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九燼大概是問了什麼，顏瑾虞連連點頭，聲音輕快的應：「嗯，到了，早就到了。」

「就在霍家。」

「小雨在呢，什麼都安排好的，九哥你不用擔心。」

彼時，景山別墅小院，殷九燼就坐在他書房的書桌旁打電話。

聽到顏瑾虞說有霍思雨在，什麼都安排好，他心裡就有點悶。

什麼都安排好，感覺有了霍思雨不要他也能過一樣。

「見到霍煊了？」

顏瑾虞聞言，抬頭看依舊慵懶靠在門框上的霍煊，笑著點頭，「嗯。」

「離他遠點。」霍煊那個沒眼色的，明明討不到好，就算僥倖討到一點好，最後也會被他加倍還回去，卻還要堅持在商場上和他作對，圖什麼？

總是和他作對，保不準會盯著他的小姑娘。

小姑娘這麼討喜，霍煊又是個萬年單身。

他不得不防。

「嗯，我知道的，九哥就放心吧。」說真的，她也不想和霍煊多打交道。不是因為霍煊這個人有幾分能耐，而是因為他是小雨的哥哥。

交道打多了，真有什麼事，小雨夾在中間也為難。

「什麼時候回來？」

殷九燼這一聲，在顏瑾虞聽來，很是有撒嬌控訴的意味。

有些無奈，「九哥，我才到南城呢。」

「……要在南城待多久？」

這黏人勁。

「離開的時候我不是說過了麽，一個星期左右。」而且她記得，她說了不止一遍，還一再保證不會超過一個星期，他才不甘不願的同意她來南城。

「好，一個星期，不能多。」但可以少。

不過這話殷九燼沒說。

「好好好，就一個星期。」

「九哥，我不在你也要按時吃飯好好睡覺哦。」這一聲「哦」拖得甜膩膩的。

聽得一旁的霍煊都險些起了雞皮疙瘩。

原來這兩人相處是這樣的。

顏瑾虞年紀不大，從外表看起來也是個純真少女的模樣，沒想到對殷九燼居然……這麼寵？

是寵吧？

嘁，殷九燼就是好命，明明年紀還小他幾個月，又沒有家族企業可以繼承，全然是白手在商場上起的家，竟也能混到如今的身份地位，連他這個霍家家族企業繼承人都……

嗯，都快要被殷九燼越過去了。

現在又有一個對他這麼好的未婚妻，殷九燼不是好命又是什麼？

兩人又膩歪了一會兒，顏瑾虞才掛斷電話。

淡定的將手機放在手裡，又恢復剛才淺淡澄澈的笑，沒接電話的時候那麼活潑了。

有那麼一瞬間，霍煊竟覺得有些可惜。

不過這種情緒來得快也去得快，霍煊並沒有在意。

「霍大少特地等在這裡，有事嗎？」之所以沒直接進屋去接電話，就是因為她知道霍煊既然特意等在這裡，必定是有事。

霍煊這樣的聰明人，她和小雨的動作怕是瞞不過他的眼睛。

她這麼一問，霍煊就正色了，站得好了些，不再是剛才慵懶邪肆姿態，看著她，有幾分認真的說：「顏大小姐和雨兒，早就認識了吧。」是肯定的語氣。

對於他這樣的問話，顏瑾虞沒有任何意外。

「是啊，很早就認識了。」沒有否認的必要，因為就算否認了，霍煊也未必會信。

眯眼一笑，「霍大少也別說什麼我在國內的小鎮孤兒院長大，又怎麼會早就認識在F國長大的小雨這種話。早在那天我在霍大少的地盤賽過那一場車之後，霍大少不是查過我了嗎？」

霍煊微訝，不過這抹驚訝很快被他收住，坦然勾唇，「顏大小姐居然知道。」

「是了，顏大小姐是連我都查不到底細的人，會知道這些，想來也不奇怪。」

「此前未經允許就去查顏大小姐的事，我在這裡說聲抱歉，那全然是出於我對顏大小姐的好奇，誰讓顏大小姐的表現和傳言有那麼大的差異呢。」說抱歉，面上卻看不出有絲毫抱歉的意思。

不過能得霍煊說這一聲抱歉，顏瑾虞也算獨一份了。

「只是可惜，我什麼都沒查到。」

「當然，我也不會天真的以為當面詢問，顏大小姐會給我解答。我隻想知道，顏大小姐和雨兒認識，是早年曾到過F國遇到雨兒嗎？」

問出這話時，霍煊面上不顯，其實心裡並沒有這麼平靜。

平心而論，他希望她回答「是」。

但顯然，這樣的幾率很小。

顏瑾虞定定看他一眼，然後笑著反問：「霍大少覺得呢？」

「不錯，我早年確實去過F國。」

這模稜兩可的回答……

如果她沒有前面那句反問，霍煊或許就信了她的話。

偏偏……

再則，她隻說早年去過F國，並沒有說是在F國結識的雨兒。

霍煊不知道她們究竟是怎麼認識的，但他已經隱隱有種感覺，事實，或許是讓他都震驚的。

所以他才會這麼想知道。

「顏大小姐和雨兒，交情如何？」不管其他，這個其實才是他最關心的。

「過命的交情。」

顏瑾虞話音剛落，那邊房間裡走出來的人腳步就狠狠一頓。

不是別人，正是霍思雨。

她回房間發現時間還早，就準備來找顏瑾虞說說話，豈料打開房門走出來，恰聽到這一番對話，以及顏瑾虞說的那聲「過命的交情」。

看看霍煊，視線再次定格在顏瑾虞身上。

霍思雨眼底有不知名的情緒湧動。

可不就是過命的交情麽？

撇開無數次的患難與共不提，虞美人還救過她的命呢。

確切的說，如果沒有虞美人和風哥，她早就死了。而風哥會出手救她，完全是因為虞美人。

所以認真算來，她和虞美人的關係是最親近的。

可嘆她當初居然覺得虞美人軟萌可欺，見虞美人被人圍攻，她不顧一身重傷就要衝出去救人。

呃，結果，自然是她被虞美人反救了。

「虞美人……」

她一打開房門走出來，顏瑾虞和霍煊就察覺了，齊齊朝她看去。

霍思雨喊完這一聲，湧動的情緒就微微收住。

看向霍煊，「哥哥。」

「怎麼回房了又出來？」見她身上衣服也沒換，霍煊擰了下眉，「怎麼也不換一套舒適一點的衣服？在家裡完全可以隨意一點，不用將自己綳得那麼緊。」

話裡話外都在提醒霍思雨，這是她的家。

「我知道的，謝謝哥哥。我是想著虞美人一個人在霍家可能會不習慣，看時間還早，就來陪虞美人說說話。」

「哥哥這是……找虞美人有事？」雖然她曾有過撮合虞美人和她哥哥的想法，但那也只是一時的想法而已，如今虞美人和殷九燼的感情沒有任何問題，她其實並不想她哥哥對虞美人生出什麼心思。

哪怕是好奇或是感興趣，她也不希望有。

因為感情這種東西，往往就是從好奇和感興趣開始的。

「沒事，碰巧遇到，就隨意聊了兩句。」

「既然你來了，就和你朋友說說話，但要早點回去洗漱睡覺，別熬夜。」

霍思雨一笑，「好。」

霍煊視線再次轉向顏瑾虞，對她微微點了點頭，一邊捂著唇咳嗽，一邊回了他的房間並將房門關上。

聽到那聲「過命的交情」時，霍煊內心其實是震撼的。

兩個小女孩，現在都才十八九歲，認識的時候年紀還更小。兩個年紀這麼小的女孩，哪裡來那麼多「過命」的經歷？

再想到顏瑾虞那樣的車技……

車技好是其一，不要命是其二。

那樣在千鈞一髮之際化險為夷還主動撞上對方的車，這樣的膽色，可不是尋常人能有的。

萬一一個弄不好，死的就會是她。

當時的顏瑾虞，卻不帶任何猶豫的撞上去，不就是不要命？

或許，雨兒和顏瑾虞過往的經歷，是相差不了多少的。

他不太敢往下想。

雨兒說是走丟，其實這麼多年查下來，他也查到了些東西。

並非走丟，而是在街上被人擄走。

哪怕是在南城的大街上，在走丟的那一瞬間霍家就立刻封了城四處查找，也沒能找到。

如果只是普通的販子將雨兒擄走，以霍家在南城的地位，又鬧出那麼大的動靜，怎麼可能找不到人？

再說雨兒走丟時都七歲了，早已是記事的年紀，找回雨兒後，雨兒也確實還記得霍家。

既是流落到F國得一對普通夫婦收養，那對夫婦還正常的送雨兒上學，將雨兒當作親生女兒對待，雨兒早些年必然也是想去哪裡都不受限制的，那她怎麼不早些回霍家來？

怎麼不早些回國來？

只要雨兒踏進國門，他就有機會找到她。

懷著複雜的心情，霍煊的咳嗽更甚，最後甚至都咳得面色蒼白全身乏力，需要扶著東西才能站定。

艱難的從床頭櫃的收納盒裡拿出一瓶葯，倒了幾粒服下，才感覺好了些。

拿出電話撥號，是撥給他的助理霍寧，「查一查大小姐這些年的經歷，不限於F國，能往哪裡查就往哪裡查。」

就算雨兒會因此怪他，他也要查清楚，因為有些東西似乎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

既是有人敢動到他們霍家頭上，他就絕對不能這樣兩眼一抹黑的任由敵人在暗他在明。

不然，雨兒若是再有危險，他豈不是又要無從入手？

*

霍思雨和顏瑾虞進了顏瑾虞的房間。

「你哥哥好像生疑了，怕是會再去查你。」顏瑾虞說。

霍思雨走過去坐到沙發上，神色有幾分複雜，罷了說：「查就查吧，我哥哥能年紀輕輕就執掌霍家，還能讓霍家上下信服，自身能耐本就不小，他會懷疑也在預料之中。」

「我是他的親妹妹，他對我怎麼樣，其實我能感覺得出來。我不能保證身份被發現後秦灝對我態度會不變，卻能保證我哥哥絕對不會對我不利。」

「就是我哥哥的身體……」

霍思雨的神色複雜，並非因為霍煊生疑會查她，而是因為她剛才看到了霍煊那副咳嗽不停面無血色的一幕。

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看到霍煊這樣。

自打回霍家，但凡她見到霍煊，霍煊就沒有身子健朗的時候。

抬眸看向站在那裡的顏瑾虞，霍思雨說：「虞美人，我聽說我爸媽帶我哥哥看了無數名醫，連風哥的那個渣爹和大哥都見過，我哥哥的身體卻還是沒有任何好轉，我想帶我哥哥去給風哥看看。」

「在醫術這一塊上，這麼多年，我還沒見誰能越過風哥。」

「想做什麼就做，阿風知道是你在意的人，也不會不管的。」顏瑾虞說，「正好閔家的事情也快告一段落，算來也是阿風的大事，我們也應當在他成事之前去看一眼。」

「再有一個月就過年，屆時九哥應該會回帝都，他必然不會留我在北城，我應該會到帝都一趟，到時候你就尋機帶你哥哥到帝都，讓阿風看一看。」

「不用多想，阿風有法子治好你哥哥自然是好，如果沒有法子，就當我們是換個地方聚一聚，我也好久沒看到阿風了。」

霍思雨神色微動，「虞美人……」

虞美人又不是什麼喜歡聚鬧的性子，不然也不會一年沒和他們碰面，這番去帝都，也不是沖著幾人小聚去的，完全是為著能讓她寬心。

虞美人看似對什麼都不上心，實則最是重情重義。

「那就這麼說定了，到時候一起去帝都。」

顏瑾虞笑了一下，「嗯。」

「想過明天去哪裡玩嗎？」顏瑾虞問。

她這一問，霍思雨的注意力就被轉移了大半，「嘁，這就不用我們多考慮了，明天會有人主動帶我們去『玩』的！虞美人，我們就等著虐渣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