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金鱗當了很久的空氣,直到燕少吃完飯走了才鬆口氣,他最怕大胸女當眾向燕少告狀,如果燕少知曉他潑了大胸女一杯豆奶,以燕少的手段有可能會直接將他扔出餐館。
如果他不是先得罪了燕少認識的大胸女,見到燕少時,馮少也會主動去攀攀交情,因為他跟大胸女結怨,不敢再主動刷存在感,免得弄得自己吃不了兜著走。
燕少在,如大山壓頂,讓人不得輕鬆,人一走,馮少如釋負重,緊崩的神經慢慢放鬆,終算熬出頭,太不容易。
然而,他也仍不敢大意,燕少走了還有個蘭少,蘭少看在馮家的面子上大概不會直接把他怎麼的,但是,如果他不識時務惹怒馮少,下場比惹到燕少也好不到哪去。
為了自保,馮少不敢再說話,怕不小心說漏嘴,招來蘭少厭惡,安分的當個隱身的陪同,等著菜來。
蘭少很安靜,即不問馮少跟小女孩有何恩怨,也不安慰或者提點,他將自己定位於看戲人,置身於事外。
當他們的菜上桌,兩人食不言,吃完,馮少刷卡結帳,因為幫不認識的人買單,統共刷去近二萬塊,幸好他家有錢,那點小損失對他來說不過是毛毛雨。
等馮少結完帳,蘭少與他一起走出餐館,外面冷風肆行,天陰沉沉的。
「馮少,你學業忙,下午就不用陪我了,我四處走走。」蘭少沒有登馮家的車再去遊玩,讓小青年自己先走。
「蘭少,天冷,要不,我把車給你自己開。」蘭少拒絕自己陪同,令馮少心臟犯怵,是不是他在店裡潑大胸女豆奶的行為讓蘭少討厭了?
「不用,開車麻煩。」蘭少面上淡淡的,說了一句,雙手挺在衣兜裡,淡定的轉身,施施然的沿街邊的行人道漫走。
蘭少不要人陪同,馮少沒敢死皮賴臉的跟著,家裡再三囑咐他讓他給蘭少當陪同當嚮導,無論什麼事一切聽從蘭少的,他不敢逆蘭少的意思,見蘭少的背影走遠了,坐迴路虎車裡,自己回學校。
拋下馮少獨行的蘭少,沿街走一段路,又拐個彎,轉過一條有許多茶樓的大巷子,徑自走進一家掛有「四海來客」匾額的二層磚木結構樓。
「四海來客」是一家茶樓,這樣的冬季喝茶的人稀少,茶樓內沒有暖氣,燒了被爐,僅三幾個老爺子圍著被爐,喝著老茶嗑著老話。
沒有暖氣的老樓,反而更多了古樸的雅韻。
外套直襟褂子的茶童看到蘭少,樂呵呵的迎客人:「蘭少,宣少已至,在二樓冬字間。」
蘭少點點頭,穿過一樓大堂,踏上陳舊的厚木樓梯,踩出輕微的細響,一路到二樓,二樓有八間雅間,分別為春夏秋冬,梅蘭竹松。
冬字雅間外立著一個西裝青年,大冬天的,街上行人都裹得很厚,青年隻穿一件襯衣一件外套,年約二十五六的樣子,面容剛冷。
青年男子看到蘭少,隻微微低首喚聲「蘭少」,側身,輕扣三敲門,然後才輕手輕腳的推開雅間的門,做請入內的手勢。
蘭少緩走到冬字雅間,抬腳踏過門檻,翩然入雅室,室內清雅,座、案俱全,更有瑤琴,木窗蒙著紗,貼著古老的剪紙花,窗下的太師椅上擱著件西裝外套。
室內牆壁上掛滿畫作,皆以冬為題,室中鋪席,再鋪地毯,放一張長方茶幾,主位坐一秀美青年,玉面紅唇,眉目如畫,一襲月牙白色襯衣,端的是清秀如荷,風姿卓雅。
踏進內室的蘭少,走到主人對面的席外,脫鞋,到幾前盤踞而坐,向主人致頷首禮:「突然造訪,打擾了軒轅少主,失禮之處還請海量。」
宣少淡漠的點頭:「納蘭清西,別說那些有的沒的,本少去年八月便入京研究廚藝,又不是什麼秘密,你若不知本少在京,何苦巴巴的親自跑去店裡,以人為帖。」
「蘭少,這次真是誤會,我我剛出關便奉令進京,原是想再等一二天再投帖拜訪當值值主,今日馮家派人陪我四處走走,推薦美食時便提到宣少家的餐館,我想著左右都是吃,自然去熟悉的地方更安全。」
「算了,知不知道本少在店裡並不重要。短短一個月間姬氏、姒氏、薑氏、周氏、陳氏,澹臺氏,現又多一個納蘭氏,你們各家真夠團結的,像邀好似的先後進京,各家派人往京城來探路,眾家主是準備全部來京貓冬嗎。」
軒轅少主語氣高深莫測,蘭少也猜不出宣少主是因頻繁被人打攪弄得惱了,還是因為隱世古武家族突然進京弄出什麼事惹到他,倒不敢冒然接話,想了想,才答:「軒轅少主言重了,想來大家是因『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的古訓,唯恐子弟們閉門苦修反而難得寸進,才將小輩們轟出家門歷煉。」
當代軒轅少主軒轅宸北是個怪才,不喜拘於一室苦修,偏喜歡被視為下作的廚藝,總愛研究做菜,頗有不務正業之風,偏偏天賦奇佳,年紀青青修為不俗,是同輩中頂尖優秀人才。
就算古武世家各家都有天才,論修為比不過軒轅宸北,論悟性,仍然稍遜一籌,因天賦奇高,就算軒轅少男生女相,古武界沒人敢笑話他。
能與軒轅少主天賦旗鼓相當的也唯有伏風、姒氏兩家的天才,可惜,因年齡問題,後兩者年長前者十餘歲,若沒撕破臉,也不好意思跟軒轅家少主比劃爭鋒。
同為古武界家族,蘭少熟知自己的斤兩,尤其軒轅家是本屆當值值主,他也不會蠢到跟軒轅家少主對著乾。
「你也別給本少找什麼堂而皇之的借口掩蓋你們的目的,你們一個個頻頻往京城跑,左右不過是為有疑似仙醫門弟子的人在京中出現,想來尋找罷,你們怎麼找人,找到了怎麼各顯神通收買人心,本少統統不管,隻一點須記得,軒轅家絕不容許幾十前的悲劇重演,在本家當值之際,誰若為一已之利,抱有得不到就毀掉的私心謀害不世天才,誰若在京城中爭強好鬥,互相仇殺陷害牽連無辜,休怪本少不給顏面,大開殺戒。」
宣少面如冠玉,秀美清雅,有如嬌美女子,然而,他斂了笑容,眼中凝冷光,微微露出點氣勢,偌大的雅間空氣瞬間降至冰點以下,凜凜殺氣,如萬劍懸空,威殺無敵。
軒轅少主的功力又精進了!
冷冽的殺氣撲天蓋地的充斥一室,蘭少暗中一凜,軒轅宸北本是古修青年一輩中的佼佼者,這才三年不見,殺氣幾乎凝成實際力量,比起上次來有質的變化。
他的神經崩緊,不敢大意:「軒轅少主多慮了,納蘭家進京隻為訪友,並無仇殺攪亂之意。」
「如此甚好。」宣少睨納蘭家四少一眼,斂收冷意,對外喊:「阿大,上茶。」
「是!」聽到少主吩咐,青年護衛應一聲,快步走到樓梯口,向樓下跑堂傳話。
宣少收起警告般的殺氣,蘭少暗中微微鬆口氣,他這次進京,隻為尋找那位疑似仙醫門嫡派傳人的蹤跡,並不想節外生枝,如若被軒轅少主認為納蘭家想挑起混亂,盯上納蘭家,會是件大麻煩。
軒轅少主親自坐鎮京城,當值管事自然聽少主的,而納蘭家下任繼承人還沒確立,蘭少的身份總的來說比軒轅少主要略低,再加上他與軒轅少主以往並無私交,因此,除了公事上來向當值值主報個道,並無其他私話可聊。
主客無話可說,便顯得有些尷尬。
茶童們早已萬事俱備,當聽到少主護衛傳茶,立即沖泡一壺茶,端至二樓,交給阿大;阿大端茶托送茶進冬字雅間,為客人和少主沏一盞茶,退到門外。
宣少端起茶,做個「請」的手勢,與蘭少品茗。
上等的大紅袍,茶湯橙黃明亮,有鬱鬱蘭香。一主一賓,連沖茶三盞,香氣仍然濃鬱。
茶過三巡,蘭少告辭,阿大送客下樓,再由跑堂茶侍送出門。
阿大折回二樓雅室,見少主並沒有要回餐館的意思,脫鞋坐茶幾一側,為少主沏茶。
宣少捧著暖暖的茶盞,看向低眉垂眼的貼身護衛:「阿大,你對山翁老人的弟子印像如何?」
阿大微微仰面,略感不解:「少主是說鍾離前輩的弟子燕行?」
「對,我記得前幾年老家主雲遊曾去山翁老人清修之地與山翁老人談經論道,你那次隨侍在老家主身邊,應該見過山翁老人的弟子。」
「確是。」阿大眉宇間逸出一絲敬意:「那次跟隨老家主拜訪山翁老人,有幸見到了山翁弟子燕少,只是那位燕少當時重傷,山翁老人將弟子接至身邊養傷,老家主曾贊燕少是位鐵骨錚錚好男兒。」
「你與燕少可有交談?」
「並無,當時燕少重傷,暈迷時多,清醒時少,我僅只在老家主去探視燕少時見得一見,至老家主下山時燕少也沒有醒,因此沒有機會攀談,我也僅隻記得燕少的面孔。」
「我記得老家主好像曾說燕少中毒,有沒那回事兒?」
「有的,山翁老人說曾請清陽上人為弟子診脈說是中毒,嘆息仙醫門人蹤跡全無,無處可尋,以至只能眼睜睜看徒兒受苦,至今無人確認仙醫門人重現江湖,而且據說燕少每年準時要回山翁老人處小住,想來燕少的毒仍然沒能解。」
「可知燕少中的是什麼毒?」
「並不知,連清陽上人都解不了,想必很棘手。」
「阿大,你說有沒可能是燕少已找到仙醫門人,所以賀家老祖宗才得以奇跡康復?」
「少主,我覺得可能性極少極少,湊巧的機會更多些,如若是燕少找到了仙醫門人,山翁老人得訊必定會出山拜訪。」
「我總覺得燕少今天陪同來的小姑娘不簡單,你說有沒可能小姑娘就是仙醫門弟子?」
「少主,沒有內勁,點穴不成,小姑娘是古武弟子那是肯定的事實,至於說是仙醫門人的可能性不大,小姑娘太小,以小姑娘的年齡修武憑天賦略有小成倒不難,若小小年紀醫術也到了國手境界太不合理。」
「算了,算了,我就不費心思去猜小姑娘是誰了,有納蘭家人通風報信,古武眾家會熱心的去查小姑娘是哪門哪派的後輩,仙醫門也讓那些興沖沖跑來京城的人們慢慢找吧,反正只要他們查出結果,我早晚會知道的。」
「少主,我敢賭,如果有誰說仙醫門人除了精於醫還精於廚,您一定跑得比任何一家都快,找人找得比任何人都要勤。」
「知我者阿大也。我以廚入道,不鑽廚藝還能鑽研什麼?所以,在找仙醫門人的事兒上你們幾個多留點心,留意那些傢夥們的動靜,少爺我還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研廚藝的好。」
「少主,不是小的打擊您,您研究廚藝多年,整出來的食物屬黑料理偏多,讓人不敢恭維。」
「敢說我手藝差,敢說我做的是黑暗料理的傢夥一定是早上起來沒洗眼睛,你沒聽文大廚說我做的豬肉燉粉條能出師了啊?」
「少主,我記得文大廚是說少主您做的豬肉粉條基本能見人。」
「能見人不就是可以出師?哼,阿大腦子越來越不靈光了。」
「是是是,小的腦子不靈光,少主您天資聰明,如果您在廚藝的天份有您武修悟性一樣的高,小的一定會謝天謝地謝祖宗。」少主每次整出一種黑暗料理,身為貼身護衛都是「有幸」第一個品嘗,累覺不愛!
「算了,不跟你這種不解風情的人說話,我回去繼續鑽研廚藝去。阿大,還不侍候爺更衣?」被潑了一盆冷水,宣少有幾分鬱結,他廚藝明明很好啊,怎麼就沒人欣賞?
阿大忍著笑,起身穿上鞋,幫少主拿來外套,服侍少主穿好衣服,跟隨偶爾也傲嬌的少主出雅間下樓,離開茶樓回餐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