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抱在懷裡的人就僵了一下。

「不用了。」她說。

殷九燼看著她的發頂，「我看你對你那個妹妹不錯，身為姐姐，過年不是要給妹妹壓歲錢？」

顏瑾虞一默，臉埋在他心口，「你說得也有道理，那……大年初一就回去一趟吧。」

悶悶道：「九哥，你陪我一起。」

「嗯，陪你。」

*

轉眼，除夕到了。

這當是殷家近十年來過得最歡樂的一個除夕夜。

一大早，傭人就在吳管家的帶領下張燈結綵貼對聯。

顏瑾虞和殷九燼並沒有跟著湊熱鬧，兩人就待在碧園，殷九燼不知道怎麼想的，要親自寫對聯，就貼在碧園。

兩人特地搬了桌子到院子裡，彼時外面還飄著小雪，兩人都穿著紅色大衣戴著紅色圍巾，瞧著特別喜慶。

這是顏瑾虞第一次看到殷九燼提毛筆寫字。

幫殷九燼將紅紙鋪開，顏瑾虞就撐著下巴在一旁看著。

一會兒盯著殷九燼的臉看，一會兒盯著他落筆處看。

殷九燼執起毛筆，落筆如風一氣呵成，寫出來的字，除了好看，還氣勢磅礴。

「九哥，你的字這麼好啊，到底還有什麼是你不會的？」

一臉花癡樣。

看到她這樣，殷九燼勾唇淺笑。

這副樣子的小姑娘，單是看著，他的心就軟得一塌糊塗。

第一次覺得過年有意思。

是的，第一次。

就算是小時候的他，也不覺得過年有什麼意思。

寫完一副對聯，殷九燼就看向顏瑾虞，「要不要也來寫一副？」

「我？」顏瑾虞指了指自己，模樣看起來有點呆。

殷九燼點頭。

「可是九哥，我毛筆字不行。」

「沒事，過來，我帶著你寫。」朝她伸出手。

「還是不要了吧，九哥你寫，我看著就好。」她的毛筆字其實並不差，但和殷九燼的比起來，還真差了點火候。

畢竟毛筆字是要靠多練的，她早年並沒有那麼多時間來練習。殷九燼雖然也忙，可他八歲進部隊以前，是殷家二少，又自小天資聰穎，殷家給他安排了很多課程，他也都學得不錯。

書法就是其中之一。

殷九燼並沒有收回手。

似是堅持要讓她過去寫一寫。

顏瑾虞無奈，最終還是將手放在他手心，由著他牽到他身邊，然後，將她攬在懷裡，將毛筆放在她手心，「握筆。」

顏瑾虞照做，殷九燼就一手握住她拿筆的手，一手攬著她的腰，傾身帶著她寫。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耳側，讓顏瑾虞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九哥，你不用靠這麼近。」兩人更親密的時候都有過，顏瑾虞這番並不是不喜歡殷九燼的靠近，只是這樣很影響她發揮。

「專心寫。」

殷九燼一開始其實真是打算帶著她寫對聯，將她攬在懷裡後，垂眸看到她小巧的耳朵，雙眸就不由得深邃了幾分。

看似在帶著她寫字，實則，眸光直直盯著她的耳珠。

視線落在紅紙上，殷九燼說：「寫字要心無旁騖。」

可是他說話間，卻沒有半點退開的意思。

讓顏瑾虞更加不自在。

一副對聯寫完，殷九燼接過她手裡的筆放下，扣在她腰間那隻手卻沒有半點要鬆開的意思。

就在顏瑾虞要開口讓他鬆開她，繼續鋪開新的紙張寫對聯之際，耳朵一熱。

顏瑾虞差點站不穩。

「九、九哥，寫對聯呢。」

「待會兒再寫。」又將她攬得緊了些。

彼時，碧園外，鳳昀正要過來這邊坐坐，還沒進院子就看到在院子廝磨的兩人。

尤其殷九燼還抱著女孩不放，一副如狼似虎的模樣。

看得他挑了下眉，轉身離開了。

他多少年沒好好過個年了，來串個門還被秀。

廝磨片刻後，殷九燼就將人轉了個方向，直接抬起她的下巴吻上去。

本來兩人近來都待在一起，總是黏糊著，殷九燼卻覺得，怎麼吻他的小姑娘都不夠，就像她身上有魔力一樣，對他有致命的吸引力。

良久，一吻畢。

顏瑾虞靠在殷九燼懷裡，嗔他一眼，「九哥，你怎麼這樣啊？明明說好的要認真寫對聯。」

殷九燼抱著她，撫著她的長發，眼神儘是溫柔和寵溺，「嗯，這就認真寫。」

之後對聯都是殷九燼寫，只是他寫對聯時，是單手將顏瑾虞扣在懷裡的。

顏瑾虞除了無奈，還有些別的情緒。

心裡暖暖的，恨不得時間就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自兩歲到現在，這是她第一次體會到過年有過年的味道，以往……

哦，以往她都沒怎麼過年。

偶爾有一兩年過除夕，還是阿風他們在，魅魅和小雨做了飯，四人一起吃頓飯。

可那時，隨時都有可能會沒命，過年自然也沒什麼氛圍。

再後來，鬼剎島毀了，她也和他們三人分開了，更是不曾過年。

「九哥。」

殷九燼執筆落下一個字，「嗯？」

「以後每年過年，我們都這樣一起自己寫對聯自己張貼吧。」

抱著她的手一頓，殷九燼垂眸看了看她的發頂，像是承諾一樣的應：「好。」

寫完對聯，兩人真的自己張貼。

不貼別處，就貼殷九燼的碧園。

兩人忙上忙下，看著就像一對小夫妻，非常溫馨。

因為是除夕，要吃年夜飯，兩人並沒有如以往一樣踩著點去主樓吃飯，而是提前了兩個小時過去。

並沒有讓兩人去廚房幫忙，秦蒹葭和閔晴嵐招呼傭人忙活著。

至於顏瑾虞，秦蒹葭很體貼的吩咐傭人溫了一罐酸奶給她，她就抱著酸奶坐在殷九燼身側看電視。

新聞頻道。

沙發上除了他們，還有殷武戰和殷宇涵以及鳳昀，殷樹國坐在他的大椅上。

坐了一會兒，顏瑾虞無聊了，就把酸奶遞到殷九燼手裡，拿著手機開始玩遊戲。

也不讓殷九燼將酸奶放下，玩一下就湊過去咬住吸管喝一口。

殷九燼也沒有半點不耐煩，一手幫她拿著酸奶，一手攬著她的腰看她打遊戲。

看著看著，又開始給她指導了。

顏瑾虞實在受不了，就瞪他，「九哥，我說過，我打遊戲的時候你別總給我支招，你這樣很影響我發揮。」

「好好，你玩，我不說話。」

等一會兒，又忍不住說了。

看得一旁的幾人：「……」如果不是那張臉做不得假，他們都要以為這不是他們認識的燼兒了。

這性格這作風，說他是外面單是提到名字就讓人懼怕的九爺，誰信？

原來兩人私底下相處是這樣的。

幾人心思各異，卻是沒人出聲打擾。

大抵是，這樣的殷九燼對他們來說已經有很多年都沒看到過了。

也並未覺得他們當著長輩的面打遊戲沒禮貌，一家人，他們又是這個家裡年紀最小的，過年就得要這麼歡樂才是。

最重要的是，殷九燼與平日他們看到的樣子反差太大。

這些年，他又因為當年的矛盾對他們那麼淡漠。

總歸，看到這樣的殷九燼，殷老爺子眉眼都是笑意。

殷武戰雖然在安靜的喝茶，表情似乎沒什麼變化，但離他最近的殷宇涵還是看到了他唇角那抹不算明顯的笑。

打完一局，在顏瑾虞再次和殷九燼強調，讓他別總出聲打擾她的時候，鳳昀開口了。

「燼兒，想玩遊戲，拿手機下載一個就是，你和虞兒還能組隊。」

殷九燼抬眸看他，給他上演了什麼叫史上最快變臉。

抬眸的瞬間，整個人又是那個沉穩冷清的九爺。

「九哥，表哥說得對，不然你和我組隊吧，把你手機拿出來下載一個。」

殷九燼直接拒絕，「不要。」

打遊戲？他沒興趣。

他享受的不是打遊戲，而是與他的小姑娘在一起。

他就喜歡看她玩。

看著他這有點無賴又有點撒嬌的樣子，顏瑾虞無奈一嘆，「行，那你別再打擾我了。」

「嗯。」

答應是答應，顏瑾虞打遊戲的時候他繼續戰術指導。

樂此不疲。

看得從廚房出來的秦蒹葭和閔晴嵐都側目。

閔晴嵐定定看他們一會兒，又轉身進了廚房。

心情十分複雜。

她心情複雜，其他人又何嘗不是。

尤其是鳳昀。

要知道，他不僅了解殷九燼，還了解顏瑾虞。

這兩人待在一起時的樣子，不止殷九燼反常，顏瑾虞也很反常。

在鳳昀的印象中，顏瑾虞冷清話少，儘管大多時候她都帶著一抹笑，看起來又軟又天真。

這會兒看到這樣的她，實在讓人感慨。

殷家的年夜飯，眾人話不多，卻吃得格外的溫馨滿足。

殷家的老人吳奶奶看到這一幕，都默默的躲起來抹眼淚。

這麼多年，殷家第一次年夜飯吃得這麼有年味。

吃過年夜飯，顏瑾虞收到了很多紅包，連閔晴嵐都遞了一個給她。

她抬眼看閔晴嵐，卻見閔晴嵐嚇了一跳直接將紅包塞她手裡轉身就離開。

不是裝的，閔晴嵐是真的被嚇到了。

她有那麼嚇人？

「九哥。」

看到閔晴嵐舉動的殷九燼，心情也有些複雜，抬手揉揉她的發頂，「不必多管，給了收下就是。」

「不是，我是想問九哥，你的紅包呢？不會沒給我準備吧？」顏瑾虞眨眨眼。

她這樣，看起來很財迷。

殷九燼覺得好笑，沒好氣的垂頭親了她一口，也不顧是不是有旁人在場。

從兜裡掏出紅包，屈指彈一下她的腦門，「早就給你準備好了，小財迷。」

顏瑾虞也不計較他彈她腦門了，喜滋滋的接過，打開一看，是一張黑卡。

「嘖嘖」兩聲，「九哥，萬惡的資本家。」

殷九燼又沒好氣的親她一口，拉著就走出了主樓，往碧園走去。

*

這邊溫馨美好，另一邊卻淒淒慘慘。

帝都余家。

地下室。

坐在輪椅上的人由一人推著輪椅從地下室離開，他們身後還跟著幾個人，其中一人還由旁人攙扶著，像是傷了腿。

正是柳廣一行人。

給他們領路的，是余家老爺子余泉。

「先生，今天是除夕，他們的防守不會那麼嚴，我已經安排好，車就候在外面，你們今晚就可以離開。」

「從帝都到雲城，要五六個小時的車程，本想給您準備直升機，又怕鬧出太大動靜被覺察，可否需要我給您安排人開車？」

「不用。」狼狽是狼狽，柳廣身上的氣勢還是嚇得余泉縮了縮脖子。

「先生，這些天小姐一直在試著聯繫您，您不打算將行蹤告知她？或是見她一面？」

柳廣陰狠的眸光掃向他，余泉忙閉嘴。

「是我多嘴了。」

「在帝都看好她，別讓她壞事。多年籌謀毀於一旦，也是蠢貨一個。」

余泉戰戰兢兢，「好的先生。」

「先生，往後有事，我是否直接去鳳家找您？」

雲城鳳家，一個有著百年歷史卻十分低調的家族。

「有事打電話！」柳廣像看傻子一樣看他。

「是是是，先生，是我糊塗了。」

「短時間內安分一點，暫時什麼都不用做，我自有打算。」

「是，先生。」

*

殷家，碧園。

顏瑾虞躺在殷九燼懷裡，電話響了。

是顏瑾雲打來的。

一看時間，快到晚上十點。

顏瑾虞和殷九燼是六點吃完年夜飯就回的碧園。

準備起身去接電話，殷九燼卻緊扣著她不放，顏瑾虞只能放棄，就這麼接。

「雲兒。」

顏瑾虞是給顏瑾雲打過電話的，在殷家吃年夜飯之前。

就是尋常的閑聊，還讓顏瑾雲記得吃年夜飯之類的。

當時顏瑾雲很正常，可是這會兒，顏瑾虞接通電話，電話那邊卻一直沒有動靜。

拍拍殷九燼的手，殷九燼才鬆開她。

顏瑾虞坐起身，殷九燼順手拿了睡袍給她披上，又躺下，卻是直接靠在她腿上。

「雲兒？」

「姐姐。」顏瑾雲的語氣聽起來有些奇怪。

「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