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侍候的侍官有些心驚膽戰,聲音都在顫:「您的手……」
他看見男子的手握住了那冰冷的酒樽,酒樽完好無損,但那修長的手指上,卻有著鮮血不斷流下,汩汩成流。
襯著瑩白肌膚,顯現出一種極為妖異的美感。
但在侍官看來,卻極為的觸目驚心和震驚。
他們都是修佛者,首先要做的就是將情緒內斂,他雖然還在潛心修行的過程中,但是佛子不同啊!
佛子,天生那就是要成佛的,怎麼可能受到外界的干擾。
侍官不想相信,可眼前的一幕卻不得不讓他肯定,佛子心中生出了妄念!
這妄念甚至已經深入骨髓,讓佛子自身都不自知,才會用酒樽發泄。
可是到底什麼事情才能擾亂佛子?
侍官根本不知。
驀然被打擾,容輕身上的氣息頃刻間便沉了下來。
剎那間,就有著冷冽的冰息衝破了那墨色的重瞳,彷彿連空間都震動了起來,為之俱然。
「殿下!」感覺到了極度的冰冷,像是墜入了冰窖之中,血液都冷凍了。
侍官的面色一白,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臣冒犯了殿下,請殿下恕罪。」
其他修佛者看到了這一幕,神情皆是淡淡,沒有人去為這個侍官說上一句話。
冰息來得快,去的也疾。
容輕口吻淡漠:「起來。」
「多謝殿下,多謝殿下!」侍官如臨大赦,他爬了起來,再也不敢說一句話了。
而容輕從衣襟中拿出了一塊白色的手帕,慢慢地擦拭著自己手上的鮮血。
俊美的面容上是一片淡然平和,但是心境再一次遭受到了衝擊。
容輕的眸光暗了幾分,若有若無地飄向紫衣公子,心中的決定已經立下了。
果然,他必須斬斷自己心中的妄念!
但是,在這個決定剛立下之後,他卻發現他根本下不了手。
這個發覺,讓他明白他心中的妄念對他的影響已經超越了一切。
容輕也不知曉他是如何擁有了妄念的,只能記起這幾日來的夢境裡屢屢出現一個人的身影。
那是一個女子,即便看不清面容,他也能在見到她的第一眼認出她來。
揮之不去,魂牽夢繞。
紫色翩躚,銀髮如煙。
他叫她——
「慕慕。」
第一次,無意識地將這個名字念了出來。
但剛一念出,容輕的雙眸一定,剎那間冷意翩飛,整個人都散發著極為恐怖的氣息,讓周圍的修佛者都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妄念又開始作祟了。
殺。
還是要殺。
不殺的話,他會被紅塵困住。
玄衣男子重新闔上了雙眸,低低地誦起了經文。
他身上的娑羅花香飄出去很遠,清冽好聞。
侍官又偷偷地打量了一眼坐在那裡的佛子,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佛子出世,佛域本該普天同慶。
但是,在這一次出世的佛子身上,卻籠罩著一層魔氣。
還十分的濃厚,連佛祖都無法壓製住。
這就證明了對他們的佛子來說,「魔道」這一劫會是前所未有的艱難。
如果無法通過,定然會化身為魔。
佛子若成魔,天道會對佛域降下懲罰。
恐怕到時候,半個佛域都會毀掉。
想到這裡,侍官不禁打了個哆嗦,他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麼佛祖知曉佛子要來魔域,竟然還沒有阻止。
這不是趕著要讓魔域這些卑鄙的修魔者把佛子拉入魔道嗎?
侍官也默默下了一個決定,他一定要幫助佛子殿下成佛,阻斷一切隱患。
**
容輕以為自己先前的舉動並沒有別的人注意到了,但是並不知曉,君慕淺雖然沒有望向這邊,靈識卻全部匯聚在此。
在她看見容輕的手突然滲出了鮮血的時候,心中不由一驚。
但是後來發現似乎是因為他心神不守,自己弄出來的,才稍稍地鬆了一口氣。
君慕淺按了按額頭,佛道確實讓很多靈修嚮往,但她不怎麼習慣和修佛者交流。
畢竟,無論是生活方式,還是修鍊之道相差太大了。
她真的必須慶幸她家美人無論化身成什麼,都不是一個話多的人,若不然,她可受不了有人時時刻刻在她耳邊念經。
「嬴子衿……」君慕淺讀出了她家美人的一個口型,心中有了一個不好的預感,「你說他不會想殺了我吧?」
要不然,怎麼一個修佛者突然念了一個「殺」字?
也有可能,只是諧音?
「他這離散的四魄皆沒有本體的記憶,但是你們太過契合的靈魂身心,讓他的記憶就算再破碎,也不會忘記你。」嬴子衿聲音緩緩,「他也許不知曉你是誰,卻知曉你對他很重要,可於一個修佛者來說麽……」
她微微玩味:「你的存在會擾亂他的心神,打擾他潛心修佛,想殺你,不是很正常?」
君慕淺:「……」
是很正常,放在任何一個修佛者身上。
若換了她在這種情況下,恐怕也會這麼選擇。
這還真有點難辦。
容輕跟她接觸得越多,聚魂的速度才會越快。
但現在!
她家美人想殺她,她要是就這麼過去了,跟羊入虎口有什麼區別?
君慕淺在認真思考:「你說……我要不要直接把他葯暈了,然後偷走,霸王硬上弓,破了他的佛之金身,他也只能任由我擺布了?」
嬴子衿也很認真:「君慕淺,現在的我們,兩個人加在一起都打不過他。」
君慕淺:「……」
她忘了這一茬了,這最後兩魄的力量即便比身為妖域少君的那一魄要弱了不少,但也弱不到哪兒去。
起碼,也是化神境,前世的她都打不過。
「本座還不信他真的敢殺我了。」君慕淺幾番思索無果,放棄掙扎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本座就用最簡單的辦法。」
「哦?」嬴子衿眸中多了幾分興味,「什麼辦法?」
「美色誘之。」君慕淺坦坦蕩蕩,「我就不信他真的能鎮定下來。」
嬴子衿挑了挑眉:「真的,你別玩火自焚了。」
「我不會著火。」君慕淺很是淡定,「我會讓他著火。」
這時,所有部落都已經到齊了。
藥王谷和佛域兩大勢力也坐落在視線最好的位置,接下來才是赤月部落以及其他小部落。
「赤月部落在今日歡迎諸位的到來。」站在高台上的赤月族長清了清嗓子,「又到了我們部落集會的時候,相信諸位已經期待這一天很久了。」
「但這次不同,這次,我們有貴客來此!」
話音落地,頓時響起了一片歡呼聲。
「容我給諸位介紹一下——」赤月族長說著,心中又再次冒出了一身冷汗,「這位,就是佛域的佛子殿下,佛子殿下大駕光臨,實在是讓我內心惶恐,若是早就知道,一定會好好準備。」
「還望這次的招待不周,佛子殿下可以網開一面,等下次殿下再來,我赤月部落一定奉上最好的款待!」
聽到這句話,「唰」的一下,眾修魔者的目光齊齊地落在了玄衣男子身上。
沒有一個修魔者會喜歡佛域的修佛者,但是在身為佛子的容輕面前,卻一口大氣也不敢喘。
化神境!
絕對是化神境!
沒想到,佛域的實力強到了這個地步。
年輕一輩中,恐怕只有那位妖域剛立的新君繼承人可以相比。
自然,天域是不能跟妖佛仙魔四域等同而輪的。
即便萬千目光匯聚,容輕的面容上並沒有什麼波動。
他坐在那裡,如同蓮花寶座上無悲無喜的佛,接受著凡人的跪拜。
「哈哈……」赤月族長乾笑了兩聲,也覺得很是尷尬。
他立即轉移話題:「還有我們藥王谷……」
這一次,話卻沒有說完,被一道悠然好聽的空靈聲音打斷了。
「佛子殿下一直看著我做什麼?」君慕淺看著坐在那裡的玄衣男子,桃花眸彎了起來,風流含笑,「難不成,是對本公子一見鍾情,愛上本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