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溫煜上了自己的車,便將副駕的座位往後一放,補覺去了。
沒一會就睡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睜開眼的時候,天還亮著,周彥暉的方腦袋就在自己的眼前,手裡端著一杯熱咖啡,非要將他端正的國字臉笑成哈士奇,獻媚地說:「煜哥,訓練中心到了,看您睡得香我就去買了一杯咖啡,您趕緊趁熱喝了。」
溫煜掙扎著坐起身,掏出手機看了一眼,這一覺足足睡了三個小時。
「看到人沒?」拿過咖啡,溫煜將座椅靠背立起來,喝下一口,溫度正好,濃鬱的咖啡香味在口腔裡蔓延開來,精神瞬間足了幾分,「謝謝。」
「客氣煜哥。」周彥暉笑呵呵地答著,說,「我去打聽過了,今天乒乓球隊有訓練,馬依卉也在裡面,不過什麼時候下訓就不清楚了。乒乓球隊四月份在東京有場冠軍賽,似乎最近正在集訓,每天訓練的時間會有所增加……煜哥,這件事靠譜嗎?應該不能夠吧,我覺得……」
「你覺得什麼?」溫煜斜睨他,狐狸眼裡眼眸流轉,「我們是新聞人,是無懼強權,揭露所有黑暗的新聞工作者,我們有將事實公佈於眾的權利。而且迄今為止,所有的事實都是建設在假設之上,如果都像你這樣的想當然,而停下我們探索真相的腳步,這個世界就永遠是虛假的!是扭曲的!是不公平的!」
周彥暉嘴巴張開,好一會喏喏地說著:「哥,你別生氣,趕緊喝咖啡,涼了。」
溫煜眨了眨眼睛,面無表情地開口:「抱歉,我有點低血壓。」
臨近五點,訓練中心裡陸陸續續地走出來了一些人。他們有些人拎著行李,有些人背著雙肩包,還有些人空著手。站在路邊揮著手,早就等候在門口的計程車緩緩開過去,拉上了客人,就一騎絕塵地離去。隨後還有裝滿了運動員的大巴車,以及一些教練員的私家車,依次從大門口開了出來。
溫煜將喝空的咖啡杯往門上一插,睜大了眼睛:「看好了,別把人漏了。」
「嗯嗯,看著呢,我看著呢。」周彥暉眼神閃閃發亮地看著大門口出來的人,嘴裡嘀嘀咕咕地說著,「那是張文新吧?奧運冠軍啊!啊,那個是不是佳紅啊,三連冠!臥槽,這幫人好高,絕壁是籃球隊的,他們這是要幹什麼去?聚餐嗎?哎哎哎!那個不是尉遲翰嗎?真人比電視上更帥啊,穿訓練服的樣子比節目上有氣質啊,咦?他上了一個老頭的車,他在笑呢,笑得好開心,那會不會是他金主啊?」
溫煜的太陽穴鼓了鼓,「那是他教練。」
「呵呵,原來是教練啊。煜哥!煜哥!你看路邊那三個,王小巧和錢霖,那個女生是誰,她們停下來了,在吵架,不會是三角戀吧?」
溫煜看了過去,拿出照相機迅速調整焦距,利落地拍下了兩張照片,然後給了周彥暉一個讚賞的目光。
周彥暉得到鼓勵,興緻勃勃地說道:「是煜哥教得好!我時刻謹記,作為一名不畏強權的新聞人,要以最大的惡意去揣度他人!」
溫煜的太陽穴「嗡」的又震動了一下,「是大膽假設,小心求證。」
「是……哥!86XX出來了!」
溫煜轉頭看去,就看見一輛黑色的現代家教從訓練中心的大門口開出來,駕駛位裡坐著的女人,正是他們這次調查的目標。
國家乒乓球隊的一姐,奧運會蟬聯女單冠軍,世界冠軍——馬依卉。
周彥暉雖然腦袋木了一點,但是勝在老實專註,第一時間就一腳油門踩到底,緊緊地跟在了那輛現代家教的後面。
溫煜點了一支煙,本來都遞到周彥暉嘴邊了,眼尖地看見路邊的交警,又塞回到了自己的嘴巴裡。周彥暉歪著嘴咬了半天,轉頭一看,目光悲憤。
「專心開車。」
跟蹤人是一件技術活,如何在車水馬龍的帝都咬在一輛車的後面,不會被紅綠燈阻攔,也不會被人無緣無故加塞,更不會被跟蹤者察覺,都需要技術。
溫煜經常獨乾,開車、偷拍、乾熬著,他曾經試過兩天三夜沒睡覺,就為了乾一票大的。事實也證明,在這遍地黃金的帝都裡,他的辛苦沒有白付出,一間屬於他的小屋已經裝修完成,就等著拎包入住了。
他今年三十三歲,這個年紀,沒有父母庇佑,全靠自己闖,能在帝都買房,倒也算得上是人才一個。
這份驕傲,更是讓他以自己的工作為榮!
可是今天……
想到師父說的話,溫煜的眼神暗沉了下來,似有火苗灼燒。
這是開始防著我上位呢?
周彥暉還算敏感,察覺到車裡突然詭異的氣氛,分神問了句:「哥,老大是個什麼情況啊?為什麼要讓你來跟馬依卉的新聞啊?這消息就算是真的,也賺不到什麼錢吧?而且搞不好,還被人罵臭了名聲。」
「名聲?」溫煜嗤笑一聲,「天真。」
周彥暉轉念一想,是啊,煜哥的外號都和瘟疫掛鉤了,還怕什麼名聲啊。不過煜哥這人雖然不怕臭名,但最是貪財,這種明顯沒有搞頭的新聞,按理來說應該是分給他們這些人的吧。
「你和老大他……吵架了?」周彥暉刺探著……算不上刺探,太明顯了,瞧那驚疑不定中藏著的一絲喜色,這是想要渾水摸魚怎麼的?
溫煜睨著人,又有點犯困了,打著哈欠說道:「年前的事還記得吧?」
「額?你是說被搶走的那兩個新聞?」
「風過工作室的背景出來了,了不得的不得了啊!上到三大娛樂公司巨頭,下到片場場工,每年光是餵魚的錢,就足夠養活我們公司全部的人了。更何況還有高層支持,給人爆料也是爆料,給自己爆料也是爆料,運作的好說不定還因禍得福,舌喉怎麼都要掌握在自己手裡安全。咱們天行拿什麼和人家鬥啊,人家都拿到實錘了,我們這邊才得到消息,還來個二賣三賣的,坑的就是我們這些野生的。」
周彥暉聽完整個都不好了,為自己的前途深深擔憂著。
溫煜最後提高了音量說:「路是人走出來的,東邊走不了就走西邊,就不信有人能把自己憋死。風過的手再長,也伸不到運動圈來吧?這叫做戰略性撤退,懂嗎?」
「懂。」可是周彥暉還是認為前途一片黯淡,尤其是「錢」途。
溫煜似乎把自己說信了,至少突然來了點兒精神,自言自語一樣地說:「現在老百姓對明星的價值消費越來越理性,體育明星的身價每年都在翻,早晚會佔據媒體的半壁江山。奧運會的熱度剛剛過去,冬奧會又要開始,現在主流媒體已經開始慢慢的在預熱,運動明星的價值還會暴漲。老百姓的關注,就是我們新聞人的目標,他們想看熱血的競技,我們有主流媒體,他們想看運動明星上節目,我們有財大氣粗的各大衛視,可是運動員也是人啊!也有八卦啊!這片空白區,正是我們公司轉型復興的關鍵點,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麻痹的,錢我也不缺了,現在就差些名氣開工作室,這活兒我乾定了!」
展望了未來,回顧了過去,堅定了當下的溫煜,猶如浴火重生的火雞,整個人都亮了。
只是一轉頭,就看見周彥暉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哥,你要單幹啊?」
「呃……計劃,計劃了,我是信任你才告訴你的,要是讓我聽到這個消息泄露出去,看我怎麼弄你!」
明明就是你說漏嘴了。周彥暉委屈地開著車,不說話了。
現代私家車在穿過了小半個帝都城後,在一個十字路口後面,拐進了一條小路,沒開多久,就進了一個小區裡。
關卡緩緩地放下來,小區的保安警惕地看了溫煜兩人一眼,移開了目光。周彥暉拉長了脖子看了一會,直到再也看不見那輛現代車後,沮喪地說道:「今天白跟了。」
溫煜抬眼看了眼大門口上的金漆大字——碧金天元。
官方上,世界乒乓球冠軍,馬依卉的家。
既然回家了,就沒什麼好追的,沒有準確的消息,在這裡繼續守著簡直就是虛耗生命,溫煜只能讓周彥暉開車往回走。
乾他們這一行就是這樣的,無下限的揣測,無盡的等候,只為了一個不確定的消息,在關鍵時刻拍下一張板上釘釘的照片,然後攪得整個華國翻雲覆雨,坐收名利。
回去的路上,周彥暉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忍不住地說道:「哥,馬依卉應該不會出軌吧,她老公不是很有錢嗎?」
溫煜看過去。
「而且……馬依卉身份太敏感了,世界冠軍啊,要是爆出來出軌新聞,這,這不是,讓咱們國家蒙羞嗎?」
是個善良單純地孩子。
溫煜冷笑著,正義凜然地說道:「就是因為她是我們國家的一張名片,這事不是真的還好。要是真的,我們作為新聞人,有那個責任和義務,將真相大白於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