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捕蟬的不僅僅是楚星淵,還有曲北捷。
他下山後一直在尋找楚星淵的下落,當日丹劫後的痕跡分明是楚星淵還活著,只是不知去了哪裡。這少年才入天一派一年便從築基期飛躍到至金丹期,這速度足以震驚整個修真界,就連兵解轉世的散修都沒這麼快。雖然其中有機緣在,日後未必會修煉得這般快,但似曲北捷這等偽君子是斷不能允許楚星淵繼續活下去的。
再讓他修煉下去,曲北捷天一派首席弟子的地位不保,九年後英傑大會更是被楚星淵擠得沒了位置,他這人人稱讚的英才,也成了笑柄。
事實上就算楚星淵資質極佳,曲北捷也還是令人羨慕的高手,可偽君子就是當面大度實則心胸狹窄不能容人,為了尋找楚星淵,這七日他走遍棲鳳嶺附近所有能藏人的地方,沒有找到楚星淵,卻遠遠地見師叔與一魔修激戰。
由於距離較遠,曲北捷又隱了身形,元易怒火攻心,玄冥魑目前只是個分神,兩人竟然都沒有發現藏著的曲北捷,正鬥得厲害。
倒是躲在仙衣中的楚星淵仗著自己有仙器隨意走動,發現了暗藏著的曲北捷。
“看來等著漁翁得利的不止我一個。”楚星淵暗暗道。
他現在是金丹初期,雖有元清所賜的靈器,但曲北捷手裡必定也有不少法寶,若是光明正大打鬥,楚星淵還真的未必能贏。
可他有仙衣在身,曲北捷未必能夠贏了他。
楚星淵暗暗中觀察這三人,只見元易與玄冥魑已經戰至膠著,玄冥魑在元易的陣法中靈活躲避,卻因真元限制逃不出去,元易也奈何不了招式詭變的魔尊,只牢牢守住陣法,大聲喊道:“你法力不及我,再消耗下去遲早會真元耗盡,吾乃正道修士,言出必行,只要你交出火蓮,定會放你離去。”
玄冥魑哪裡會上元易當,實際上是元易擔心自己真元耗盡還沒抓住玄冥魑,叫他逃了出去,倒不如虛張聲勢一下,騙這魔修交出火蓮,再伺機幹掉他。
兩人一直這麼耗著,以他二人的法力,起碼要耗上四五天才能分出勝負,烏銜雲看著有些累,在楚星淵懷中打了個哈欠。
當年他與玄天帝君在古荒的時候,哪裡見過這麼囉嗦的戰鬥。古荒中的人神鬼妖都擅長戰鬥,打鬥花樣也多,各種妖獸天賦神通,戰起來非常好看。他與玄天帝君到處躲藏著,也經常看到大妖之間的戰鬥,那時小小的烏銜雲心中也有一個夢想,便是修煉成白虎,成為四聖獸,化作萬妖之主。
後來玄天帝君苦口婆心才叫烏銜雲知曉,白虎與他根本就是兩個物種,有鯉魚躍龍門,卻從未聽說過貓變虎的。
這個事實讓烏銜雲大受打擊,同玄天帝君鬧了好幾天彆扭,後來還是帝君抓了河中的妖獸給他吃,味道特別好,靈氣也相當充裕,這才讓烏銜雲開心起來。
“喵~”
楚星淵聽到懷中小貓的叫聲,清楚他無聊得很。元易與玄冥魑基本就是在玩捉迷藏,莫說見識過古荒戰場的仙君,就是楚星淵本人,也覺得無聊透頂。前世正魔大戰時大家各顯神通,元嬰期之間的打鬥都很好看,哪像這二人,打得黏黏糊糊。
會打成這樣主要是元易太沒用,而玄冥魑一心想走,打算帶著火蓮與烤雞畢方尋個安靜處所,閉關數十年後,將功力再修煉回來,哪有心思與元易決一死戰。
“這二人若是打出真火來,拼個不死不休,還能好看些。”楚星淵道。
“喵?”
烏銜雲歪歪頭,用爪子從輪迴佩里扒拉出來一株泛著腥氣的草藥,一聞就不是什麼好味道,仙君煩的不斷撓鼻子,卻還是堅強地將草藥交給楚星淵。
“這是何物?”
楚星淵不識得這種草藥,烏銜雲便又遞給他一個玉簡。
玉簡中記載著玄天帝君給烏銜雲準備的草藥,可以說是一本《仙界珍稀草藥大全》,似乎上界能搜刮出來的藥材都被玄天帝君塞了過來,而烏銜雲拿出的草藥,卻非仙界之物。
乃是魔界之物。
此草藥能夠勾起人內心的魔性,釋放戰意,在古荒戰場上,若是有哪個戰場附近生得這種草藥,這場戰鬥便不會有逃跑,直到戰至最後一人,否則絕不會有人離開。
楚星淵心中升起一絲古怪,玄天帝君之前給仙君準備的東西都是大有用處的,但是這根唯恐天下不亂的草藥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堂堂仙帝在給自家貓準備的草藥中竟然有魔界之物,怎麼想都想不透。
楚星淵喜愛烏銜雲,也正因此對玄天帝君沒什麼好感。現在細細想來,這個玄天帝君處處透著詭異。
最古怪的是,在仙君的記憶中,玄天帝君是與自己一同飛昇仙界的,以十萬年為一劫的壽數來算,玄天帝君應該也到了歷劫轉世的時日,可為什麼沒有與烏銜雲一同下界?
他準備了那麼多東西,應該就是清楚自己不會下屆,但這不合常理。
既然歷劫轉世是天命,就是不可改,玄天帝君應當與烏銜云同一日曆劫,怎麼會留在仙界呢?
楚星淵忍不住抬頭望天,想透過三十三重天,看到高高在上的仙界帝君,看清楚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為何能夠做到為心愛的貓籌備一切,卻不肯同他一起下界?
“喵!”草藥的味道太臭了,見楚星淵還不將它丟出去,烏銜雲忍不住用爪子拍了下他。
“我這就準備。”
楚星淵將小貓塞進衣服中,不讓他腦袋露出來,化掌為刀,將自己的手腕割破。
催化這草藥唯一的辦法便是鮮血,大量的鮮血。
他在小貓腦袋外布下一層陣法,讓氣味不會鑽進去,將浸了血的草藥遠遠丟了出去,選擇的角度恰好叫曲北捷看不見。
推出草藥後,楚星淵先是為自己療傷,而後默默運轉龜息之術,讓自己屏住呼吸。
即使如此他頭腦還是有些不清淨,看了戰場一眼,帶著貓遠遠地避開了。
這藥草太過詭異,楚星淵眼睛有些發紅,他壓抑住心中的殺意,快速跑了棲鳳嶺之上。
烏銜雲在陣法保護下絲毫沒有受到影響,他從楚星淵懷中爬出,看見自己的僕人跪坐在地面上,雙手牢牢抓住自己的衣襟,身上發抖,似乎在克制著什麼。
“喵~”他有些憂心地叫了一聲。
記憶中似乎也有這一幕,玄天帝君曾溫柔地將他放在陣法中,自己則跑出去瘋狂自傷,似乎在與什麼抗爭。烏銜云無法走出陣法,在結界中喵喵直叫。後來玄天帝君又回來了,還是那麼溫柔,不過烏銜雲生氣他丟下自己,同他鬧了好久的脾氣,那之後也不願意讓玄天帝君摸自己了。
不對……似乎不是他不願意玄天帝君摸,而是僕人很少主動碰他了。
從那時起,他很少被抱,不過一來烏銜雲生氣,二來他化形之後喜歡保持人形,抱著貓看起來很自然,可橫抱著一個少年就太彆扭了。
從此以後,他與玄天帝君便鮮少有肢體接觸,不過感情仍在,烏銜雲能夠感覺到,僕人還是一樣地喜歡自己。
但是為什麼呢?為何那時玄天帝君會那麼痛苦,他陣法中出不去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麼?
此刻楚星淵也在天人交戰中,那草藥魔性太強,他已經做足了準備,卻依舊無法抵抗心中殺意。為免仙君被自己所傷,他立刻布下一道陣法,將小貓藏在其中。
可就在陣法結成的時候,他腦中突然閃過一段回憶。
那是在古荒的戰場上,一個白衣人在空曠的原野上痛苦嘶吼,他在原野上不斷奔跑,最後重重地倒了下去。躺在地上的白衣人嘴角扯出一個決絕的笑容,他伸手撕開自己的胸膛,挖出了心。
將心丟在一旁,白衣人似乎冷靜了下來,他隨便抓了團野草,揉一揉,團成個團子塞進了心中。
撕開的胸膛恢復如初,白衣人毫髮無損地爬了起來。他似乎沒有方才那般瘋狂了,外表上看起來也沒什麼變化,只是表情帶著一絲冷然。
白衣人緩步離開原野,只剩下一顆心落在草叢中,被丟棄了。
似乎仙君賜給他的那株草藥,正是叫做心草。
明明是魔性之物,卻起了這個名字。似乎是因為心草其實並非邪物,只是能夠放大人心的各種慾念。可無論是古荒還是如今,人心都是邪念橫生,善念往往被惡念壓制,讓心草也從尋常草藥變成了邪物。
楚星淵忍不住撫上自己的胸膛,似乎方才剜心之人是自己一般,胸膛中心臟有力地跳動著。
不是他。
楚星淵鬆了一口氣,沸騰起來的鮮血也恢復如初,不再受心草控制了。
只是心中湧起了一股柔軟之意讓他迫切地想要擁抱小貓,楚星淵連忙跑到陣法旁放出仙君,果然換來一頓抓撓,不過他沒有畏懼,而是堅定地抱住了小貓,將臉貼在那柔軟的毛髮中。
有些發慌的心終於落到實處。
他能夠受心草影響,就證明他是有心的,腦海中那個剜心之人並不是自己。
“喵嗷嗷!”仙君在楚星淵懷中憤怒地叫,又被僕人丟到一旁了,還有沒有信譽!
楚星淵卻溫柔又耐心地順著他的毛,動作中皆是愛意。
仙君也有些疲憊,漸漸地不叫了,在楚星淵懷中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