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溫煜接到顧帥電話的時候，正在車裡抽煙，反省自己的慫樣兒，簡直丟臉。

「煜哥。你走啦？」顧帥問。能聽得出來，語氣裡有點小小的失落。

「沒呢，在門口抽煙。」溫煜確實打算走了，李虹那個老妖婆道行太深，正四處張羅著要抓他，他倒好，自己撞到槍口上了。

「你什麼時候來的？」

「才來。」

「你和李記者認識啊？」

「一個圈裡的，肯定認識。」

「那麼……」

「不是什麼事，你不用擔心。對了，我看你比賽了，很帥氣，牛逼！這個成績怎麼樣啊？能拿到名額嗎？」

「能的。李記者……」

「是什麼比賽的名額啊？」

「之前說過的吧？是亞錦賽。」

「哦，厲害了，要加油。」溫煜怕李虹出來，已經打燃了火，態度免不了敷衍。

「……」顧帥似乎聽出來了，沉默了兩秒，「我會加油的，煜哥，再見。」

「再見。」

前後沒有十分鐘，才開進去的別克車又開了出來。訓練中心的保安深深看了溫煜一眼，沒有說話。閘門落下，溫煜一腳油門上了公路，轉眼消失在了車水馬龍中。

手機簡訊響了，溫煜在等紅綠燈的時候抽空看了一眼，是顧帥發來的簡訊。

【煜哥，晚上一起吃飯？有空嗎？】

溫煜摸著下巴想了想，這小子這麼黏糊自己是個什麼意思？難道也是因為方同的新聞。

溫煜覺得頭疼，運動圈的人要不要這麼敏感，自己不過發了張意義不明的照片，怎麼都做出一副自己犯了大罪的模樣？麻煩死了！

等綠燈亮了。

溫煜將手機又丟回到了副駕的座位上，打算等著到了家再回復。

誰知道到遠遠看見自己租下的房子，又有種不舒服的感覺，於是一轉方向盤，將車開到了自己在帝都新買的房子處，決定暫時住進去避避風頭。

等再想起來的時候，已經到了中午一點，顧帥最新的簡訊靜靜地躺在信箱裡。

12：41

【煜哥，教練說一起吃飯，以後再約。】

……

方同的消息在第四天，就基本再見不到，娛樂圈就是這麼個地方，想要長期佔據話題榜，簡直就是做夢。溫煜沒有背後炒作過這個新聞，能夠發酵到這個程度，不知道多少明星羨慕，如今時間到了，最終淡去，也是理所當然。

溫煜在新房子裡窩了兩天，每天都在擔心自己會不會甲醇中毒，晚上甚至乾脆直接睡在冷風中。

溫煜有點感冒了，可能還有點發燒，該不會是真的甲醇中毒了吧？

他覺得自己好多年沒這麼慘過了。

不就是發了張照片嗎？至於這麼報應自己嗎？

大早上的，手機響個不停，打開一看，是周彥暉。

溫煜揣著重重的鼻音，沒精打采地「喂」了一聲。

周彥暉說：「快上網！」

溫煜心裡「咯噔」了一下，急忙打開了網頁。

先看圍脖的熱搜，排在第一位是某地一位交警在車輪下救人的視頻，好在救人和被救的雙方都很安全。第二位，是關於退休工資改革的新聞，各個地區正在比較誰漲的更多。第三個新聞，是一個美麗辣媽帶孩子，把孩子打扮的像個小天使一樣可愛。

即便百忙之中，溫煜還是用馬甲回復了第三條熱搜，「孩子真是太可愛了，好想親親孩子的媽媽。」

再往下看，所有的熱搜都和溫煜沒關係。

然後溫煜又去海角論壇逛了一圈，無果，反倒灌水不少。

這個時候，周彥暉的微信消息才姍姍來遲。

那是一張截圖，紅頭文件的截圖，落款是國家體操協會。

內容字數有點多，一口氣看下來，就是說，方同最近行為不端，並且於昨夜和隊員打架，所以特發出通知，給方同停賽一個月的處分。

哎呦，我去！

溫煜看完愣了一下，好半天回了周彥暉幾個字，「這破事和我有什麼關係。」

老婆說我像彥祖：煜哥，長點心吧？這還和你沒關係？

老溫：他和人打架，怎麼就和我有關係了？

老婆說我像彥祖：注意前面，還有行為不端。

老溫：所以，他去上節目，被明星捆綁炒作，也和我有關係？我又不是他經紀人，更不是他爸。

老婆說我像彥祖：你就說你有沒有插一手吧。

溫煜堅定無比地回復兩個字：沒有！

溫煜真不覺得心虛，更沒有愧疚。方同本來就樹大招風，還跑來娛樂圈撈金，就像個沒有保護的唐僧肉，誰不想上去咬一塊！要說起他發的那張照片，還是那句老話，算.什.麽！？在這個娛樂圈裡，算.什.麽.啊！？

周彥暉無語，好半天沒回復消息。

溫煜的感冒癥狀好了一點，就起床刷牙洗臉，到一半的時候，電話又響了。溫煜含著滿嘴的泡沫走出來，拿起手機一看，是顧帥。

說不上來的，突然就有點厭煩了。

顧帥這人是運動圈居委會的嗎？怎麼什麼事都要插手啊？就不能專心搞運動？

本來不想接的，一來自己沒有拒聽電話的習慣，二來嘛，不知道為什麼，腦袋裡就浮現了那天顧帥在冰上如風般的身影，在冰面上留下兩道劃痕的冰刀鞋，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在自己的心裡留下了痕跡。

「喂，顧帥啊。」溫煜模糊地說，「我在刷牙，稍微等一下，很快，一分鐘。」

「嗯。」顧帥發出一個音，就沒聲了。

再次拿起電話的時候，電話還通著，溫煜才發了個聲，那邊顧帥就說話了。

顧帥說話的速度比較快，而且乾淨明亮，會給人一種充滿了朝氣的感覺，他說：「煜哥，我和你說個事，你知道昨天晚上方同被打了嗎？他被禁賽了。」

「嗯……」溫煜在努力地反思，方同被打這件事，和自己究竟有什麼關係？

「是在更衣室被打的。和隊友們吵架了，然後動的手。您可能不知道，我們搞體育的，只要有更衣室的運動項目，對同性戀的反應都有些尖銳……」

「啊……」溫煜張開的嘴閉不上了，是，這麼個因果嗎？

這個答案是溫煜完全沒想到的。

娛樂圈裡不乏出櫃的明星，運動圈裡也有出櫃的運動員。而且這些年華國的民眾意識開放，看待同性戀這件事上越來越理智。說到底，人家喜歡異性還是喜歡同性，都是人家自己的感情隱私，網友看似議論的熱鬧，其實大多數還是保持祝福狀態的。他敢把新聞往這話題上炒作，說到底，也就是噁心一下劉泰，是真沒考慮方同。

心裡是有些愧疚的，但是成年人的狡猾讓他沒那麼容易低頭認錯，近乎是狡辯地推卸責任，「這只是一部分吧，最近方同頻繁出現在公眾面前，在娛樂圈裡也撈了不少金，說不定也是招了紅眼病。其實我也想說，你和方同熟嗎？其實你應該勸勸他低調一點了，急流勇退很重要，還是別把事業的重心放錯了地方。」

「可如果不是你發了那個消息，事情也不會這樣。」顧帥有些急了，似乎想要分辨什麼，最後又忍了下來，聲音有點生硬地說道，「你今天有空嗎？我叫上方同，你們一起見個面，看看事情怎麼解決。」

「今天可能沒時間。」溫煜也有點生氣，也有點兒愧疚，一點點。但是真讓他出面，把全部責任都扛下來，這鍋可就大了。萬一因為這件事，方同錯過一個世界冠軍，甚至因此被開除國家隊，自己哪敢承擔這樣的責任？所以這個鍋不能背，絕對不能背。

顧帥反應倒是很快，似乎已經意識到自己的說話方式不對，語氣柔軟了下來：「煜哥，我們搞運動的生活都比較簡單，心思都在訓練成績上，去上節目什麼的，其實沒你想的那麼簡單，沒有局裡同意，沒人敢接廣告，之前因為這些事被開除的隊員不少了。說這話，不是別的意思，就是想說，方同只是單純去參加個節目，至於之後的輿論是什麼方向，我們是沒辦法掌握的。所以我想請您幫忙，用您的經驗，幫我們拿個主意。」

這話聽著就順耳了。

溫煜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不是發燒了，竟然所剩不多的同情心都復甦了，總之覺得求著自己還示弱的顧帥挺聰明的，而且還特別懂事。

有些話，不能承認，因為承認就是背鍋。可若是換個說法，不是讓你負責，而是讓你想辦法，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當技術顧問嘛？行！看在顧帥的面子上，網路輿論的事，自己可以想想辦法。

最後時間約定，明天中午在督府酒樓，顧帥帶著方同過來，大家碰個面。

對付已經失控的網路輿論，溫煜不敢說自己百分百能解決，但也是個專家，肯定是有些辦法的。

因為答應了要解決這件事，溫煜還去了公司一趟，抓了兩個閑下來沒工作的同事，幫自己收集了不少的資料。從方同得了體操全能王，突然爆火開始，參加的每一個商業節目，得到的市場反饋，以及和他合作過的明星，傳過緋聞的，沒有傳過的，都儘可能多的將信息收集了起來。

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方同可真是個唐僧肉啊，而且是被人咬了很多口的唐僧肉。

不知不覺的，一天就忙過去了，溫煜甚至忘記了自己發著低燒這件事，直到體力不支，頭暈眼花，這才下班回家。

沒想到，電梯下到停車場，還沒等自己走到車邊上，一個麻袋就從身後套在了身上。緊接著自己的腦袋就被人狠狠抽了一下，慘叫還沒發出口，又被人一腳踹在腿上，然後就被人捆得結結實實，搬上了汽車。

「你們誰啊？」

「你們想幹什麼？」

「綁架我沒錢的，你們是不是找錯人了？」

在黑暗中，溫煜身體不受控制地搖晃著，彷彿快要窒息一樣，他不得不大口地喘氣，卻覺得空氣越發的稀少。後腦杓火辣辣地疼，他的已經將所有綁架案的淒慘結局都都想了一遍，嚇得心臟「砰砰」地亂跳，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別殺我，別傷害我，我願意配合，我發誓，我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