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光幾乎灼燒到加萊六世精神本體上,他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清晰地意識到危險迫在眼前。唾手可得的獵物明明就在手邊了，可力量暴漲幾倍的白光把他死死擋住,他失聲喊叫，承受不住那股可怕的灼燒感，被狠狠地撞了出去。

精神波動以奧斯維德為中心炸開，加萊六世的精神倉促回到總統身體裡,剛一附體，他就張口狂吐出一口血,踉踉蹌蹌地往後倒退幾步,渾身像是散架了一般，扭曲成一個詭異的角度,栽倒在地上。

一直戰戰兢兢監控情況的研究員嚇得衝了上去：“陛、陛下！”

他想扶起加萊六世,可總統的身體開始迅速膨脹起來，眼睛發紅外凸，強輻射的後遺症終於顯露出來，周圍的警報聲響成一團。

不能這樣下去,必須得給陛下找一個容易覆蓋精神的身體！

研究員亂糟糟的腦袋裡總算捋出了這個正確的思路,他通過終端通訊呼叫同伴，但剛把話說到一半,就感到手臂被人抓住。

他下意識低頭看，措不及防地和那人目光相對。

視線一下子就被牢牢吸住。

死亡的威脅令加萊六世爆發出驚人的潛能。

“……我等不及了……”他口中荷荷作聲,血沫隨著含糊的話聲吐出來，吐了研究員一臉。

研究員在那一剎那反應過來對方想做什麼,可恐懼還沒來得及浮現在臉上，他的雙眼就徹底失神。

加萊六世拼盡全力，入侵到研究員的精神之中。

總統的身體急速地干癟下去，而研究員則渾身劇震，臉色煞白，等到他徹底停止抖動後，抓在他臂彎上的那隻枯瘦的手終於軟垂了下去，咯的一聲敲在地板上。

心跳停止了。

“陛下、組長——！”

接到通訊匆匆趕來的人一看到現場這種情況，俱都面色大變。

他們上前查看總統那具軀體的情況，一個個陛下陛下地幾乎嚇得話都說不清。

可沒嚷兩下，他們就發現癱坐在地的研究員忽然詭異地抖了抖，深色的眼珠互相逆著方向轉了兩轉，咧開嘴笑了。

“鬼哭狼嚎什麼，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那說話的聲音十分蒼老，語調拖出老長，並不是研究員慣常說話的風格。

研究助理們怔愣地瞪大眼，兩秒後面色發白，可算是明白過來了。

他們一個個彷彿見了鬼一樣，恐懼與敬畏交替出現在他們臉上。

加萊六世對他們的心路歷程毫無興趣，他剛才被白光燎掉了一部分的思維觸手，精神力損耗不少，正是最虛弱的時候：“還愣著幹什麼，給我找個醫療艙來！”

這下諸位手下不敢怠慢，醫療艙立即到位，加萊六世在進入醫療艙時，一位研究助理小心翼翼地徵詢：“陛下，這個人怎麼辦？” 對方說的是奧斯維德，加萊六世往那雙眼緊閉的男人看去，眼神陰鷙。他現在精神不濟，覆蓋一個能力平庸的普通人還能勉強得手，但想要徹底覆蓋奧斯維德的精神卻無能為力了。 西澤那個精神標記簡直出乎他意料，以防萬一他都已經把人給遠遠安排到第四象限去了，可遠水救不了近火的道理卻好像在西澤的精神面前失敗了。 加萊六世現在還摸不准那個能力暴漲的白光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狠狠咬著牙道：“先把人控制住，嚴密觀察他的情況，等我從醫療艙出來後，我希望見到關於他身體與精神情況的所有數據。”



醫療艙的艙門緩緩合上，得到指令的眾人馬上投入到對奧斯維德研究當中。

“基因進化度……基因進化度100%！確定嗎？”

“身體機能的各項指標在不斷上升，已經到人體極限值了……不對！突破極限值了，天哪！”

“目標精神狀況不穩定，嗯？怎麼好像有兩股精神在膠著？”

“快、快把他綁起來！”

奧斯維德精神世界裡確實相當不平靜，西澤那股精神力在強行驅散加萊六世之後順勢而上，攪合到重重黑霧之中。

他試圖從黑霧中找出一星半點奧斯維德的氣息，可那人好像走失在霧裡了，對他的呼喚毫無反應。

唯一有反應的只有那些黑霧，只可惜那反應完全說不上友好——它們瘋狂地湧動著，像是有自主意識，帶著一身從深淵而來的森冷氣息，把格格不入的白光團團圍住。

溫暖的白光和冰冷的黑霧毫不相襯，黑暗力量幾乎是本能地排斥著這溫暖的氣息。

它們糾纏著，飛速旋轉起來。越是糾纏，西澤就越是感到渾身發冷，黑霧的力量彷彿是個無底洞，在和白光不斷的消耗中源源不斷地補充進來，漸漸地把無以為繼的白光壓制住。

兩股原本不相上下的力量在不對等的力量來源前終於拉開了差距。

西澤居然覺得自己雙腿發軟，想要就這麼直直地在黑霧面前跪下，某種來自靈魂深處的、對於未知力量的恐懼席捲了他的意識。

跨越星辰的鏈接是個極其消耗精神力的過程，白光終究力不從心，無盡的黑霧終於把它給消磨殆盡，西澤筋疲力竭，徒勞地雙眼一閉，意識開始急速抽離。

恍惚之中，他聽見耳邊傳來一個冰冷飄渺的聲音——

你是誰？

“我是你大爺……”

指揮官胸腔裡滾燙著怒意，還沒徹底睜開眼，就這麼沒頭沒尾地冒了一句。

莉娜相當懵逼：“老大你醒啦？”

西澤眨了眨眼，終於意識到自己回到星艦上了，但他心裡卻好像被石頭堵住，反反复復回盪著的都是脫離奧斯維德精神世界時聽見的那句話。

那是奧斯維德的聲音，他不會認錯的，可那傢伙說了什麼來著？問他是誰？

住他的用他的，居然問他是誰？

他張了張嘴，不肯就這麼閉眼，可精神劇烈起伏後的疲倦襲來，沒等著莉娜問出個一二三四五，他就雙眼一閉，在沉沉睡去前含糊吐出梗在喉間的話：“回去……找你算賬……”

“警告！精神力消耗過大！請馬上進行精神治療，警告！”

莉娜嚇得三魂少了七魄，把西澤往醫療艙裡一塞，開始滿星艦尋覓高級嚮導來救命。

加萊六世再次醒來時，關於奧斯維德的報告已經列了幾塊光幕。

研究助手都快要哭出來了，惴惴不安的不敢去看他的臉：“……陛下，那個人好像已經完成自我意識的重構了。”

黑暗哨兵的恢復能力遠超他們想像，明明幾乎被加萊六世覆蓋掉大部分精神了，但對方居然在加萊六世脫離後，短時間內又重新構築出一個新的意識。

加萊六世臉色難看，他瞪著那些檢測結果，半晌才道：“你確定那是一個新的意識嗎？”

研究助手訥訥道：“是、是的，他誰都不認得，也沒有聯盟或者帝國的概念。”

加萊六世眸光一閃，沉吟片刻，哼了一聲：“新的意識也好，看來西澤也沒有完全成功。”

被西澤將了一軍的鬱悶多少緩解了一些，他忍不住笑了起來，笑了一陣後才接著道：“精神輻射能量還夠嗎？在我恢復過來之前，你們把輻射的最強效果給我調出來，我要再進行一次徹底的強化。”

說到這個，研究助手臉幾乎垮下來了，聲如蚊吶：“這邊的核心輻射能量到極限了……可能滿足不了最強效果。”

覆蓋黑暗哨兵需要一個極其穩定且強大的精神狀態，在接受極限輻射的條件下，總統的整體狀態會短暫地維持在一個人體極限點上，根據他們原本的推算，這一次強化是夠用的，但結果西澤橫插一腳後，加萊六世的覆蓋中途失敗，餘下的能量便顯得捉襟見肘了。

加萊六世不耐煩：“那就趕快去時空洞另一個出口，盡快給我準備好。”

他說著走到被層層束縛器械緊緊扣住的奧斯維德面前，沉聲道： “在那之前，先給這個人灌輸點新帝國的理念和使命吧，這麼一個超強戰鬥力擺在我們面前，不利用一下實在太可惜了。”

*****

獵星的五艘星艦在短暫的休整之後，重新啟航，可抵達預定坐標點之後，他們發現被人給坑了。

任務給出的那個坐標上根本就沒有所謂的時空洞出口，看著空無一物的坐標點，從昏睡中醒來的西澤一臉不虞。

“聯繫列夫中將，報告這邊的情況。”

他現在已經能肯定這一切就是個陰謀，拿一個假的坐標引他們出來，等在躍遷點外伏擊，帝國的爪牙已經滲透到聯盟軍部當中了嗎？

西澤強迫自己思考這裡面的門道，卻怎麼都沒法集中精神。

他從醒來之後就無法再感知到奧斯維德的精神了，那條連在他們之間的無形的線還在，可他順著那條線回去，無論怎麼走最終只會迷失在黑霧之中。

跨象限的通訊傳輸得極慢，慢到西澤胡思亂想不知幾個回合了，莉娜那邊才終於接收到從首都星系獵星駐軍地發回來的信息。 她視線一掃，隨即嘴唇一抖，聲音是顫的：“老大……中將回信，說總統去世了，跟著總統去研究中心的近衛隊隊員死了五個重傷一個，希爾少校……” 西澤驀地扣住她的肩膀：“他怎麼了？” “希爾少校殺了總統……判出聯盟。” 指揮室裡忽地安靜下來，獵星諸位聊騷八卦慣了，卻都被這話嚇得徹底啞了聲，彼此都從隊友的眼中看到了震驚。 “不可能！”西澤冷冷出聲。 “立即返航。”他手心捏緊，“全速返回首都星。”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問我為什麼還在跑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