給的說辭是監控系統壞了，沒來得及修理。

趙琨故作發怒，叫來負責監控這一塊的人當著殷九燼和閔霆的面臭罵了一頓，還不忘誠摯的連連向二人道歉。

「九爺，真是抱歉，都是手底下的人辦事不利。」

「不過，咳……趙某有些不明白，九爺突然查看監控，是丟了什麼東西嗎？還是要找什麼人？如果有什麼趙某能幫上忙的地方，九爺隻管開口。」

「趙老闆又何必明知故問，本少就不信你真不知道我二哥為何要查看監控。」閔霆冷笑。

趙琨惶恐又疑惑，「這……趙某還真不知道，不知閔三少是否能指點一二？」故意壓低聲音，瞧著像是怕被殷九燼聽到而激怒他。

閔霆冷哼一聲。

這時林子木出聲，他剛去外面接了個電話，「老闆，查清楚了，雅竹會所315包廂今晚確實被一個姓張的老闆預訂了，那人叫張善，是北城幾家連鎖酒店的老闆，在北城也算小有名氣，他預訂包廂本是想叫上幾個朋友給他老婆慶祝生日，是他老婆臨時想去過二人世界，這包廂才空了下來。」

確有其人，一切都說得通，如果不是對殷九燼絕對的信服，林子木都要懷疑這真是一場意外了。

「二哥，這事怎麼處理？」親眼看到那鋁合金門上的縫隙，閔霆可不覺得是巧合。

他也不相信趙琨就是這家會所的老闆。

「那對姓張的夫婦，請過來『做客』。」殷九燼對林子木說。

做客二字一出，閔霆都驚了一下。

二哥是真的很久沒有這種大動作了。

閔霆尚且心驚，更何況趙琨。

就算努力維持淡定，額角的冷汗也還是一滴滴的往下掉。

林子木神色一凜，鄭重應聲：「是，老闆。」

陰婺的眸子掃向瑟瑟發抖的趙琨，「將這位趙老闆也一併請過去，好好招待。」

「九、九爺……趙某做錯了什麼，還請九爺明示，如果是因為今晚的事驚擾了九爺，趙某在這裡給九爺賠不是，還請九爺高抬貴手！」怕是真的怕，這和他是誰的人是否忠心又是否有膽色沒關係，被九爺請過去，他還能不能活命都是未知數。

不怕死的人有，但絕不是他。

雖說老闆不會眼睜睜看著他出事，可萬一老闆沒來得及呢？

他是真的有些害怕。

林子木正要應「是」，就被一道鈴聲打斷。

是殷九燼兜裡的手機響了。

拿出來一看，等看到手機上閃著的「小姑娘」三個字，殷九燼眸中的陰婺忽而散了少許。

氣氛本就凝重，這時更是沒人敢說話，所以殷九燼接通電話時，四下非常安靜，監控室裡只聽到他一人的聲音。

只聽他道：「這麼晚了，沒睡？」

分明是一樣淡淡的語氣，熟悉他的閔霆卻聽出了關切感來。

快到凌晨兩點，確實有點晚了。

「沒呢，九哥這麼快就接電話，應該也沒睡吧。」

殷九燼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只是問：「這時候打電話，有事？」這才是他現在關心的。

「確實有個事，九哥你之前說給我買了生日禮物，今天看到你只顧著高興，都忘了問你給我買了什麼禮物，一直記掛著，睡不著。」

看到他只顧著高興……

小姑娘嘴巴真甜，這麼會說話。

殷九燼唇角微勾，不過，她果然還是小孩子，惦記一個禮物都能惦記失眠。

卻忘了剛才在包廂裡看到的監控視頻裡，那出神入化的車技就出自他所謂的「小孩子」。

語氣略帶寵溺，「明天給你送過去，快睡吧。」

「可是九哥，你還沒告訴我是什麼禮物呢。」

還撒嬌……

這小姑娘。

「明天你就知道了，快睡覺，小孩子熬夜會長不高。」

「都說了我不是小孩子！我都十八歲了！」

是啊，過了凌晨，小姑娘都十八歲了，這一晚鬧騰，他都沒能第一時間和小姑娘說生日快樂。

「嗯，十八歲的小姑娘，生日快樂。」

顏瑾虞一默，「……謝謝九哥。」

「你那邊怎麼會有風聲？晚上睡覺沒關窗戶？」這話問得，一點兒都不像那個行事狠辣的九爺。

在場的人，包括見識過殷九燼對顏瑾虞特別的林子木都是這麼想的。

「……關了，我睡不著，就起來開窗戶吹吹風。」

「夜裡涼，把窗戶關了趕緊睡覺。」

「九哥，感覺你好像在養孩子，這也叮囑那也嘮叨。」說完還低聲笑了。

殷九燼隻覺得小姑娘真是被慣壞了，都敢調侃他了。

不過，聽到她的笑聲，他唇角彎起的弧度不由得大了幾分。

並沒有因她的調侃生氣，相反，這感覺還不錯。

「對了，九哥，有個事我忘了和你說，我在北城這段時間認識了個人，他幫了我點小忙，我算欠了他個人情，所以明天的邀請函我給他也送了一份過去。」

顏家是北城第一世家，北城的人都以能拿到顏家宴會的邀請函為榮，小姑娘如果真欠了人情，一張邀請函確實足夠還。

他更關心的是……

「怎麼欠的人情？」

「我不熟悉北城，前段時間就四處去玩去看，有次一個人出門迷了路，是那個人給我指的路，還載了我一程將我送到方便打車的地方。」

「嗯，欠了人情就該還，你做得很對。」

真當教小孩子呢。

顏瑾虞癟癟嘴，倒是沒說他，「九哥不好奇那個人是誰嗎？」

「是誰？」不好奇，只是她這麼問了，他順著接話而已。

小姑娘說得興緻勃勃，他不忍打斷。

「他說他是酒吧還是什麼店的老闆來著，我記得不是很清楚了，不過我記得他的名字和地址，邀請函是讓人照著地址送過去的，名字好像是叫趙琨。」

殷九燼聞言，面上笑意微收，掃向一旁戰戰兢兢的趙琨，「你說，他叫什麼？」

「趙琨，是這個名沒錯，九哥，怎麼了嗎？是這個人有什麼問題？還是你認識？」

「沒什麼，有什麼明天再說，把窗戶關了趕緊睡覺，手機輻射大，別放床頭，晚安。」

「……九哥晚安。」

掛斷電話，殷九燼看向趙琨，眸色深深，「顏家大小姐給你送了生日宴的邀請函？」

趙琨一懵。

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