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慕慕」兩個字出來的時候,君慕淺的身子就僵了,僵到她面容都隱隱地抽搐了幾下。
這聲音雖然是慣聽的溫柔風流,如沐春風,軟若棉花做的糖。
在唇邊流轉開來,極其的悅耳。
為此深深沉淪,亦心甘情願。
可是這一次,君慕淺卻從春風中聽到了某種寒意,像是涓涓細流突然結了一層冰,還有著冷氣從這堅冰中破出,讓人忍不住一顫。
怎麼回事?
怎麼就醒了?
她明明已經佈置好了結界,就算第四魄醒了,結界也應該提醒她才是。
難道說,第四魄其實喜歡跟她一樣扮豬吃虎,隱藏了真實的修為?
此刻,君尊主忽略了一點。
當命格相容,靈魂契合的時候,彼此的氣息都融在了一起,自然不會有任何發現。
君慕淺也無暇想這些,她僵著身子不敢動,也不敢轉身。
她還在想能不能裝作他認錯人了,立馬一走了之。
可是實際不允許,這個理由也委實太蠢了。
完了,她真的要完了。
明明她練就了很高級的水上漂功夫,怎麼就跌進河裏了呢?
而且,如果一條船已經翻了的話,那麼另一條……
君慕淺極其小心地抬起眼眸,瞅了一眼第三魄。
發現果不其然,佛子殿下的面色沉了下來,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
密佈的陰雲,瞬間籠罩了這張俊美禁慾的面容。
若是佛域的侍官在此,恐怕已經嚇得通通跪下了。
可偏偏,在這個時候,白衣容輕又開口了,聲音帶笑:「慕慕,我睡醒了,我可以給你做飯了,我已經問這裏的夥計借好了廚房,過來吧。」
君慕淺:「……」
不對勁兒啊,怎麼還能這麼淡定呢?
她現在可是被第三魄抱在懷中,姿勢親密曖昧。
以她家美人的醋勁兒,應該直接過來咬斷她的脖頸才是。
莫不是意識平分了,吃醋的能力也平分了?
事實證明,接下來君尊主就見識到了這吃醋的能力不僅沒有平分,反而還加倍了。
從此,是一種很痛的領悟。
君慕淺還是不敢動,原本她家美人的懷抱應該是溫暖的,但現在她好似坐在了一個冰塊上,冷氣滲進了骨頭裏。
也是同一刻,她聽到了來自某個高冷佛子的低語,帶著某種咬牙切齒的意味:「你餓了?」
瞧著玄衣容輕,君慕淺下意識就斷然否認了:「不,我不餓。」
但話剛一說完,她突然就想起第四魄也在這裏,她……
終於艱難地回過頭去,君慕淺又艱難地眨了眨眼,最後艱難地蹦出了三個字:「不,我餓了。」
玄衣容輕:「……」
白衣容輕:「……」
君尊主自己也:「……」
不,等等,她到底餓不餓?
不對,她這麼一說,豈不是把自己的臉打得也太快了?
但是話已出口,也無濟於事了。
君慕淺只是「卑微」地希望不要再來一個浪花,把船給打碎了。
船雖然翻了,但她至少還可以扒著。
可要是完全碎了的話,她就沉到水底去了。
三人同時沉默了有數秒,最後,還是白衣容輕先打破了寂靜。
第四魄的性格偏外放,又頗為腹黑,自然不會把主動權交給旁人。
「慕慕餓了剛巧。」白衣容輕薄唇揚起一笑,剎那光華綻開,「我們這就去廚房,你想吃什麼,我都可以做。」
話罷,他竟是徑直的走了過來。
走到了酒樓外之後,他抬起手淡定地攥住了紫衣女子的一隻腕骨:「慕慕,走吧。」
君慕淺還沒來得及有什麼反應,她最不想看到的畫面就已經出現了。
她的另一隻腕骨,同樣被一隻修若梅骨的手攥住了。
一邊溫熱,一邊寒涼,彷彿冬雪夏火交加。
「她不走。」玄衣容輕的重瞳中浮起了冷冷的殺意,「她要跟我走。」
君尊主完全不知,尊貴的佛子殿下此時正在想——
這個黑心的修魔者,簡直是太大膽了!
沒他長得好看,也沒有他修為高,憑什麼跟他搶人?
什麼?
他們長得一模一樣?
那也氣質不同,他更勝一籌。
君慕淺隻知曉,當兩個容輕同時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所帶來的衝擊感是巨大的。
一樣的面容,但因為性格不同所散發出來兩種截然相反的美。
一個,如極北之地上的皓皓冰山,冷漠雍華,禁慾尊貴。
一個,如黑暗深淵中的裊裊燈火,清暖溫柔,高曠秀美。
尤其是兩人的面容還一模一樣,像是一朵雙生並蒂蓮。
而在這這一刻,兩個人將她一左一右的圍著,誰也不讓誰。
氣勢,也絲毫不減,反而愈來愈強。
白衣容輕眉目生笑,眸光柔軟:「慕慕,你跟誰走?」
玄衣容輕重瞳兩寒,面無表情:「你想跟誰走?」
君慕淺:「……」
她……
她絕望了。
她想死。
她想現在就找個坑把自己的頭埋起來。
跟誰走?
她想自己一個人走。
倘若她現在已經將七十二變全部修鍊完畢了,也不至於落到這個地步。
她完全可以用一根頭髮,再變一個她出來,絕對分不出真假的那種。
兩個容輕,一個她。
還能怎麼辦?
白衣容輕笑得更深:「慕慕,你說出你心中的想法即可,不必怕的,我在這裏。」
「一個生死境而已。」玄衣容輕冷涼的目光上下一掃,「不如比一比,誰跟強。」
這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黑心修魔者,真是讓他最看不慣的人了。
不就是靠著笑來拐騙人麽?
簡直無恥卑鄙!
聽到這話,白衣容極輕地笑了一聲,風流俊美:「我不和你比,慕慕說過她會一直保護我的。」
玄衣容輕:「……」
會心一擊。
不敢置信,他居然敗了。
而且,這個蠢女人竟然說過這種話?!
他偏過頭來,重瞳眯起,目光落在了裝死的紫衣女子身上。
牙微微咬著,附在耳邊:「你要保護誰?」
君慕淺還在裝死,不想起來。
但是當兩道視線都放在她身上的時候,她終於不能裝了。
可話題,還是可以轉移的。
「那個,要不然……」君慕淺發出了她從來沒有發出過的弱弱聲音,「我們一起先吃飯吧?」
「……」
然而,當三個人都進入廚房中的時候,君慕淺又想死了,也更絕望了。
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這不是她想像中的左擁右抱。
不……她根本沒這樣想過!
雖然,她經常說著要作用后宮三千,但是也只是過過嘴癮。
過關了,身心也舒暢了。
君慕淺發現她真的是佩服華胥大陸的那些皇朝之主們,擁有那麼多妃子,妃子竟然還不會鬧。
她現在只是兩個,頭都大了。
難怪了,小女王沒有選什麼男妃和王夫,這根本招架不住。
進入廚房之後,第三魄和第四魄之間無聲的戰鬥還在繼續。
一片硝煙瀰漫,把君尊主都埋了。
白衣容輕問:「慕慕,你想吃什麼?」
君慕淺桃花眸睜了睜,魂又開始飛向天外了:「我想吃什麼都行,只要你做的。」
但是,這是她和第四魄私下相處的時候才會有的回答。
此刻,第三魄還在。
當君慕淺驀地反應過來後,已經來不及了。
她一抬頭,就看著佛子殿下面無表情地一掌劈開了面前的案板。
「……」
「不不不。」君尊主第一次感覺到了瑟瑟發抖,「這樣,你們商量,商量一下我吃什麼。」
她不吃了行不行?
白衣容輕並不生氣,他從始至終都在笑:「那好,慕慕在一旁等一等,很快就可以吃了。」
他微俯下身,側頭在菜簍子擇菜。
這裏不愧是桃源城最大的酒樓,菜種齊全,連不少稀有的藥材都有。
「鳳凰骨。」白衣容輕先拿起了第一樣材料,低低笑了笑,「鳳凰骨對慕慕的修鍊又很大的幫助。」
但是,他剛一拿起來,就被另一隻手截住了。
兩隻手同時放在一起,手上的紋絡都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