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間似有霞光漫卷而來,鋪滿一地。
在這襲緋衣出現的時候,似乎天地間所有顏色都褪成了黑白二色。
而這一人,是第三種絕色。
「……」
時間,在此刻轟然靜止,連空氣都停滯不動了。
眾人震驚之餘就瞧見,老者揮出的那一掌,被這隻突然擋在紫衣女子面前的手輕描淡寫地控制住了。
那修若梅骨的手指只是在空中輕輕一點——
「哢嚓!」
掌風碎裂開來,靈氣也悉數熄滅。
但下一秒,這四散開來的能量在空中驟然一合,竟是調轉了方向。
「唰——」
暴掠的途中,牽引了了比之前還要多的靈氣,對著老者的身軀就轟了下去。
「砰!」
老者根本沒有來得及反應,就倒飛出去了幾十米,落下去的時候,將數十丈的宮牆直接砸倒了。
「!」
皇帝的臉又抽搐了幾下,他已經算不清單單只是修繕京城,今日到底會損失多少銀兩了。
但很顯然,事情根本沒有結束的先兆,而且,還在朝更壞的方向發展著。
眾人更是懵逼。
風凌寒的師傅已經是地仙了,新出現的這個人,竟然連地仙也能夠輕易對付?
這又是哪裡來的大能?
「噗,噗——」老者扶著肩膀,大吐特吐,幾秒鐘就流了一地的鮮血。
「師傅!」風凌寒微微一驚,忙上前去,「師傅,您沒事吧?」
老者的麵皮動了動,他剛想說沒事,但喉嚨中又是一股腥甜湧上:「噗!」
「師傅……」風凌寒擰眉。
望仙門可是海外的一大勢力,他師傅又是門中長老,實力地位皆不低,何人能將他師傅傷成這樣?
老者也是心中駭然,他好不容易才將傷勢穩下來之後,抬頭看去,卻是大吃一驚:「大人,怎麼是您?!」
風凌寒也猛地看去,瞳孔一縮。
這就是他師傅此次陪行的人?
聞言,手的主人微偏過頭來,以極高的姿勢俯視著老者。
「嘶……」
眾人這也才看清楚他的模樣,瞬間倒吸了一口氣。
男子身著一襲緋衣,身如玉樹挺拔高大,一條黑玉腰帶束在那窄腰上,勾勒出完美的身形來。
漆黑的墨發未綰,但並不凌亂,垂落在寬肩處,盡顯風華。
他的面容卻被半張銀白色面具遮了起來,只露出了緋色的薄唇和弧度優美的下頜。
但正是這種半先半隱的裝束,勾得人更想去摘下他的面具,一睹其下的風逸。
視覺的衝擊力是巨大的,眾人呆立在那裡,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大人?」老者一頭霧水,並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成了被攻擊的對象。
可緋衣男子的面上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的情緒,他才跟在這位大人身邊幾天的事情,根本摸不清其想法。
但一想起一個月前的事情,老者就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他艱難地爬了起來,也顧不得自己此時的模樣有多麼狼狽,忙小跑到緋衣男子面前,跪拜道:「大人恕罪,原諒屬下救徒弟心切,浪費了大人的事情,還請大人責罰。」
說完,又拜了一拜。
風凌寒的神色卻是變了變,他師傅竟然向一個和他同齡的人下跪了?
這怎麼可能!
這個男人到底是誰?
望仙門中若是有這麼一個男人的存在,他絕對不會不知道。
容輕垂頭,黑深的重瞳中是一片殺意冰涼,清冷的嗓音聽不出息怒:「嗯,救人心切。」
老者的心中卻是一個咯噔:「大人……」
容輕眸光冷淡,只是說了兩個字:「元嬰。」
聽到這個詞,老者的臉色驟然慘白,他不可置信地大叫了一聲:「大人?!」
他不過是浪費了時間,竟然就讓他掏出他的元嬰?
沒了元嬰,他又算得了什麼?
他雖然沒有真正的渡劫成功,但也是費盡了千辛萬苦才成為了仙人,還想著有朝一日能夠登上天庭。
然,容輕沒有任何應答,就靜靜地站在那裡。
不怒自威,令人不可逼視。
「明、明白了,大人。」老者的臉色更白,冷汗涔涔。
他咬了咬牙,大吼了一聲,猛地抬起手來,就穿破了自己的腹部,陡然就多出了一個血洞。
黑紅的鮮血流了下來,觸目驚心。
風凌寒第一次露出了驚駭的表情來:「師傅!」
君慕淺都不由驚了一下,但不是嚇的,而是意外。
這……這不是在替她出氣吧?
不是吧?
她都不認識這個男人啊。
不,也不對。
好像有那麼一點熟悉,是哪裡?
君慕淺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眸光忽然一亮。
對了!
是身材!
這男人的身材,寬肩窄腰的……跟她偷來的那件衣服的主人很匹配啊,簡直是完美身材!
這個念頭剛冒上來,頓時,君慕淺感到了幾分不妙。
不會是看見了她偷了他的衣服,來找她尋仇的吧?
而在容輕極度的威壓之下,老者顫顫巍巍地將自己的元嬰從腹中掏了出來,沾滿鮮血的手中,是一個圓形模樣的東西。
細看,那圓形的東西實則是一個蜷縮起來的小人,模樣赫然跟老者一模一樣。
修鍊元神,顯化嬰兒,是為元嬰!
金丹想要蛻變成元嬰,艱難萬分。
元嬰是修鍊者凝聚全身靈氣,化成的一個純能量體的自己,也是縮小版的自己。
若是有了元嬰,在天劫無法渡過的時候,就可以捨棄肉身,元嬰出竅而逃。
聽到這一聲,容輕這才瞧了一眼。
「唰——」
手一抬,就將那枚元嬰收到了掌心之中。
元嬰徹底離去,老者直接脫了力,倒在了地上,靈氣不住地潰散。
比起被挖了金丹的明月紗,還要淒慘。
元嬰比金丹厲害之處就在於,元嬰還和元神有關。
這元嬰一去,老者就算再怎麼修鍊,都會因為靈魂缺少一部分能量,永遠無法凝聚元神。
老者見到自己的元嬰被收走,心中最後一點妄想也全部被掐滅了,他瘋狂地開始磕頭:「大人,屬下不是故意的,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啊!」
容輕不語,他看了一眼手中的元嬰,心中默算了一下。
嗯,大概夠慕慕晉陞元嬰期了。
這樣想著,他朝前走了兩步,才轉過了身。
兩人的視線,就此交匯。
君慕淺瞅著轉過來的緋衣男子,有些困惑。
風一卷,她的鼻尖還能聞到自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幽幽淡香,像是娑羅花的味道。
清冽好聞,讓人心安。
不過,這男人老看著她做什麼?
還戴著個面具,神秘兮兮的,不知道她對神秘的東西和人都很好奇麽?
君慕淺有些手癢癢,想把那半張銀白色面具摘下來,突然她一愣。
怎麼感覺,這個想法也這麼熟悉?
奇了怪了,難不成她以前還摘過哪個男人的面具?
她沒有這麼禽獸吧?
兩人就這麼對視著,誰都沒有動。
容輕的眸光頓了頓,隱在面具下的面容上隱隱約約多了幾分無奈之色。
甚至,可以說是頭疼。
他比他的慕慕要早來了洪荒一個月,這一個月中他都在找她。
雖然在當時穿越宇宙之門的時候,他家慕慕的修為散去了,但是元神是毫髮無損的。
後來,他也知曉他們的元神之所以能夠相融,早在他娘懷他之時碰見他的慕慕就已經定下了前緣了。
所以,他能夠憑藉著他們元神之間的聯繫,在她出現的第一時間,就找到了她。
只是他不能顯露修為,從海外仙島來到大胤,也費了幾日的功夫。
於是,在一個時辰前,他在她會經過的路上選擇了下到溪流中去沐浴,周邊也早已設好了結界,只有她一人能夠進來。
生怕她看不見,他還專門把他的衣服放在了極為顯眼的地方。
本以為,小丫頭在看見他的衣服時,應該會過來和他一起,正巧他可以聽一聽他娘的話,多動動。
結果!
容輕是真的萬萬沒有想到,某個人不僅沒有過來,反而把他的衣服穿在了身上,然後跑了。
跑了……
這不算什麼,他的慕慕還頗為貼心地給他留下了幾句話。
想起那樹葉上的話,容輕的眉心跳了跳。
看來真的是因為他最後選擇同時聚兩魂,惹出了不少麻煩,她生氣了,現在故意裝作不認識他。
但這又有什麼辦法?
這是他的慕慕,他不慣著寵著,還能如何?
既然他的慕慕想玩,他也陪她玩一玩好了。
就當做是夫妻之間的情趣,左右他來到洪荒之後,也沒有什麼事情。
如是想著,容輕強迫自己移開了視線,面上恢復了一貫的清冷禁慾。
又不看她了?眼神還變得這冷漠?
君慕淺更困惑了,這男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雖然她蠻自戀的,但這神情應該不是看上她了。
「大人……」老者渾身哆嗦著,還在吐血,他頭深埋下,「大人,我們現在該去哪裡?」
皇帝也是膽戰心驚,生怕聽到什麼可怕的言論。
寂靜了有兩秒,容輕緩緩開口了,依舊是言簡意賅地兩個字:「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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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君慕淺回到明月府的時候,還覺得有些迷茫。
怎麼這個男人就要在大胤住下,還非明月府不可?
她可是注意到了,明月涯都快高興瘋了。
不過,這件事情也與她無關。
等她查清楚薑末的事情之後,就不和這些凡人們玩了。
君慕淺打了個哈欠,徑直朝著自己的院落走去。
經歷了今日這件事情之後,明月涯對她的態度轉變很大,像是忘了明月紗才是他最寵愛的女兒,將明月府內最好的院落給了她,還叮囑她一定要跟望仙門的仙人們搭好關係。
不住白不住,君慕淺沒有絲毫地客氣。
她推門進入房中,剛沒坐下來休息幾秒,門被扣響了。
「誰?」君慕淺有些不樂意地站了起來,慢吞吞地走過去,打開了門。
這一開,讓她驚了一下。
被明月府大肆歡迎的緋衣男子,就倚著門邊而立,見到她之後,偏過了頭,眼眸深深。
君慕淺又是困惑又是警惕,扒著門,半個身子擋著:「閣下,你有什麼事情嗎?」
這都深夜了,一個大男人來敲她的門,一定不懷好心。
可莫名其妙的是,她對他完全生不起半點疏遠之心,還想親近。
打住!
君慕淺及時剎住了念頭,在心中默念:不,你不能這麼禽獸。
聽到這麼一個稱呼,容輕捏了捏眉心。
這裡只有他們兩個人,也不必再玩了吧?
他這好不容易才找到她,隻想先抱一抱。
君慕淺感覺到眼前人的眸光似乎含了一分幽怨,更警惕了:「閣下,你不說的話,我就關門了。」
不對勁兒啊,這個男人不對勁兒!
容輕更為無奈,她能夠忍,他可忍不了。
夜的時間有那麼短,一定不能夠浪費。
他抬手摘下了面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剛一開口:「慕慕,我……」
「砰!」
一聲悶響。
門被關上了。
一點縫隙都沒有露。
容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