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來還說眾生平等，可到了我這裡呢？」孫悟空笑得嘲諷，「我等了何止五百年整？！」

五百年的仇恨，五百年的孤獨！

五百年的癲狂，五百年的執著……

還是要帶上緊箍，取經前行，八十一難，拜佛西天。

這到底算什麼？

一旁的哪吒自然也聽見靈台，他嘆了一口氣，別過頭去沒有言聲，神色也黯了些許。

君慕淺喉嚨梗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開口的：「花果山被燒，那些猴子們可是……」

「不是全部。」孫悟空稍稍沉默一瞬，「楊戩那小子，在天庭放火燒花果山之前，偷偷把那些俺的那些孩兒們都放走了，但是也有一些沒來得及跑，我去的時候……」

只剩下屍骨了。

這句話，如今還是難以說出來。

「俺老孫也不記得是什麼時候了，便是有一次離開再回去，不少孩兒圍在我身邊，他們問我——」孫悟空接著道，「大王，你要是走了，誰來保護我們？」

「後來我才知道，實際上帶給他們災難的就是俺老孫自己。」

「俺老孫走了，他們自然就不會受到傷害。」

君慕淺神情恍惚了幾分，心情也沉重了下來。

齊天大聖都是如此，何況其他人呢？

「所以自打那時候，俺老孫就明白了一個道理……」孫悟空雙手交握撐著下巴，看著遠方的重巒疊嶂，聲音很輕，微不可聞，「沒有足夠的能力之前，要忍耐，因為不忍耐，就會帶來更大的禍患。」

在他大鬧天宮之前，天庭上沒有神仙看得起他，蔑稱「弼馬溫」。

在他成佛之前，西方眾佛也只是把他當作工具，一聲「悟空」，佛音慈悲。

他沒有後台，那麼他就自己成為自己的後台。

他沒有天下，那麼他就自己打天下。

他強了，才沒有人敢再瞧不起他，沒有人敢欺負他，要強到三界沒有人再敢去蔑視！

所以，他不是西方極樂世界的鬥戰勝佛，他只是東勝神州花果山的齊天大聖。

他要讓西方諸佛和天庭神仙……記住這個名字一輩子！

「師兄所言，我又如何不明白。」君慕淺神情一頓，倏爾低笑了一聲，「有時候，我是常常恨自己無能為力，沒有辦法保護好身邊的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為我受傷為我死。」

「我也時常在想，若是我沒有出現，那也便好了。」

「但是啊，師兄——」君慕淺說，「事情既然發生，那麼自然是有它出現的道理，你又怎麼知道你離開，花果山就會好更多呢？」

孫悟空愣了一下，嘖嘖一笑：「你也沒跟著師傅學幾天吧？怎麼你這口吻，還有點像這老頭兒了？」

「咳咳……」君慕淺被嗆住了。

老……老頭兒？

行，她現在相信菩提老祖的確很寵大聖了，敢這麼叫菩提老祖的恐怕也只有他一個，連接引道人都不敢。

「你都不知道，我當時學藝那段時間，都快被這老頭兒煩死了。」猴王擺了擺手，「每每我問什麼，老頭兒都隻回我一句『悟空，這是命數』。」

君慕淺：「……的確是師傅的作風。」

天道聖人們說起話來都文縐縐的，還很玄奧，她倒是寧願跟元始天尊講話。

「小師妹，你說得都不錯，但你也要知道，這世上除了無能為力之外，還有一個詞叫做——」大聖轉頭，輕輕一嘆，「身不由己。」

「生在塵緣中，哪能任意行？」

「逆不了那天道，就得一生一世被困著。」

「師兄我是沒有希望了，但希望小師妹你能衝破這囚牢。」

「洪荒，不應該被天道掌控，也不該被什麼玉帝王母如來所鉗製，洪荒是屬於所有人的洪荒，它不為一個人而誕生，也不為一個人而運轉。」

「真正的眾生平等，絕不是佛祖說的那般簡單。」

「……」

直到已經快要抵達幽冥血海的時候，君慕淺的腦海中還都是這幾句話。

誠然，大聖是在借著這些話來抒發他幾十萬年的不甘和憤怒，但是實際上卻是在指點她。

君慕淺思索著思索著，突然就有所感悟了，立馬盤腿坐下閉上了眼睛。

一個時辰之後，只聽「嘭」的一聲響！

金光衝天，轉瞬紫衣女子身上的氣息驟漲，還在不斷攀升，引得周圍空間瀕臨破裂，裂縫橫生。

「爹爹爹爹！」看到這一幕，小糰子慌了，「娘親不會要爆炸了吧？」

「不會。」容輕凝眸看了許久，「你娘親這是又變強了。」

準確地來說，是心境帶動了靈力修為。

哪吒看得麻木了，他指著紫衣女子，轉頭問道：「這就突破了？猴子，你都說了什麼？我也聽了，我怎麼沒突破？」

聞言，大聖呵笑一聲，嘲諷之色毫不掩飾：「你要是突破了，我也不是不可以叫你一聲小師妹。」

哪吒：「……」

行。

他思慮了一會兒，道：「所以你去三千下位面遊歷，其實是專門提升心境去了？」

對於修鍊者來說，心境的提上要比靈力修為難多了，有多少修鍊者久久不能夠突破，那都是心境無法達到。

「嗯。」孫悟空懶懶散散，「你有時間也可以去去，左右你已經不必守什麼勞什子南天門了。」

「有理。」哪吒明顯意動了，「等所以事情解決完，我便去。」

去三千下位面遨遊，也並不同於被貶下凡亦或者是去凡間歷劫。

君慕淺這一次的心境突破，讓她的修為抵達了太乙金仙巔峰，隻消一步，就可以重新成為大羅金仙。

「咦——到了？」她睜開雙眸來，望了一眼，「速度還真的挺快。」

她從筋鬥雲上下來，想了想，用出七十二變，搖身一變變成了白衣少年，唇紅齒白，俊俏風流。

「哇——」小美人眼睛亮亮的，拍手，「娘親又變成男子了，我現在有兩個爹爹啦。」

君慕淺：「……」

容輕：「……」

聽此，齊天大聖摸著下巴，看起來很感興趣：「不然俺老孫變個老爺爺，我們剛好一家五口？」

哪吒困惑：「什麼一家五口？」

猴王大手一揮，振振有詞：「倆兒子，倆孫子，一爺爺，一家五口。」

哪吒：「……你神經病啊。」

他便知道這潑猴嘴裡從來都不會出好話！

君慕淺忍著笑搖了搖頭：「不過師兄和靈珠子確實不能以這般樣貌進去，你們名聲太大，我們此行要盡量低調。」

無論是齊天大聖還是三太子這之中的哪一個名號，都能讓三界魔神聞風喪膽。

「好說好說。」孫悟空很是爽快，也用出七十二變，隨隨便便變了一個人，但模樣看著也很清俊。

哪吒瞧了一眼：「話說回來，你這都混元大羅金仙了，為什麼還要頂著一個猴頭一生毛？」

孫悟空：「關你屁事，俺老孫樂意。」

哪吒：「……當我沒說。」

最後，「一家五口」終於成了。

幽冥血海地處於六道輪迴附近，還直通地府，乾涸之後，便成了一片荒蕪之地。

但這也只是對普通修行者來說而已，君慕淺等高手看來，這荒蕪之地不過是障眼法而已，掩蓋住了阿修羅一族的真正居住之地。

她遠望了一眼，便瞧見了兩尊巨大的阿修羅在門口佇立著，還是天生的三頭六臂，不怎麼好看。

「等一等。」君慕淺掏出了當時從烏櫻那裡得來的玉簡，「我找個人出來接一下咱們。」

「這麼麻煩？」大聖皺眉，「直接打進去不就成了？俺老孫一棒子下去，這倆門神都得去見閻王。」

「不不不不……」君慕淺額角一跳，「師兄，打不得，就算打也得先禮後兵不是？」

孫悟空勉強同意了：「行吧。」

君慕淺將靈力注入玉簡之後，便準備讓烏櫻出來，然，她還沒有開口，玉簡中傳來的一句話，讓她當即色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