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澤和奧斯維德的父母匆匆打了個招呼,他知道他們肯定還有話要說,而他要找的人則在更裡面,於是他招呼過後便繼續往裡走,一邊走一邊緊張地分辨著每一張臉。
“西澤?”
一個溫和的男聲從不遠處響起,西澤腳步一頓,心臟幾乎跳出胸口,他停了有那麼兩三秒,像是在確認不是聽錯,最後才轉過頭去,對上那雙溫和的眼睛。
那是一位長得相當斯文好看的青年軍官,西澤和他有幾分相像,但兩人氣質迥異,青年軍官顯得更內斂一些。
他看見西澤後面露猶豫和震驚,血緣的紐帶讓他在西澤走近的瞬間就察覺出來人的身份,他上前一步想要抱抱西澤,但好像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突然長大了二十歲的兒子,手足無措地擺弄了半天雙手,最後有些靦腆地攬著兒子的肩膀用力抱了一下。
西澤比他更用力,哪怕這人身上還帶著冷凍艙那種獨特的冰涼,但他還是抱得特別用力。
二十年了,其實他記憶中父母鮮活的印象早就在時光中變得模糊,他只能翻來覆去地看那些留下來的照片和影像,一點點地重新拼湊那些記憶。
面前的父親容貌如昔,和照片中的人一模一樣,冷凍艙將他的時間停止了下來,跨越了二十年,把他又重新送回到西澤面前。
“媽媽呢?”西澤沒忍住,聲音還是有些發抖了。
伊恩拍了拍他的後背,他在冷凍艙裡沉睡了二十年,老實說一閉眼一睜眼,對他來說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但對於西澤來說,這是二十年無數個錯過的日日夜夜。
他的記憶還停留在上一刻,那時他還能單手抱起兒子,但現在他面對著的已經是個成長得相當出色的男人了。
“她在那邊。”伊恩轉過身引著西澤向角落走去,神情溫柔中帶著一絲擔憂,“但你得有個心理準備,她不記得你了。”
西澤停了下來:“不記得……我了?”
伊恩點了點頭:“當時翎光號上情況緊急,我對她進行了一點精神干預,所以她的記憶缺失了一塊。”
西澤正想細問當時的情況,卻見坐在角落冷凍艙前的一個女人站了起來,她箭步衝到兩人面前,視線在伊恩搭在西澤肩膀的那隻手上一掃,隨即剜了西澤一眼。
她長得明艷大氣,周身有種強大的氣場,如果說西澤和伊恩有幾分相似,那他和眼前這個女人就真是像了個七八成。
這是他媽沒錯,然而西澤還沒來得及表達高興的情緒,就隱約覺得母親大人對他有股很明顯的敵意。
這敵意在伊麗莎白一把將伊恩拉回到自己身邊的時候飆升到極點。
西澤感到母親大人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越看眉頭皺得越深,甚至還戒備地釋放出哨兵威壓。
西澤:“……”
他聽見母親大人不太高興地道:“這傢伙是誰?你們很熟?怎麼還勾肩搭背的。”
西澤茫然了兩秒,品了品這話的意思,突然福至心靈地回過味來。
他模模糊糊想起了小時候聽別人吐槽他媽的話,罵她這人是哨兵癌,整天嚴防死守地緊盯著每一個接觸他爸的人。
……所以二十年後母子相見,母親大人第一件事就是吃他的醋嗎?
西澤無奈地向父親投去求助的目光。
後者咳嗽一聲,釋放出精神力安撫了一下伊麗莎白的情緒,不好意思地道:“這是西澤,是……我們的兒子。”
“西什麼澤!兒什麼——嗯?”伊麗莎白氣生到一半,啞火了,眨著眼睛來回看了他們半天。
不一會她臉紅了起來,好像想到了什麼,小聲地湊到伊恩耳邊道:“我以為就我老想著和你生孩子,沒想到原來你……”
伊恩:“……”
“哎,想生就睡嘛,為什麼要隨便說別人是我們儿子呢?”伊麗莎白高興得有些前言不搭後語,“其實我也想好了,兒子就叫西澤,女兒就叫西西,你說這人也叫西澤是嗎?”
西澤:“……”
久別重逢原本該有的溫情脈脈頓時煙消雲散,西澤滿腔的情緒上不來,又是無奈又是好笑,他和父親對視一眼,一左一右拉著伊麗莎白坐下,開始簡略地給她解釋情況。
聽完之後伊麗莎白將信將疑,西澤只得打開終端開始進行基因比對,當那個代表親子的結果出現在光幕上,伊麗莎白才徹底傻了眼。
她一時又覺得很高興——她和伊恩有孩子了!
但一時又覺得很驚嚇——她和伊恩居然有這麼大的孩子!這、麼、大!
她又認認真真地把西澤上下看了一遍,最後不得不承認:“好像是有點像我。”說著又有些遺憾,“但是不太像伊恩。”
“這長相和氣質是哨兵沒跑了,精神體是什麼動物?”
西澤乖乖把白虎召喚了出來。
白虎又恢復成它的標準體態,出場的時候威風凜凜,看著相當討喜。
然而伊麗莎白看著它微微嘆了口氣,伸手在它身上擼了一把毛,又嘆了口氣。
西澤莫名其妙,伊恩只得在旁邊溫聲解釋:“你媽媽比較喜歡小巧可愛又毛絨絨的精神體,她一直挺想生個可愛的嚮導。”
西澤:“……??”
這就相當意外了,西澤對母親大人這個喜好毫不知情,八歲之前,在他記憶當中,伊麗莎白從來沒有表現出自己的這種傾向。
伊恩:“不過你出生之後她就沒這毛病了,現在她不太記得,其實沒什麼惡意的。”
破案了!西澤恍然大悟,原來自己那種特殊的喜好居然遺傳自母親。
好在伊麗莎白賭氣沒有幾秒,她個性直爽,很快就免為其難地接納了自己這個兒子,也順帶接納了白虎:“有白色翅膀的大老虎挺少見的,好歹也挺霸氣。”
西澤又和他們說了一會話,他從父親口中得知了當年翎光號上的真實情況。
其實當時出現第一個精神爆發之後,他們就馬上通知實驗中心了,中心嘗試了幾種方案,都沒有辦法將爆發控制下來,奧斯維德乘坐的救生艙就是這個時候離開的,然而離開沒多久,有些乘坐救生艙的人也出現了精神爆發的症狀,實驗中心只得中止了這個逃生計劃。後來精神爆發的人越來越多,無計可施之下,船長和實驗中心商量之後決定全船冬眠,還正常的人全部自行進入冷凍艙,而已經爆發的人也在突然劇烈降溫的飛船內艙被凍成了冰條。
西澤的母親伊麗莎白是一位優秀的哨兵,她一直強撐到了冷凍艙,但還是出現了精神爆發的症狀,西澤的父親不忍心將她留在冷凍艙之外,強行釋放精神力想要試圖抑制她爆發的精神。 “好像成功了,又好像沒成功。”伊恩說,“那股感覺我實在說不上來,我似乎吞掉了她一部分的爆發的精神,然後她的情況就穩定下來了。” 西澤有些驚訝:“真的是吞掉了那些爆發的精神嗎?”
伊恩搖了搖頭:“其實那時情況太緊急了,我也沒來得及仔細思考,所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吞了,我把情況報告給實驗中心,中心表示這說不定是個突破口,全船冬眠之後,只要飛船抵達實驗中心,實驗員就會立即開始研究,如果能搞清楚我是怎麼制止伊麗莎白爆發的話,說不定就能抑制大家的爆發情況了。”
只可惜翎光號進入永生之翼星雲之後,並沒有按照原定計劃抵達位於星雲核心附近的實驗中心,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它最後流落到秘密航道裡頭,在永恆海岸上過了二十年,已經爆發的人淪為了實驗品,而長眠於冷凍艙中的其他人,因為沒有聯盟的授權,他們的冷凍艙無法打開,只得一年又一年地沉睡,留下那塊似是而非的紀念碑,飄蕩在星河之間。
“所以伊麗莎白不記得你了,這都得怪我。”伊恩嘆了口氣。
伊麗莎白一直在聽他說話,聞言撇了撇嘴:“這有什麼,現在搞清楚了也不遲,反正吞了也是你吞的,我的就是你的,丟失的記憶你不都替我好好保管著嗎,肥水不落外人田,也不算虧了。”
伊恩:“……”
西澤覺得周圍開始冒起了小心心,不由有點佩服起母親這種性格。
三人又隨便說了一會話,瞧見有幾個人往他們這邊走來。
來人正是上將和奧斯維德,他們旁邊跟著的兩位是奧斯維德的父母。
伊麗莎白雖然不記得了,但作為同一批次接受實驗的人員,伊恩和他們都是老熟人了,當時他們除了經常在執行任務的時候碰面,還會在實驗室碰頭。
兩邊彼此對視了片刻,奧斯維德的母親尼雅夫人糾結了半天,神情複雜地道:“道爾森少校,那是……你們的兒子啊?”
伊恩知道她問的是西澤,於是點了點頭,卻見尼雅表情愈發的莫測高深:“這是我和亞當的兒子奧斯維德。”
伊恩有些驚訝地看向奧斯維德,只消一眼,他就看出了這個年輕男人的不凡,於是發自內心地點頭稱讚:“他很優秀。”
他說完之後敏銳地覺察出現場氣氛有些奇怪,可左看右看都沒看出個所以然來,正疑惑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麼話,卻聽上將在旁邊咳嗽了一聲,突兀地冒出了一句。
“經過系統匹配,西澤和奧斯維德匹配度95%,他們已經成功綁定了。”
伊恩:“……”
現場安靜了那麼幾秒,話多的伊麗莎白卡了殼,滿臉茫然地看看奧斯維德又看看西澤,連一向鎮定的伊恩都驚得張開嘴,大約是想不明白,為什麼他們只是睡了一覺,醒來之後孩子就長大了,而並肩作戰的同僚卻忽然成了親家。
作者有話要說:
一覺醒來,就得為兒子們的婚事煩惱(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