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間裡一片沉默,然後慢慢響起了種種不確定的竊竊私語。

【他剛才說了什麼？從地獄回來？哈哈哈這什麼中二病晚期患者，還銘記今天呢，又不是演戲！】

有人覺得這番話說得既尷尬又搞笑,像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叛逆期小朋友，扯著嗓子試圖引起別人的注意。

但同時也有人注意到他話裡的一些關鍵字。

【他剛剛罵了聯盟是吧，還說什麼加萊的榮耀？】

【加萊……是指第三象限那個加萊星係嗎？】

加萊這個名字開始頻頻被人提及，有人意識到了什麼,但馬上覺得不可能……有人覺得荒謬，以一種調侃似的語氣道：

【不會是咱們歷史書上面說的那個加萊吧？】

天命加身的雄獅在神光中佇立,它化身為人,手執統治星辰的權杖，揮舞著寶劍將反對它的人斬殺於足下——歷史上加萊帝國的歷任君主都殘忍嗜殺,聯盟作為戰勝的一方,在書寫相關歷史事件的時候自然多加筆墨來描繪當時加萊君主的殘暴，然而此時看著直播的這些人，他們大都沒有經歷過那場百年大戰的黑暗，對戰爭沒有實感,對所謂的暴君也沒有什麼深入的認知。

利昂——現在大概得稱為加萊六世了,他聽著直播間裡的討論，愉快地笑了起來,蒼老的聲音和他的臉極不相符，他揮了揮手,站在後面的格拉芙立即展開了一塊巨大的光幕，光幕的信號同步接入到直播間之中,取代了所有鏡頭的畫面，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畫面以一片星域為背景，點點微弱的星光之中是一座要塞的輪廓，雖然離得老遠，但人們還是認出來了那是聯盟統一的星系防禦要塞。



在和平到來之後，聯盟便在各大星系建造了很多這種要塞，要攻入某個星系，首先就得突破它的要塞，而整個星係從邊緣一路到星系首府，整條航道上分佈有至少十個防禦要塞，守衛森嚴、配備精良，可算得上是銅牆鐵壁。

【……這是哪個星系的要塞？】

有人疑惑問道，直播間裡的氣氛變得有些怪異，良久才有人應答。

【像是第二象限那邊的……】

一座要塞這麼突兀地出現在直播畫面中，這畫面是從什麼地方拍下來的？是誰拍的？為什麼要實時直播？

就算是再遲鈍的人，大概都意識到了不對勁。

人們茫然地看著，低聲地詢問著確認著，有些難以面對自己心中生出的不安。

第二象限貝爾塔星系第十要塞的指揮官神情嚴肅地站在控制台上。

“向首都星系通報了嗎？”

“通報了，首都星系讓我們先靜觀其變，萬不得已的時候，啟用最高權限的恆星級打擊系統，第九、第八要塞已經派出增援星艦，相信不久就會到達。”

指揮官點了點頭，聯盟要塞統一配備了恆星級別的打擊系統，雖然檢測儀反饋前方有同樣級別的能量反應，但兩邊武器級別頂多扯平，對方未必能佔著什麼優勢。

思及此節，指揮官心中稍定，剛才被忽略的一點疑問浮上心頭。

聯盟包含四大象限區域，第一象限包括首都星系及其周邊幾個星系，第二象限主要是阿爾法星系、貝爾塔星系和伽馬星系，第三象限小星係比較多，比較出名的是加萊星系，第四象限則是比較荒蕪的區域，人煙稀少，宜居的星球少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按理來說，貝爾塔星系位於第二象限比較中心的位置，更靠外還有個伽馬星系，從第十要塞過去只需經過一次躍遷就能到達伽馬星系的邊緣要塞，怎麼現在都有人開著星艦跑到邊上來了，伽馬星系那邊卻完全沒有動靜？

指揮官心中陰雲密布，隱約覺得有些不妙。

“聯繫伽馬星系的第十要塞，請求他們支援。”

他有些遲疑地道，話雖出口了，但不知為什麼，隱隱覺得這次求援，說不定得不到什麼好的反饋。

“長官！對方似乎派出了戰鬥機甲！”

下屬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指揮官聞言皺起眉頭，立即吩咐道：“機甲隊立即出動！”

代表著機甲的無數亮點從距離遙遠的兩邊朝著對方迎頭飛去。

太空中一片安靜，它們就像是飛得太快的彗星，引擎的亮光拖出一條條軌跡線，有序地拉近彼此的距離。

“還有100個飛行單位到達我方精神網可覆蓋範圍。”

“還有80個單位……”

“還有50個單位……”

“對方停下來了！”

指揮官心中一跳，立即喊道：“機甲隊原地待命，小心對方的攻擊！”

這是一個尚算安全的距離，機甲隊這邊有十位A級嚮導和一位準S級嚮導，另外還有不少準A級嚮導，在精神網的爭奪和保護上沒有太大問題。

指揮官心中飛快分析，視線落在對方那鬆散的行走陣列上，有點摸不准他們想要幹什麼。

兩邊的光點僵持在那裡，太空中極端安靜的環境讓抵達最前線的第一批機甲戰士感到異常的緊張。

一位哨兵戰士乾脆屏蔽了聽覺，專注在視覺感知上，他接入了機甲的精神末梢，在漫長的等待過程中，他調整著呼吸，死死盯著那些亮點，直到一點微弱的紅光在他眼底晃過，他才猛地倒吸一口氣，指尖條件反射地微微一動，裝載在機甲肩甲部位的高能粒子砲彈射而出，直直往對面撞來的另一枚粒子炮飛去。

巨大的能量光在兩邊相撞的瞬間無聲炸開，像是一個信號，聯盟這邊的機甲全都進入了攻擊狀態，自動瞄準所有遠端的亮點。

指揮官通過內部通訊高聲傳令：“注意保持隊列！嚮導互相保證機甲精神網的穩定，不要讓對方拉近距離！”

守在直播前的人屏息注視，一顆心懸了起來。

加萊六世看著訓練有數的聯盟機甲隊伍，嗤笑了一聲。

“比以前差得遠了，和平真是消磨鬥志的溫床呢，總統先生。”

杜尚別總統想偏過頭去看他，卻被壓在太陽穴上的粒子槍頂了回去。

“睜大眼睛看著吧。”背後那個蒼老的聲音喃喃道，“當年你們是怎麼對付我的，今天如數奉還。”

總統心中咯噔一聲，他視線落在光幕上，努力分辨著卻什麼都看不出來。

直到直播間裡有人咦了一聲，他才發現那一列列整齊的聯盟機甲裡頭，忽地有一駕機甲突兀地轉過身。

它太過顯眼了，分佈在周圍的機甲駕駛員詫異地看著它，還沒來得及出聲發問，只見那機甲維持著那個瞄準的姿勢，猛地開砲。

砲口正對著後方另一駕機甲，眾人面色大變，驚呼聲在炸開的光芒中變得徒勞，大家眼睜睜地看著那駕機甲被粒子炮近距離擊中，大半個機甲身不翼而飛，只剩下頭顱還孤零零地浮在那裡，半秒後也隨著能量的擴散而灰飛煙滅。

——機甲上的駕駛員甚至還來不及彈出逃跑。

“A009號機！請立即應答！A009號機！”

機甲隊的小隊長在內部通訊頻道中喊道，可回應他的除了A009號機駕駛員慌張的聲音，還有第一列機甲紛紛掉轉的砲口。

“我……我的機甲精神網被搶了，斷開了機甲的控制！”

那人聲音裡帶著難以抑制的驚慌，只來得及喊出快走兩個字，一整列的粒子炮像是死神劃出的鐮刀，刺眼的光芒徑直穿過了後列同僚的機甲，有些反應快的駕駛員狼狽地操控著機甲躲開，但大部分機甲反應不及，或者說他們根本沒料到第一下落在自己身上的攻擊竟然來自於自己的同伴，一個接一個通訊頻道在漫天的亮光中熄滅，滋滋的聲音迴響在內部通訊頻道中。

“怎麼可能，這樣的距離，精神網怎麼可能……”

要塞中的指揮官臉色蒼白，但這還不是結束，被搶奪了精神網的機甲開始往要塞這邊飛來，指揮官意識到什麼，急聲喊道：“馬上打開要塞防護罩！”

一束束的粒子炮在防護罩啟動的瞬間飛襲而至，像是一個個落在表層的煙花，轟轟烈烈地炸開一大片。

明明是激烈的一幕，但沒有一絲聲音通過畫面傳遞回來，無聲的恐懼像病毒一樣潛入所有觀眾心底。

【我方的嚮導在幹什麼？別人精神攻擊到門前了，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為什麼這麼遠都能搶到精神網？】

大家茫然地發問，卻沒有人解釋得清自己看見的是怎麼一回事。

加萊六世哈哈笑著，幸災樂禍道：“怎麼，才多少年你們就都忘光了嗎？當年你們聯盟的人不就是這樣對我的嗎？被遠距離搶奪機甲精神網的滋味怎麼樣？”

杜尚別總統瞬間反應過來，難以置信地看著畫面中不斷向著要塞發動攻擊的聯盟機甲。

當年星雲戰役時，受到星雲核心爆發影響，一部分戰士能力提升，嚮導的精神網覆蓋範圍成數倍擴展，在一個絕不可能的距離成功搶奪了帝國前列機甲和星艦的精神網，吹響了反攻的號角。

而今風水輪流轉，沒想到卻是聯盟的機甲反過來被搶先控制了。

“怎麼可能……”

總統忍不住脫口而出，當年那一戰的人如今大都不在了，他們生育的後代能力也沒有明顯超越的跡象，所有的能力增長不過是核心爆發的曇花一現。就算是後來聯盟秘密研究星雲核心，也因為精神爆發的緣故停止了所有實驗，理論上不可能再有那樣強大的人存在的。

可事實擺在面前，總統面色難看地註視著畫面，聽見萊六世在旁邊瘋狂地笑著。

“我得到這項技術還要多謝你們聯盟，明明都已經發現了能力提升的秘密了，你們居然因為一點小事就放棄研究，既然如此那就沒辦法了，這項技術看來還是得讓我來發揚光大。”

除了少數幾個知道內情的，沒有人知道他所謂的“技術”是什麼，觀眾們茫然地聽著，忽然發現直播間裡一半的畫面又切回到星雲杯比賽現場。

“噢看我，年紀大了記憶力就是不太好，差點忘了還有個比賽。”

大概是貝爾塔星系那邊的情況按著加萊六世的計劃在走，他顯得相當高興，饒有興味地看著比賽畫面道：“光看機甲好像有點無聊，我們還是來看看真人吧——這可都是我精神準備的作品。”

面對著別人精神準備的作品，身在其中的西澤幾乎想破口大罵。

他倉促地接住安德烈迎面打來的一拳，在對方的大力衝擊下倒退幾步止住身形。

安靜了許久的比賽終端忽然活了過來，機械的系統提示聲在逼仄的空間中響起，帶著陣陣迴響。

“各位仍然存活的選手注意，現在公佈本場比賽的最新規則——”

“相信大家注意到了，我們向場中投放了30位經過強化的觀眾，他們會無差別追殺在場的各位選手，你們需要努力擊敗他們，當一方的人數減至0後，比賽才會結束，祝大家好運！”

西澤分神聽著這離奇的規則，吃了安德烈打過來的一拳，他被打得悶哼一聲，火氣騰地上來了，伸手抹掉嘴角的血沫，對著紅了眼的安德烈揚嘴笑了：“你再打一下試試？讓你幾招就上天了是吧，當我不捨得真打你？！”

作者有話要說：

西澤：安德烈你膽肥了（╯－＿－）╯╧╧

不揍不知道誰是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