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是滑冰隊的?花樣滑冰?」溫煜見解珍還在講電話,便和顧帥聊了起來。
「短道速滑。」
「短道速滑?」溫煜一頭問號。作為一名合格的娛樂圈狗仔隊,他兢兢業業晝伏夜出,成功混出了「瘟神」的「美名」。然而全心全意的代價,就是他對體育圈的了解實在有限得很。短道速滑這個體育項目五套有轉播過嗎?世界影響力怎麼樣?我們國家有這個項目的世界冠軍嗎?啊……話說,短道速滑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比賽啊?
「成績怎麼樣?有參加過什麼樣的比賽?」這個問題很保守,絕對不會暴露自己的無知,溫煜深知語言的藝術性。
顧帥摸了摸自己的耳廓,赧然地笑著,露出一對小虎牙:「我才進國家隊不久,之前就參加過世青賽,成績很一般啦,都沒進決賽就被淘汰了。國內的成績……還行。」
「哦。能進國家隊本身就很了不起了,還能夠出國比賽,這性質馬上就不一樣了,代表國家出去比賽,是一般人能去的嗎?我倒是想去,能讓嗎?」
話音落下,果然換來笑聲。
溫煜也盈盈笑著。
聊天的藝術,反正就是各種捧高、順著,再適時地踩低一下自己,大家都愛這一套,他也用的爐火純青。溫煜不是沒性格的人,只是對於陌生人,沒必要,玩點套路就好了。
這幾個運動員倒是單純,好似瞬間就和溫煜拉近了一點關係,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來。
「小帥客氣什麼呢?太謙虛,就假了啊。」
「我哪裡謙虛了,我世青賽是沒有進決賽啊。」
「你怎麼不說贏你的都是什麼人啊?」
「這不是借口,珍姐和樂哥他們可以壓製別人,一出場對手就害怕,我要是做不到那樣的程度,就是不行、不好、不夠。」
正在打電話的解珍,忍不住分神看過來,說了一句:「你能行的,以後就看你表演了。」
「珍姐,壓力好大啊。」
「壓力就是動力,你沒問題的。」說完這些,解珍乾脆迅速地結束了通話,還一邊給顧帥加油,一邊將手機遞給了溫煜。
溫煜聽了滿耳朵,還是因為不了解情況有些吃虧,一句話都插不進去,最後想想,自己本來就對體育圈不熟悉,多說多錯,還不如這樣安靜地站著。
好在解珍記得溫煜,這樣說了句,便看向了溫煜,禮貌地問道:「要不一起吃吧?」
「不了,我還帶了人,也點了一鍋。你們這頓算我的,已經結帳了,儘管吃,不夠再點。」
「這怎麼行,帳都結了,你這也太客氣了。」
兩人寒暄一番,態度很快就熱絡了一點。解珍不缺這點錢,但是一些小的恩惠代表一點善意,總是能夠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溫煜將這套把戲玩的熟絡,輕鬆就在解珍的防線上撕開了一條口子。
等著羊肉都上了桌,溫煜就告辭離開,他這邊的菜也上桌,周彥暉正夾著一片肥瘦均勻的羊肉片往鍋裡扔。
汩汩的小白泡一個接一個的翻滾著,「啵」的爆開一股濃香,口水垂流三千尺,身體的每個細胞都跟著蠢蠢欲動。
「哥。」
溫煜夾起周彥暉孝敬給自己的涮羊肉,還沒吃到嘴,就聽見身後聲音。轉頭看去,顧帥轉身望著自己笑,手裡捏著個白瓷茶杯:「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社交場上的老油條,早就有了自己一套習慣。溫煜急忙放下筷子,拿起酒杯站起了身。顧帥一看,也急急忙忙地站起了身,有樣學樣的站在溫煜的對面,雙手拿著杯子,眼睛裡還有些小小的興奮。
溫煜隔著花架,仔細地打量他。
二十三歲,年紀不算大,在娛樂圈裡正是風華正茂的歲數,也不知道是不是見慣了那些渾濁算計的眼神,眼前這人給他的感覺特別不一樣,立在那裡,跟一顆青翠白綠的蔥似的,不夠華麗,卻樸素的動人。
坐回到座位的溫煜有些感慨,悶頭吃了好幾塊大肉,喝了一口二鍋頭,忍不住地長嘆了一聲。
「怎麼了,哥?」周彥暉倒是很會察言觀色。
「只是吧,就是突然有種感覺,一方水土一方人,圈子不一樣,養出來的孩子也不一樣。」
「?」周彥暉一臉問號,卻誇讚道,「哥說的是,您說的太對了,是不一樣。」
這個馬屁精。溫煜嘿嘿冷笑,往嘴裡塞了一塊肉。
吃過晚餐,讓服務員收了餐桌,溫煜坐在了解珍的對面,錄音筆打開了開關,手裡還拿著一個小小的黑皮筆記本,一副正經採訪的模樣。
溫煜問:「下個月就是東京冠軍賽了,你們最近的訓練任務重吧?」
解珍作為華國女子乒乓球壇的一線隊員,接受的採訪也不少,落落大方地回答:「是的,年後就進入了集訓期,今天難得放假,就約著出來吃一頓。」
「聽說你們況教練是有名的鬼畜,氣性來了天王老子都罵,你有被他罵過嗎?」
解珍笑道:「還行吧,其實我們況教沒那麼容易生氣,每天的訓練任務認真完成就行。自從被媒體曝光之後,況教脾氣已經好了很多,臉上的笑容也多了。你這次可不能再寫我們教練的壞話了,上次被領導批評過,教練的獎金還被罰了呢。又不是況教非得生氣,誰沒事愛生氣啊,要不是隊員不聽話,他也不願意罵人的。」
「聽說你們況教練對馬依卉特別好,經常開小灶,是嗎?」
解珍臉上的笑容一下收了。
「馬依卉是況教一手挖掘培養出來的,聽說很小就進了國家隊,況教待她比親閨女還親,衣食住行都要插手,比賽前的飯菜都是自己親手做,對她的要求也格外嚴格,是被罵過最多的隊員了吧?」
「況教對隊員們都很好。」解珍面色僵硬地回答,視線落在溫煜的臉上,多了一點謹慎地探索。
「馬依卉沒有退役就結婚這件事,你覺得合適嗎?」
「現在體育局都是人性化管理,感情上的約束只針對一定年齡的運動員,能有什麼不合適的?」
「但是馬依卉和他先生的關係,似乎並不是很好。」
「溫記者。」解珍重聲開口,「您這次採訪的中心是什麼?如果您要採訪馬依卉,您可以去約她,相信虹姐出面,她肯定會答應,何苦從我這裡繞一圈。而且您採訪的重點是不是有問題?過多地涉及到了個人的隱私吧。」
「我們只是在聊天,我保證這些話不會出現在新聞內容裡……。」
「抱歉,如果接下來還是這類的採訪,我就告辭了。」說話間,解珍已經站起身來,雷厲風行的性格,就像她的球風。
溫煜沉默了。
他發現解珍的態度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樣。
解珍是個乒乓球界的天才,球風犀利,反應敏捷,在日常的訓練,她甚至可以完全壓著馬依卉打。在馬依卉起來前,她才是隊裡的一姐。然而自從被馬依卉後來居上後,她就再也沒有拿過世界級別的冠軍。都傳她的心理素質不太好,抗壓能力不夠,所以在世界賽場上無法完全發揮自己的實際能力。
但是無論如何,解珍在國內的大賽上,從來都是踩著馬依卉一頭拿金牌的。可是到了國際上,就沒人認識她。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全世界都隻記得馬依卉,國內的粉絲還親切的給馬依卉起了個外號——「霸主馬依卉」。
這些年,關於兩個人明爭暗鬥的消息不知道多少,甚至曾經在公開場合表達過彼此的不滿。這樣關係的兩個人,要是換了娛樂圈,早就鬥的瘋魔了。能夠踩對方幾腳,自己就算沒好處,也非得噁心對方幾天。不可能拒絕自己遞過去的梯子。
解珍識破了溫煜的挑撥離間,二話不說,起身離開。
「怎麼了?」顧帥好奇地問,看向溫煜。
「走。」解珍沒解釋,朝著大門就走。
所有人都在收拾行李,周彥暉衝到人群裡去,像是焦頭爛額的螞蟻,焦急地說:「怎麼了?大家別激動,有什麼話好好說,怎麼這就走了?採訪還沒有結束呢,可能有什麼誤會,是誤會……」
沒用。
採訪不歡而散,溫煜和解珍兩批人一前一後離開了餐廳。
周彥暉湊上來給溫煜遞了個眼色,低聲說:「我把錄音筆放在那個叫顧帥的背包裡了。」
「放他身上有什麼用?」溫煜蹙眉。
「其他人找不到機會啊,你這麼一刺激,估計半路上他們就會忍不住地談,而且男人身上,我拿回來方便一點。」
溫煜嘆了一口氣,雖然他覺得這次又是無用功,但是試試總歸是好的。打從一開始,他就做好了兩手準備,而且按照習慣,他更青睞偷偷錄音這個手段。
周彥暉還在耳邊巴巴:「看把她們氣的,哥,你究竟說什麼了?你知不知道,解珍粉絲團叫她大魔王呢,剛剛那眼刀飛來飛去把我刮的哦,差點死去又活來。」
「沒說什麼……」
「沒說什麼的,都能讓她們那麼生氣!不愧是我的哥啊!就是牛逼!」
溫煜抿緊了嘴角,見周彥暉還要拍馬屁,他抬腳一踹:「廢話怎麼那麼多?廢話怎麼那麼多?!你知不知道你拍到馬腿上了,啊!知不知道!」
「哎呦,哥!饒命!我不是在拍馬屁!我,我,我是名正言順的抱馬腿啊!」
溫煜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