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璃兒?
蘇傾璃一愣,第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是在叫她。
她回頭,幽幽地看著比她足足高了一個頭的扶蘇,總覺得有點虛幻。
扶蘇唇邊浮著笑,慢悠悠道:「璃兒,你這可就有些不厚道了,不是說了什麼好事都想著我?」
蘇傾璃稍稍地沉默了一瞬,就入戲了:「誰讓你惹我生氣。」
她心想,看來是常常經歷這種事情,才會這般得心應手。
在哄姑娘這方面,倒還有點手段。
聞言,扶蘇微微挑眉,勾起唇:「是我的錯,璃兒不要生氣了,嗯?」
最後一個字,還上揚著,帶著幾分酥麻。
蘇傾璃想著自己身為一朝女王,可不能輸,她勉強道:「好吧,這次就原諒你,下次你要是再犯,別再想著我理你。」
扶蘇笑著點頭,從善如流地接道:「若是再犯,你儘管打我好了。」
蘇傾璃嘴角一抽,她堂堂女王,才不會動手打人。
而風惜微的笑容早就僵住了,她手指緊了緊,試探道:「十七公子,你和璃妹妹?」
不可能,絕對不會是她想的那樣!
她深知蘇傾璃對風歸雪的感情有多麼深,要不然怎麼可能當初一而再再而三地屈服?
更何況,扶蘇向來都是處處留情,蘇傾璃如何能博得他的青睞?
「是你啊。」扶蘇似乎沒認出來風惜微,他攬著蘇傾璃的肩膀,笑意涼了幾分,「你方才說,要璃兒給你做見證人?」
風惜微張了張嘴:「十七公子,這不是……」
扶蘇不給她面子,直接打斷:「哦,你還說,璃兒為了那個什麼歸雪,可以做任何事情?」
風惜微的神色變了變,淡淡一笑:「是啊,十七公子不知道嗎?當初璃妹妹還在風家的時候,可是歸雪一手照顧她的起居,璃妹妹還給歸雪縫過衣服。」
不管蘇傾璃到底和扶蘇有沒有關係,她都會斬斷。
風以漠沒能敵過她父親,蘇傾璃也不會贏得了她。
蘇傾璃眸色微深,眸中浮起諷刺的笑來。
風歸雪是照顧她,可他們終究是男女有別,也注意著距離。
而且,她是個手殘的主,縫衣服這種謊話也真能說出來。
「璃兒。」扶蘇忽然開口,聲音沉了幾分,眉目也緊著。
「怎麼?」蘇傾璃瞥了他一眼,還叫得越來越順了。
風惜微笑意加深,帶著一種勝券在握的姿態。
她很清楚,扶蘇雖然風流,但是卻不會對和別的男子有染的女子照顧。
然而——
扶蘇望著蘇傾璃,言語中透露著不滿:「你都沒給我縫過。」
風惜微的笑容又是一僵,有些不可置信。
蘇傾璃:「……」
演戲高手啊。
「你衣服又沒破。」蘇傾璃瞟著他,」而且,你要是讓我縫衣服,不如縫了你的嘴。」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璃兒這話可就讓我傷心了。」扶蘇笑吟吟,眼神極為寵溺。
風惜微受不了了,她忍著氣:「璃妹妹,歸雪若是知道你來萬靈了,一定會很開心,不如一會兒和我去風家見見?」
孰知,蘇傾璃笑了一下,說出的話卻簡單粗暴:「關我屁事。」
王者的氣勢,在這一刻散發的淋漓盡致。
饒是風惜微,也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她微微冷笑了一聲,直接傳音入密:「如果我說,我有你父親的東西,你回不迴風家?聽不聽我的話?」
在她眼裏,蘇傾璃永遠都只能被她踩著。
女王如何?
華胥大陸那種窮地方,算得了什麼。
聽到這句話,蘇傾璃的眼神一冷:「威脅我?」
「不是威脅,是勸告。」風惜微盈盈一笑,「我很期待,璃妹妹迴風家的時候。」
蘇傾璃看著她,殺意磅礴而起。
「唔,對了。」風惜微似是想到了什麼,「幾年前和璃妹妹比試六藝,這最後一藝沒能比,希望這次,能和璃妹妹一較高下。」
話罷,又對著扶蘇道:「璃妹妹脾氣不怎麼好,若是以後冒犯了十七公子,還請十七公子不要介意。」
一言一語,全是挑撥。
扶蘇抬眸,是笑著,但很涼:「怎麼?你也配說教我?」
「惜微不敢。」風惜微的身子顫了一下,優雅欠身,「只是為璃妹妹和十七公子好罷了。」
蘇傾璃覺得風惜微的腦子實在是有病,這種挑撥離間對她真的沒什麼傷害。
她和扶蘇萍水相逢,只是搭個夥唱戲罷了。
「璃兒的脾氣我自是知曉。」扶蘇輕笑,「而且,有我慣著,璃兒想殺人都可以,譬如……」
一個字緩緩落下:「你。」
風惜微猛地打了一個寒戰,隻感覺自己臉上被撂了好幾個巴掌。
「既然十七公子不介意,那麼惜微也不好說什麼。」她眉眼低垂,隱去怨恨,「璃妹妹,我在風家等著你。」
說完,她便落荒而逃。
「拿走。」蘇傾璃毫不留情地拍開了扶蘇的手,「另外,多謝你了。」
扶蘇笑了笑,意味深長:「璃兒過河拆橋?」
蘇傾璃眯著眸子打量著他,忽然道:「你不會喜歡我吧?」
扶蘇神色微頓。
「喜歡朕也沒用。」不待他回答,蘇傾璃哼了一聲,「因為朕可不會喜歡你。」
流連花叢,這連她王夫的門檻都進不來。
扶蘇揚眉:「朕?」
「自稱罷了。」蘇傾璃並不掩飾,「你別叫我璃兒了,聽著太怪。」
「嗯,璃兒。」
「……」
扶蘇瞧著蘇傾璃被噎住的模樣,饒有興趣,故作不知:「你是風家人,又如何離開風家?」
「沒什麼。」蘇傾璃輕描淡寫,「有人想要我命,所以只能離開,不過幸好最後被救了。」
「被救了?」
「嗯,不過到現在都不知道是誰。」
扶蘇頷首:「若是你知道了,又當如何?」
蘇傾璃有些莫名:「當然是報恩了。」
她當時確實是欠考慮,如果不是有人救了她,恐怕她已經死在了路上。
「哦?」扶蘇不動聲色,「如何報?」
「那就看他想要什麼了。」蘇傾璃聳了聳肩,「不過救我的人應該什麼都不缺,也很厲害。」
扶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漫不經心道:「他其實挺缺一樣東西。」
「什麼?」蘇傾璃沒聽清。
「沒什麼。」扶蘇斂了笑,「等著小淺和三哥回來吧。」
**
君慕淺的速度很快,短短的一個時辰內,已經找完了半個扶九城。
她還詢問了一些城中百姓,但是都沒有得到線索。
蒼玥一旦狼化,相應的,身上也會出現狼的特徵。
她師傅說,以往蒼玥的狼化都是他用言靈壓製的。
因為在狼化的時候,蒼玥會失去自我意識,誰都不認得,還有可能……殺人。
君慕淺皺了皺眉,她身子一掠,就回到了和扶風分開的地方。
沒過多久,扶風也回來了。
他額頭上冒著汗,顯然也是沒有找到。
「師傅,玥姐恐怕不在扶九城了。」君慕淺眼眸涼了涼,「恐怕她狼化之後,害怕傷到別人,就出去了。」
提起這個,扶風眉頭緊鎖,半晌,他才動了動唇:「小玥剛回到蒼家的那幾年,很沒有安全感,總認為誰都要害她。」
連他也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讓她信任了他。
「師傅,如果我沒猜錯,玥姐現在肯定是去了她常去的地方。」君慕淺想了想,「您也算是了解她,知道她會去哪兒?」
扶風的雙眸終於不再死寂,波動了起來:「小玥若是躲起來,只會去一個地方……」
他忽的轉身,身子就朝著城外掠去。
君慕淺看著扶風的背影,嘆了一口氣,沒有選擇跟過去。
這個時候的蒼玥隻信任一個人,那是扶風。
**
天色已暗,灰灰沉沉,還下起了朦朧的細雨。
而在扶九城之外的一片樹林中,有著一個洞穴。
洞穴外是凌亂的腳印,周邊的樹上有著幾道深深的抓痕,帶著血跡。
輕微的喘息聲自洞**傳來,在這雨夜裏異常清晰。
蒼玥蜷縮在洞中,她似乎極為痛苦,抱著頭,深埋在膝間。
她全身已經被毛髮所覆蓋,而身體上,還有著幾道傷痕。
顯而易見,那是她自己傷的。
蒼玥彷彿做了一個夢,她又夢到了自己的小時候。
為了能吃飽肚子,只能和靈獸們爭奪,每次回到狼窩的時候,都帶著一身的傷。
母狼很憐惜她,專門給她帶了草藥。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直到她被帶回了蒼家。
那些人的聲音,至今還盤旋在耳邊。
「這就是當初那個被抱走的孩子,怎麼成了這個模樣?」
有人厭惡:「你瞧瞧,她和一隻狼有什麼區別?」
「蒼家不應該有這種後代,太丟顏面了,家主,我建議還是處死的好。」
有人反駁:「可她的鬥靈是舉世無雙的諦聽,以後開了靈脈,是幽冥靈脈的可能性有八成!處死的話,蒼家損失太大。」
「不錯,我蒼家若是出了一個神脈天賦者,何愁輝煌?」
最終,一個聲音定奪道:「那就去扶家,請他們過來治療,不行的話,再殺不遲。」
「此法可行。」
在一片黑暗和麻木之中,有人緩緩地走到了她的面前,於絕望之中,將她帶了出來。
至此,重見光明。
扶鳶下的葯,可以腐蝕人的靈魂。
來自靈魂上的痛楚,讓蒼玥只能不斷地嘶吼,她為了忍住骨子裏的獸性,只能選擇傷害自己。
「小玥!」
扶風衝進了洞穴之中,心臟狠狠地一顫:「小玥……」
已經看不出來是一個人了,若是在晚來一會兒,很有可能直接變成狼。
蒼玥抬頭,她的唇微顫了一下。
眼神雖然茫然,彷彿認不出來眼前的人是誰,但念出了兩個字:「扶……風……」
「是我。」扶風微微咬牙,「你不會有事的。」
言靈再度展開,以強大的力量開始鎮壓蒼玥的狼化。
但這一次,卻是前所未有的艱難。
「小玥,撐住。」扶風抱著她,低聲道,「記得以前我和你講的麽?」
他頓了頓,才說:「沒有人要傷害你,我更不會,你可以信任我。」
蒼玥迷茫地看著他,面容卻猙獰了起來,她忽然抬起了手,爪子尖利,有著鮮血滴下。
扶風的眼神微微一變,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麼,蒼玥要殺他。
如果連他也喚不醒她的話,那麼真的沒有任何救了。
「唰——」
那爪子就直接落了下來!
扶風猛地怔住了,他沒有感受到疼痛,只有一片濕潤。
女子緊緊地抱著他,眼淚從那雙獸化的瞳孔中流出,身上的毛髮也在高速地褪去。
扶風鬆了一口氣,他凝視著她:「小玥?」
他有些困惑,這一次,不是言靈的力量才對,那麼是什麼,才將她喚醒了?
蒼玥歪頭看他,忽然笑了一下,輕聲道:「你來了……」
下一秒,卻是昏迷了過去。
而與此同時,某個地方——
一個人忽的睜眼,輕輕地咦了一下:「居然恢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