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煜鬆了一口氣。

他看著站在火光中的人群，將自己慢慢退到了黑暗裡,在陰影下,給自己點了一支煙。

幽幽地抽著。

遠處感動的一幕還在繼續,所有人都在起哄，興奮莫名的一張臉，好似被表白的就是自己,溫暖的氣氛在不斷地擴散,好似就連那一方的天空都晴朗了起來。溫煜感受著吹過皮膚的寒風,煙霧被冷氣捲著飛上了天空,孤寂感來的如此強烈,莫名其妙的，突然就生出了一股強烈的愧疚。

如果不是自己橫插一手,這一對兒,應該不會經歷這樣的苦難吧？

“叮咚。”

手機響了。

打開一看。

許久沒有動靜的小黃狗腳邊出現了一個小紅點。

溫煜心裡惴惴的,將小黃狗的圖標點開了。

顧帥說：“煜哥，你在哪兒？”

還沒來得及回复。

一條消息又追了過來。

顧帥：“我知道你在這裡,我之前看見你了。”

溫煜的手指在屏幕上戳著, “嗯，有點事過來,你在哪兒,我去……”

話沒打完，顧帥的新消息又到了。

顧帥：“歡歡過來，是你安排的？”

這是……質問？

溫煜心思有點複雜。於是，把後面要去找顧帥的話吞了回去,只發了前半段。

老溫：“嗯，有點事過來。”

顧帥：“你是在炒作嗎？”

顧帥：“牧高原不知道吧？”

顧帥：“這樣會不會不好？”

一連串的質問，溫煜緊鎖的眉宇反倒平緩開來，嘴角上揚，噙著一絲笑，彎了眼睛。

顧帥很少會這樣對他說話，總是努力地做出大度又包容的模樣，表現的成熟體貼，試圖鑽進他的世界裡。這還是第一次將自己的態度表達出來，對他的工作產生質疑。

或許是心態變了，竟然覺得顧帥這樣挺好的，挺可愛。

嘖！

溫煜你真特麼是個受虐狂。

溫煜：“我在B樓樓下等你，一會就要走。”

留完言，也不等顧帥的回复，溫煜在門口招了下手，確認歡歡的經紀人看見，便說：“先走了啊。”

經紀人愣了一下，然後點頭，比了個打電話的手勢，然後揮了揮手。

溫煜揚眉，沒想到這位王牌經紀竟然還想要聯繫自己，不會還沒死心吧？

看C樓的熱鬧，肯定要在B樓看。

溫煜一路下樓，路上幾乎沒有看見國家隊的隊員，住東面的都跑去看熱鬧了，西面的趴窗戶上就能看見，也不會出來。

一樓的台階還剩下三五階的時候。外面的冷空氣就迎面撲來，溫煜腳步加快，迎著風就出了門。

門外的樓上空蕩蕩的，也沒有人。

抬起的心髒又放了下來。

遠處還傳來歡呼聲，身後有奔跑的腳步聲，轉頭看了一眼，是兩個國家隊的小女孩，不知道什麼隊的，穿著厚絨的保暖衣，腳上穿著毛拖鞋就是一路小跑，路過的時候驚訝地看了溫煜一眼，腳下不停地朝著C樓的方向去了。

溫煜的目光追隨著，兩個小女孩的身影才在樓道的盡頭消失，一個身影就橫衝了出來。看得出來他跑的很急，男生的腳步比女生大多了，好似風一樣，轉眼間就衝到眼前。但是這樣迫不及待的動作似乎在他看見溫煜的下一秒，腳步便硬生生地定在了路上。

是顧帥。

穿著一件紅色的大衣，拉鍊敞開的，露出裡面深色的高領毛衣。腳下穿著藍色的運動鞋，很眼熟，正是那個一點點從門邊收回去的鞋。

B樓樓下的路燈壞了一盞，照不太清顧帥的臉，但是溫煜知道，這小子瘦了一些，還黑了，沒之前可愛了。

溫煜本來拿煙的動作停頓下來，緩緩的，緩緩的，又將煙插回到了煙盒裡。

盒蓋被大拇指按著，緊實地關上。

兩人隔著兩盞路燈，似深情地對望。顧帥的呼吸放輕，已經完全地靜止了下來，甚至有些手足無措般的，手指無意識地抽搐著。

溫煜主動走了過去。

“吃飯了嗎？”溫煜表現的很自然，臉上掛著淡淡的不算熱絡但也絕不疏離的笑容，腳下一步步地，走的很穩。

或許那個王牌經紀說的對，他應該去影視圈混混。

溫煜這樣想著，已經跨過兩盞路燈，走到了顧帥的面前。

也真正看清了顧帥的臉。

顧帥的臉上沒有表情。

確實瘦了。

顴骨高了點點，所以顯得眉眼深邃，新剪的頭髮很適合他，精神又帥氣。男人沉默地看過來，目光的深處有種遮掩不住的貪婪，小心翼翼地在溫煜的臉上游移，似乎在努力的想要將所有的情緒收回，整個過程卻非常的不熟練，讓溫煜看出了不少的端倪。

溫煜笑了。

刻意打理過的臉龐很具有迷惑性，在夜燈下猶如蠱惑人心的魔鬼，狐狸眼彎著，似藏著鉤子。

“怎麼了？一段時間沒見，陌生了？”

顧帥抿緊了嘴角，放在腿側的手緩緩地捏緊，似乎在壓抑某種憤怒，沙啞著聲音喊道：“煜哥。”

“嗯，吃飯了嗎？”溫煜再問。

顧帥點頭：“吃了。”聲音依舊低沉，顯然在努力地隱忍著自己的情緒。

“可惜了，還想約你一起出去吃飯呢。”

顧帥的臉上終於有了情緒，他的眉梢揚起，似乎在疑惑那件事之後，溫煜為什麼還要和他親近。

然而他什麼都看不出來。

溫煜既沒有表現的尷尬，當然也沒有想像中的憤怒，嘴角牽著淺淺的笑容，站在黑夜的燈光下，目光平靜地看著他。就像是那天的傍晚，站在滑冰場邊緣的男人，手裡提著保溫桶，問他，你還吃嗎？

“要一起嗎？再吃一點？”溫煜神情平靜地問。

顧帥放在身側的手捏緊，甚至到了顫抖的地步，嘶啞地說：“不了。”

“哦。”溫煜明顯有些失望地嘆了一口氣，“那行吧，我先走了，下次早一點，約你吃飯。”

溫煜轉過了身，心臟跳到失速，可是卻走得又穩又平。

他走出幾步，又站定腳，回頭看了顧帥一眼。顧帥還站在原地，就連表情都沒變化，像個石雕一樣，看著他。溫煜心裡軟軟的，又問了一句：“真不一起去嗎？”

顧帥沒有回答，閃動的眼眸裡，似乎在掙扎。溫煜足足等了他一分鐘，他卻搖頭，依然拒絕：“不了，煜哥，我不去。”

臭小子！

看不出我放下的梯子嗎？

順杆爬會不會？

當初纏著我的勁兒都到哪兒去了？一次拒絕就被嚇萎了嗎？

溫煜嘆了一口氣，揮了揮手臂，這次真的走了。

走出很遠很遠，遠的光都照不到的地方，就好似身後有東西在呼喚他，他又回頭看了一眼。

然後他看見，顧帥蹲在了地上，低著頭，彎曲的脊背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地壓著，呈現出一種痛苦難忍的姿態。

溫煜覺得不舒服。

他也想蹲下。

他也想把所有的責任和壓力，像這個姿態一樣展示出來。

可是他不行，他得站著，還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做。他不能陪著顧帥一起蹲，這天壇公寓的大院圈起了所有的美好，外面的社會遠比他能想像到的還要殘酷。如果這都站不起來，那就跪下去吧！

溫煜轉過身，這一次，真的頭也不回地走了。

……

歡歡的浪漫告白，在當天晚上成功刷上了熱搜，第二天更是到處都可以看見相關的新聞。

水軍枕戈以待，出來一個黑子，就踩到他媽都不認識。

一夜的時間，歡歡上的標籤多了【浪漫】【癡情】和【直率】。

黑子還是黑子。

粉轉黑的也沒回來。

但是之前參與罵戰的牆頭草們消停了下來。這部分是主力軍，雖然不至於“得牆頭得天下”，但是“牆頭”的態度基本會決定圈外人的看法。一部成功的影片不是純粹靠粉絲撐起來的，真正的消費者更傾向於影片本身的質量，只要不是黑得去看電影會影響運氣的程度，有錢有閒的人還是很願意去電影院感受的。

同時為了洗刷歡歡【霉運】的標籤，歡歡的工作室法務部門這次將矛頭對準了最先說歡歡“天煞孤星”“克夫克子”“克朋友”還“克路人”的某位網友。同時還給了43名參與轉發這類消息的大V營銷號發了律師函。

接下來幾天，吃瓜群眾又看了一場大戲。

看那些大V營銷號是怎麼刪帖子，還忙不迭地跳出來道歉，網絡風氣一整，竟然空前明朗了起來。

明眼人都看出來。

歡歡的風波到此為止了，無論是中傷她的，還是捧著她的，都應該閉嘴了。

人家手段狠，背景硬，公關團隊強得逆天，再想踩著歡歡上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胳膊有沒有別人的粗再說。

業內人士更是將這次事件的爆發和鎮壓拿出來掰碎了研究，最後目標鎖定在溫煜身上，被稱為“那個精分的男人教科書式的手段”。

幾乎成為了年度的現象級公關手段。

……

作者有話要說：溫煜：原先顧帥打我臉，現在是我自己打自己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