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斯維德解釋了一遍,艾絲才知道了來龍去脈。

“原來還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她真是萬萬沒想到，臨死之前還能吃到關於自己孫子的大瓜，艾絲感慨地仔細打量奧斯維德,覺得西澤的眼光還是可以的，只是這位伴侶的屬性和他的喜好也差得太遠了，完全不符合他從小標榜的擇偶標準。

“黑暗哨兵啊。”艾絲嘖嘖稱奇，看著奧斯維德的目光多了幾分審視的意味, “孩子，你知道你得到了多少人夢寐以求的能力嗎？黑暗哨兵不需要同伴,也不需要綁定嚮導,他僅憑自身就能立於頂峰，和另一個人綁定反而會成為他的包袱,對這種人來說,拋掉包袱斬斷情感才是最重要的，你為什麼還要執著於那點沒用的記憶？”

一旦和別人牽扯在一起，黑暗哨兵將不再純粹，能力也就達不到頂峰了,追逐記憶簡直是自掘墳墓。

艾絲今天是第一次見到奧斯維德,也可能是她此生僅有的一次，她能看出這個年輕人的不凡,但她沒辦法這麼簡單地看清這個人的心。

但奧斯維德顯然沒有被難住，他沉默了一會,有些啞聲地開口：“那看來我是不適合當什麼黑暗哨兵了。”

艾絲一愣，聽見他開始挑挑揀揀地把有關西澤的記憶說出來。

後來發現挑不下去,那人每一個表情、每一句話都如此值得一說，奧斯維德一板一眼地說著，淡漠的眼裡有光，落在艾絲眼裡顯得有些意外的笨拙。

她的表情鬆懈下來，心中終於有些寬慰，津津有味地聽了一陣後，伏倒的西澤忽然驚醒，少年並不知道自己身邊正發生著奇妙的事情，醫療設備的警報聲震響，他幾乎整個人彈了起來。

房間門就在這時敞開，湧進來幾個醫生和機器人，他們圍攏在病床周圍，開始緊張地進行搶救。

浮在半空的艾絲意識到什麼，她有些意猶未盡地嘆了口氣。

“本來還想跟你多聊幾句的，畢竟我沒有機會看到以後的西澤，但現在看來，時間是不太夠了。”

說完她就伸出手輕輕按在奧斯維德額頭上，後者一愣，隨即感到一股純粹的力量從碰觸之處源源不斷地湧進他的意識。

“夫人？”奧斯維德詫異地想要往後退開，有些不明白艾絲這個舉動的意思。

“別怕。”艾絲說，眼裡露出一些促狹的笑，“大概這就是老天的意思吧。”

精神力的損失令她又變得透明了幾分，但她毫不在意，語聲輕快：“說來很巧，星雲戰役那次核心能量爆發，我不但屬性提升了，還多了個很有意思的能力。”

奧斯維德耳聽著她說話，感覺到意識深處漸漸變亮。

艾絲的思維觸手慢慢地遊走在重重黑霧間，初時黑色太過厚重，那點光根本不夠看，但當觸手分成無數的細線，由疏變密，黑色便被分割成細小的碎塊，微弱的光穿梭其中，如同在無邊宇宙裡閃爍的繁星。

“找到了。”艾絲突然道，她的思維觸手停在了某個殘破的碎片上，化成一團瑩瑩的光。

奧斯維德倒吸一口氣，聽見艾絲的聲音迴盪在耳邊：“我能修復破損的精神，以前帝國喜歡對人質進行精神洗腦，戰後我加入康復機構，專門進行精神修復的工作，我雖然未必能將精神徹底恢復過來，但恢復個大體還是可以的，今天便宜你這小子了。”

隨著她的話聲落下，光芒大盛，殘破碎片像是被澆灌了養分一般，參差不整的邊緣開始一點點地複原、生長。

斷續的畫面和聲音紛至沓來，奧斯維德來不及捋清楚，眼前的艾絲已經只剩淡淡的一層影子，她有些遺憾地收回手：“精神力不夠了，只能先給你起個頭，往後你再自己慢慢整理吧。”

她說著飄回到病床上，緩緩融進自己的身體裡，房間裡凌亂的聲音響成一片，光幕上顯示病人即將甦醒。

艾絲的意識在消失前沖奧斯維德揮了揮手，道：“去吧，他在等你了。”而少年的西澤也在等她。

奧斯維德大聲道謝，艾絲微微一笑，意識徹底回到身上，睜開了眼。

少年隨即驚呼一聲撲了上去，安靜許久的精神風似乎終於想起了被遺忘在這裡的奧斯維德，眼前的畫面在風中逐漸消散，一陣天旋地轉過後，他又不知掉到哪個記憶角落裡了。

艾絲睫毛微微抖動了一下，察覺到那絲和此地格格不入的意識消失了。她伸手摸了摸西澤的頭，像往日一樣和他說著話，說到高興的地方還會開心地笑。 醫生們退了出去把空間留給祖孫倆，但他們沒有真的完全離開房間，而是進了旁邊的觀察區域——這位病人的時間不多了，現在不過是迴光返照，等時間一到，他們還得再進去。 “櫃子裡放著精神膠囊，你給我拿一個吧。”艾絲笑著道，西澤馬上就跑去拿了交給她。 西澤問她要說什麼，她說秘密。 “你今天晚上再聽吧，都是悄悄話。”艾絲俏皮地眨了眨眼，然後將精神膠囊放在胸口，膠囊咔噠一聲啟動了，她將僅剩的一點精神力灌注進去。 ——吃好穿好睡好，找到另一半了記得帶給我看看，記得對人家溫柔一點，還有—— 還有別擔心，他是個好孩子。



艾絲眼裡的光突然黯淡下去，灌注的精神力中斷了，她覺得有些遺憾，但轉念一想，又覺得這樣也不錯。

她最後伸出手又摸摸西澤的頭，這才含著笑閉上眼。

*****

“奧斯維德，快醒醒！”

奧斯維德是被西澤捏著鼻子弄醒的，一醒來就被拉著出了駕駛艙。

西澤走了兩步留意到他眉頭深皺，奇道：“你怎麼了？”

奧斯維德現在滿腦子記憶爆炸，艾絲只來得及給他恢復了受損的根基，沒來得及給他疏導，過往的記憶變成了數以億計的小碎片，東來一些西來一些，比之西澤的記憶線更龐大更複雜，搞得他頭痛欲裂。

“……沒事。”奧斯維德額角青筋跳動，靠著強大的定力挺住了。

天知道他的記憶幾乎亂成了垃圾崗，隨便一腳下去都不知會踩到什麼。

他定了定神抬頭看去，發現機甲不知什麼時候離開了一開始的位置，停在了一個離時空洞出口很近的區域。

“你有沒有覺得，裡面好像有東西？”西澤指了指懸在上空的洞口，他剛才疏導完畢出來，一眼瞧去就覺得這東西不太對。

奧斯維德順著他的手指看去，沒看出來時空洞裡有什麼奇怪的東西，但他發現這洞口居然比他們剛來的時候縮小了差不多一倍。

他腦子裡亂得很，於是定了定神，隨口問道：“有什麼東西？”

“有人的聲音。”西澤道。

奧斯維德停頓了一下才意識到西澤說了什麼：“人聲？你確定？”

西澤：“真的，聽著像是通訊頻道的說話聲，總之不止一個人在說話，但之前離得太遠，這地方又太空曠，我沒分辨清說的是什麼，乾脆就想過來看看。”

時空洞維持著一個緩慢的速度轉動著，奧斯維德在西澤的示意下凝神細聽，初時只聽見呼嘯的氣流聲，後來聽著聽著便捕捉到一絲模糊的聲響。

【這裡……守住……萎縮太快，能提取就盡量……別讓……滋滋……】

奧斯維德確定自己的機甲通訊頻道沒有開啟，這個小行星也確實沒有其他人居住，那絲奇怪的聲響就在上方傳來，無論怎麼看都像是來自時空洞。

西澤面色有些怪，他閉上眼仔細聽了幾次，越聽越覺得那聲音熟悉。

“這聲音，怎麼聽起來那麼像我爸的聲音。”

他們和伊恩那邊的大部隊失去聯繫，如果伊恩他們仍然按照原定計劃前往流浪行星帶尋找第二個時空洞出口的話，那現在他們應該就在目標位置附近。

“奇怪，難道這個真的是第三個時空洞出口嗎？”

西澤百思不得其解，時空洞一般都是連接兩個不同時空的彎曲通道，在他的理解裡只有兩端的兩個出口，從來沒聽說過有第三個出口的情況。

“走，我們再靠近一點，看看能不能再聽清楚一些。”西澤招呼奧斯維德，兩人往機甲走去。

但還沒走幾步，奧斯維德忽地一頓，他像是最機警的猛獸，一瞬間便捕捉到來自天外的威脅。

電光火石之間，他猛地撲倒西澤就地滾了出去，兩秒之後，一束刺眼的強光刺穿天頂，灌透下來，轟的一聲打在機甲上。

巨大的能量波動和聲響震得西澤五臟六腑都快移了位，他掙扎著看去，發現那黑色機甲被轟掉了大半截，他們要是反應再慢上半拍，恐怕就得跟機甲作伴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祖母助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