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討厭這種眼神。
看不起他?
一個連衣服都穿不起的窮酸小子,竟然也敢看不起他?
「我家少爺問你話呢。」那僕人也跟了上來,表情兇惡道,「啞巴了?」
這動靜並不小,何況先前那青年還離開了隊伍,幾句話,頓時引起了隊伍中其他人的注意。
修鍊者們頻頻側目,都有些好奇,紛紛指指點點。
「那是誰啊?看起來怎麼跟個鄉下暴發戶一樣?」
「還能是誰?羅家那個惡霸少爺羅是非,慣會惹是生非,行事囂張,那個小少年要完嘍。」
顯然,是有人知曉青年的身份的。
「羅家?」有人吃了一驚,「哪個羅家?」
「青城羅家。」另一人回答,羨慕中又有幾分不屑,「柳家堡麾下的一個家族,這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吶!」
君慕淺耳朵一動,捕捉到了「柳家堡」這三個字。
她這才有了反應,不緊不慢地轉回頭來,瞧著眼前的青年,饒有興趣:「你是柳家堡的人?」
「大膽!」那僕人怒喝一聲,「臭小子,你這是什麼稱呼,叫少爺!」
羅是非得意洋洋:「怎麼,知道本少爺是柳家堡的,怕了?」
君慕淺將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忽然問:「你和柳茵的關係怎麼樣?」
果然,這羅家的羅是非也早已被心魔侵蝕,靈魂深處儘是黑色的霧點。
而羅是非不過金丹中期,這種程度的心魔吞噬,他也沒幾年可活了。
君慕淺眼神凝了凝。
她發現了,心魔不光是在吞噬羅是非的生機,還在吸收他的信仰源力。
信仰源力和信仰之力不同,前者是每個生靈與生俱來的,有的多,有的少,後者是被信仰者才會擁有的,來源於其他生靈體內的信仰源力。
沒了信仰源力,比沒了生機還要可怕。
生機之力被抽,尚能夠通過天材地寶恢復。
但信仰源力一旦被抽取,生生世世就是如此了。
君慕淺回想起當初還在萬靈大陸的時候,靈族那位成為墮落中首領的夜澤殿下後來同她說,他們和其他普通生靈做願望交換的時候,交換的其實便是信仰源力。
離開生靈的信仰源力,可以轉化為信仰之力。
倘若是誰得到了這部分信仰之力,實力也會飛速暴漲。
凡間之所以供奉媧皇、玉帝等魔神,也是因為如此,他們可以得到凡人的信仰源力,轉化為信仰之力,供自己所用。
這到底是什麼心魔,竟然連信仰源力都能夠吞噬?
君慕淺心中微凜。
信仰源力可是連天道都不能夠左右的東西,除非生靈本身發自內心去信仰他人。
「臭小子你叫什麼?」羅是非可不知曉自己身體的狀況,先是愣了一下,旋即也是大怒,「茵姐的名字你也能直呼?」
說著說著,神情古怪了起來:「臭小子……你不會喜歡茵姐吧?哈哈哈哈,大家聽到了嗎?這裏有一個茵姐的仰慕者,想跟本少爺套關係呢。」
聽到這句話,周圍知曉柳茵之名的修鍊者們也都流露出了鄙夷的神情來。
雖然說柳茵的風評不好,但她畢竟也是柳家堡堡主之女,身份尊貴,她可以玩別人,但別人不能夠玩她。
而一看這白衣少年就是一個不知名的小村莊出來的,身上連個裝飾都沒有,恐怕是僥倖進入了金丹期才能來到蓬萊。
「臭小子,本少爺與茵姐的關係自然不是旁人可以比擬的。「羅是非傲慢道,「柳家堡下那麼多家族,也就只有本少爺能夠跟在茵姐身邊,你要是把你偷來的考核令交出來,再給本少爺跪下磕三個頭認錯,本少爺可以考慮把茵姐介紹給你認識,怎麼樣?」
一旁的僕人聽此,大喜過望:「少爺,您這是要給小的……」
「不錯,就是賞給你的。」羅是非抬著下巴,有些不耐煩,「小子,聽到沒?把考核令交出來,饒你不死。」
他可真是太大度了,若是放在以前,有人敢對他不敬,早就被他狠狠地打一頓了。
「考核令?」君慕淺眸光眯了眯,慢條斯理地從衣襟中掏出了一塊圓形的令牌,晃了晃,「你是說這個?」
「不錯,有眼色。」羅是非誇獎了一句,「等考核完畢,本少爺就把你帶到茵姐面前,替你多多說幾句好話。」
他咽了一口吐沫,手就伸了出來,要去拿白衣少年手中的考核令。
有些正直的修鍊者看不下去,想要去阻止,但也被身邊的人給按住了。
為了一個無名小輩,得罪柳家堡可不是明智之舉。
君慕淺身子不動,手也放在那裏,好似便是等著羅是非來拿考核令,沒有任何反抗。
而羅是非眼見著已經拿到了考核令,面上喜色露出,就見面前的白衣少年挑眉一笑,手掌緩緩合攏了。
「臭小子,你笑什麼笑,你……」羅是非剛才開口,後面的話就被卡在了喉嚨眼。
下一秒,君慕淺靈力一暴,靈氣湧動而來,瞬間就將羅是非甩了出去。
「砰!」
一聲悶響,羅是非狠狠地摔在了遠處的一個巨岩之上,「哢嚓哢嚓」,石頭也裂了開來。
「……」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其餘看熱鬧的修鍊者都驚呆了,還是羅家的那個僕人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喊聲,才恍然回過神來。
「少爺!少爺——!」那僕人嚎哭著跑了過去,「少爺,您有沒有事?您沒事吧?」
羅是非摔得暈頭轉向,眼冒金星,耳朵嗡嗡直響,腦部充血,連帶著丹田經脈中的靈氣都暴動了起來,幾欲破體而出。
「少爺少爺啊!」僕人抱著羅是非,哭得死去活來,「少爺,您別死,別死啊。」
「給本少爺、本少爺……」羅是非艱難抬頭,手指顫抖著,死死瞪著不遠處的白衣少年,「把這個臭、臭小子……」
話說到一半,他一口氣沒喘上來,暈了過去。
「少爺!!!」僕人又嚎了一嗓子,哭得更傷心了。
君慕淺緩緩收掌,看都沒有看,雲淡風輕地將考核令重新放入了衣襟之中。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施施然地重新站在了隊尾,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像是察覺到了周圍目瞪口呆的目光,君慕淺微撩了一下眼皮,目光淡淡:「好看麽?」
圍觀的修鍊者們急忙轉身,都不敢再看了。
笑話。
羅是非也有金丹中期的實力,都被這白衣少年輕飄飄一掌給打吐血了,他們就算自負實力,也不會在宗門大考之前就去和人爭執。
不過,羅是非也是咎由自取,自找地活該。
要是在考核之前他還沒有醒來,恐怕就失去此次考核的資格了。
君慕淺微微闔眸,感受了一下她剛才從羅是非體內抽取出來的一點心魔,眉心擰了擰。
倒是很輕易就能夠抹除,但抵不過數量。
倘若柳家堡極其麾下的所有人都沾染上了這種心魔,也足有十萬人之多。
當然比起泱泱凡界的數千億人來說很少,可是,心魔是會傳染轉移的。
不過,這些心魔倒是還有助於她修鍊心之大道。
看來,她倒是找到了悟道的好東西。
君慕淺若有所思了幾分,靜靜地排著隊,等待著第一項的根骨測試。
她也知曉,在她踏進蓬萊的第一刻開始,就已經處在了多方勢力的監視之下。
不過,她並沒有要隱藏實力的打算,畢竟她現在就是一隻菜雞,金丹上期放在蓬萊,根本不夠看。
正如君慕淺所想,她方才將羅是非一拳打出去的事情,已經傳到了不少地仙天仙們的耳中,可他們也不過是略略看了一眼,便一笑而過。
薑青雪此刻也在蓬萊大殿中等候著考核出結果,雖然她的修為只有合體期,但是在蓬萊的地位極高,沒有事情會瞞著她。
「那個白衣少年是誰?」她皺了皺眉,冷冷道,「名冊摘錄一份給我。」
「是,聖女殿下。」身旁的婢女恭敬地離開,片刻之後就拿來了一本書冊。
薑青雪接過,迅速翻著,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名字:「容……慕?」
面色頃刻間就冷了下來:「鄉下豎子,也敢姓容!」
侍女嚇了一跳,「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殿下饒命,殿下饒命。」
「與你無關。」薑青雪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她斂了怒容,淡淡命令道,「這個容慕,不管一會兒他在考核之中得到了什麼名次,給其他仙門說,不要要選他。」
頓了頓,又道:「我蓬萊,不應有如此心胸險惡之徒,辱蓬萊風氣。」
侍女鬆了一口氣,忙道:「奴婢這就去辦。」
「去吧。」薑青雪揮了揮手,眉頭皺得更緊,冷笑了一聲,「這一次考核令到底是誰去分發的,什麼人都敢放進來。」
不行,她得去親自把把關,可不是誰都能夠成為她的師弟師妹。
薑青雪起身,出了大典。
**
半山腰處,根骨測試還在繼續。
君慕淺等了三個時辰,她前面終於只剩下了兩個人了。
負責測試的是蓬萊山的老弟子,無論男女,都擺著一張死人臉。
突然,有一個測試台出傳來了一陣哄鬧。
緊接著,是一位師兄激動的聲音:「元嬰初期,骨齡二十五,靈魂強度高!」
整個場地都聽到了這句話,不少人都投來了驚訝的目光。
元嬰初期倒也不算在此次考核中排在前列,但二十五歲的年紀,確實可以稱得上是天才了。
君慕淺並沒有卻看,她興緻缺缺,在前面傳來一聲「下一位」時,慢騰騰地走了過去,坐在了測試台前的凳子上。
測試台上除了一塊小石碑,什麼也沒有。
「手伸出來。」死人臉師兄頭都沒抬,冷冰冰道,「放在這裏,然後注入靈力。」
君慕淺依言伸手,放在了凹陷下去的掌印上,靈力聚起。
「唰」的一下,石碑上就亮起了光。
死人臉師兄抬頭看了一眼,匆匆記著:「金丹上期,骨齡十七,靈魂……」
像是突然才反應過來一樣,他猛地抬頭:「你才十七歲?」
君慕淺淡淡:「生辰剛過。」
「嘶……十七!」死人臉師兄倒吸了一口氣,僵硬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幾分笑來,「不知小兄弟一會兒想選哪個宗門,我可以介紹介紹?」
君慕淺頷首:「有勞了。」
「好好好。」死人臉師兄喜氣洋洋,「等我先把數據記錄完。」
他又低下頭去看石碑上浮現出的字:「這靈魂強度……」
「嗡嗡——」
「嗡嗡嗡!」
忽然,石碑劇烈地震鳴了起來,發出了嗡嗡的聲響,彷彿收到了什麼刺激一般,光芒瘋狂地湧動著。
死人臉師兄大驚:「怎麼回事?」
這可是蓬萊山為了測試根骨專門煉製的石碑,十幾萬年了,就算是遇到天賦再好的修鍊者,也從未出現過差錯。
君慕淺眼眸一眯,及時將手從石碑上收了回來。
但還是慢了一步,「嘭」的一聲,石碑直接爆炸了開來,聲響驚動了整個蓬萊山。
這一刻,蓬萊殿中的所有仙人都望了過來,連方才匆匆趕來的蓬萊山之主也猛地瞪大了眼睛,失聲。
「先天之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