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

坐在副駕駛的顏瑾虞聞聲也看過去，卻只看到殷九燼精緻的側臉。

嗯，他擋著，她什麼也看不到。

倒是覺察到她視線的殷九燼收回目光看向她，將放在方向盤上的手抬起來揉揉她的腦袋，「別緊張，哪怕是殷家人，只要你不喜歡，都可不必搭理。」

顏瑾虞嘴角一扯，「九哥，我覺得你對我的認知似乎有很大的偏差。」他到底是從哪裡覺得她緊張的？感情她在他面前露過一回手，甚至都暴露了身份，他對她還是這樣的認知？

如果真是，那她豈不是白白露手了？

早知道他對她的認知並不會因為見識到她的身手而改變多少，她當時還那麼費事下車去對付那些殺手做什麼？直接幾槍過去，那些殺手不就解決了麽？

就像殷九燼說的，就是程林都能解決掉那些殺手。

再則，她自己的槍法也不差，雖則她貫常出手極少會用槍。

哪怕她從殷九燼手裡拿過槍直接解決那些殺手，也比直接下車動手要省時省力啊！

「我並不緊張。」

殷九燼聞言，揉著她發頂的手頓了一下。

他剛才那一瞬間還真忘了她的身份，隻想著她一個小姑娘就要見到他家裡的長輩可能會緊張。

他擔心她會緊張，但見她當真不緊張之後，他心裡又有幾分不是滋味。

別人家女朋友或未婚妻第一次見對方家長的時候，或多或少都會有些緊張，她卻如此坦然。

這讓他莫名的有種她並不是很在乎他的感覺。

當然，就算有這種感覺，殷九燼也不會表現出來，更不會說出來。因為那會顯得他像個無理取鬧的毛頭小子。

小姑娘歷經那麼多，儘管總會不自覺的露出呆呆傻傻的一面，可她的經歷都註定了她懂的東西遠不是很多同齡人能比。

不說其他，就說輕易別在旁人面前暴露底細這一點，她應該是知道的，否則她也不可能安然走到現在。

這樣的她，卻願意在他面前暴露那麼多。是無意的也好，是故意的也罷，都說明在小姑娘心裡，他是不同的。

既是不同的，她就不可能不在乎他。

收回心緒的同時，殷九燼低嘆一聲，他真是變得愈發不像他了。放在以前，他哪會為這種小事糾結？

誰人不知他做事向來果斷？

小姑娘彷彿就是專為讓他嘗到從前沒嘗過的許多滋味而存在的。

而小姑娘之所以會有這樣輕易不會緊張的心性，都是因為她有著那樣的過往。

將放在她發頂上的手收回，「嗯，不緊張。」

顏瑾虞睨他，「九哥，你這語氣聽起來很敷衍，並不像你真的信了我不緊張。」

殷九燼：「……」不是他無理取鬧，是小姑娘無理取鬧了。

「沒有不信，就是有些感慨，尋常像你這麼大的小姑娘，極少會有心性像你這樣的，我……」心疼。

後面的話殷九燼沒說，但從他的眼神裡，顏瑾虞也看懂了。

哪怕知道他對她是真的很好，還是會因為他眼底那抹為她而來的心疼心生觸動。

「九哥……」罷了，這個事越說越沒個頭。

時間一長，總是都能淡忘的。

就像她，現在再去想過往那些事，感觸已經沒有以前那麼強烈了。她相信，等再過一段時日，殷九燼總會因她的過往而生出的對她的心疼，應該也會漸漸變淡吧。

「九哥，你和家人的關係……」

都是聰明人，顏瑾虞沒問完，殷九燼也懂她的意思。

「祖父是長輩。」

縱然他語氣淡淡，話語中也不帶任何情緒，顏瑾虞還是懂了。

他並不像外界傳的那樣對家人極其淡漠，至少她能看出來，他對殷老爺子是敬重的。

只是敬重有，情分是否深厚，她就看不出來了。

「嗯，九哥的長輩，就是我的長輩。」她眉眼彎彎，笑容甜到了殷九燼心底。

*

莊園大門打開，殷老爺子的車先駛入，殷九燼才發動車子跟上。

兩輛車直往殷九燼住的小院別墅樓而去。

程叔和程嬸已經接到消息站在小院中迎人。

司機先下車，走過去將後座的車門打開，老人從車上下來。

站在那裡，雙手拿著黑色的拐杖，身著一身中山裝，頭髮有些斑白，面上也有不少皺紋，卻身形筆直一臉凌厲。

是個久居上位的威嚴老人。

只是老人在環視眼前的景緻時，眼底有少許的情緒波動，不過很快被他壓了下去。

「老爺子！」

程叔和程嬸同時出聲。

殷樹國微微頷首，「嗯。」態度有些淡漠，但好像程叔和程嬸早已習以為常，依舊面帶微笑一臉恭敬。

而後，殷樹國看向剛停下的車，等看到從駕駛座走下來的是殷九燼時，他微微意外。

殷樹國知道殷九燼有專屬司機，平日裡極少會親自駕車。

看到老人，殷九燼腳步頓了一下，「祖父。」神色看不出喜怒。

殷樹國點頭，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見殷九燼舉步走向副駕駛，親自打開副駕駛的門牽了一個女孩出來。

這下縱是久居上位自來情緒極少會外露的老人，面上也多了一抹叫做「詫異」的表情。

殷樹國特地從帝都過來，就是聽說殷九燼將顏瑾虞接到了景山，想著究竟是怎樣的女孩竟讓他這個向來淡漠又不近女色的二孫子這麼上心。

這一看，不由得滿意的點點頭。

和她祖母封嫣年輕的時候長得很像，是個漂亮的女孩。不過，早年的封嫣是溫婉的大家閨秀，而眼前這個女孩看起來似乎要活潑些。

十八歲的女孩，活潑些好。

一雙眼珠子圓溜溜的，看向別人時，給人一種十分澄澈純粹的感覺，不像是個心機深的。

自己的孫子是什麼性情他清楚，淡漠冷清，這樣的他卻在看向女孩時眼底帶著柔意。

都是從年輕走過來的，殷樹國很清楚那代表著什麼。

本以為外界那些他這個二孫子待顏家大孫女不同的傳言只是謠傳，沒想到竟是真的。

女孩是個不錯的，他這個二孫子也對女孩上心，極好。

如果老伴兒還在，親眼看到這一幕，不知該有多高興。

想到這裡，老人眼底剛多出的神采又暗了下去。

老人看著顏瑾虞，慈祥出聲：「你就是虞丫頭吧？與你祖母年輕的時候就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其實老人在打量顏瑾虞時，顏瑾虞也在看他。

帝都殷家，帝都的頂級世家，殷家的消息並不好查。哪怕是顏瑾虞，也只能查到一些比較表面的東西。

所以，對殷樹國這個人，她也只知道他早年身任要職，已經退下來有幾年，以及他是個值得敬重的人而已。

倒是沒想到他本人原來這麼慈祥和藹。

當然，即使他再慈祥和藹，他身上帶著的那股子上位者的威嚴，卻是怎也忽視不了的。

眉眼彎彎，禮貌出聲：「殷爺爺好。」

是殷爺爺，而不是殷老爺子，僅因為她此前說過，殷九燼的長輩就是她的長輩。

識得他的身份，在他面前還能做到這樣面不改色笑得真誠坦率，老人更是滿意的點點頭，「好好好。」

「這些年……罷了，回來就好。」

看向殷九燼，「燼兒，怎麼將虞丫頭接回來也不告知家裡一聲？如果不是我聽人說起，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瞞著不說？」

殷九燼冷笑一聲，語氣嘲諷，「告訴你們？然後讓你們自作主張再來管我的事？」

「我的事，會自己處理，我的人，會自己管，不勞你們費心！」

顏瑾虞一愣，這還是她第一次見殷九燼對人這麼說話。

殷九燼此人，許是性情使然，讓他不悅或是不喜的人，他通常不會多搭理，而是直接出手解決。

就是那種所謂的話少人狠。

可這會兒……

他分明對他祖父是敬重的，怎麼態度會這麼差？

還有，他說的是「自作主張再來管我的事」，而不是「自作主張來管我的事」，也就是說，殷家其他人曾經自作主張做過什麼事激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