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則衍認為,段一言是「萬惡之源」,所以必須把他給解決了。
段林白聽了這話,尷尬至極,他端著杯子,又喝了口菊花茶,真特麽苦,段一言本以為父親會幫著自己,結果他開口就是一句:
「其實……我也想把他給解決了。」
祁則衍輕哂,「你是準備用苦肉計,混淆視聽,打馬虎眼?」
「我沒有,你不知道,古有天下苦秦久矣,我也是苦兒子久矣啊。」段林白嘆了口氣,「你是不知道,這小子從小性格就比較早熟,也不聽我的話。」
「有事沒事,還總愛跟我對著乾,我這個年紀,年富力強正值壯年,這小子居然讓我戒咖啡戒酒,讓我養生?」
「還總是一本正經的,你說像話嗎?我有時都懷疑,到底誰是父親,誰是兒子。」
「哪個兒子對父親不是畢恭畢敬的,我倒好,生個管家公。」
祁則衍直言:
「可能是覺得你真的缺乏管教。」
祁懟懟上線——
所有人默然。
段林白被慪得差點吐出一口老血,若是尋常,他肯定一拍桌子,直接回一句:你丫才缺乏管教,如今這情形,可不行。
只能卑微的,忍了!
段林白深吸一口氣,「他從小是被家裡老人帶大的,仗著長輩疼愛,簡直無法無天,我是真的管不了他。」
祁懟懟再度飛刀開口:
「作為父親,管不住孩子,你為什麼不反思一下自己的問題?」
「你只要稍微接觸、了解他,就會知道,這小子真的不好管。」段林白試圖說服祁則衍。
「我幹嘛要去了解你兒子?關我什麼事。」
段林白知道祁則衍也挺會懟人的,如果他倆是單方面的凌虐一方,也不可能「逞兇鬥狠」這麼多年,可他此時不能懟他……
忍住!
「你讓我解決他,我也想啊,我早就想處理這小子了,可是……」段林白年輕時性子就比較浪蕩,還俗稱【浪裡小白龍】,說真的,過往「劣跡斑斑」,所以他每次教導兒子,沒什麼說服力。
祁則衍喝了口咖啡,「上次見面,你說你兒子是你的驕傲,還沒畢業就進公司幫你,又做出許多讓你驕傲的業績,是你的寶貝,現在又把他形容得桀驁不馴。不服管……」
「段林白,到底哪個才是真實的你?」
「我真的不知道該相信什麼。」
段林白無言以對,和祁則衍鬥嘴,肯定是各種誇大其詞,就想把他氣死,如今倒好,以前逞口舌之快,如今……
卻打了自己的臉。
大過年的,他是造了什麼孽。
段林白這輩子在祁則衍面前就沒這麼卑微過,還接連被懟,兒子是親生的,泡了別人的姑娘,如今倒好,還被抓了個現行,他能怎麼辦。
努力從嘴角擠出一絲笑容,「祁總,我也真想解決這小子,就是……」
真的有難度。
祁則衍卻是一笑,看著他,「你一直說自己管不住他,又把他說得一無是處,你是不是壓根不想管這件事?亦或者說……」
「故意貶低他,也是看不上我女兒。」
段林白瞠目,他只是說了幾句實話,這丫的到底是怎麼看出他瞧不上祁家閨女的?
而這個疑問,祁則衍也很快給出了解答,「……把他說得那麼不堪,不就是希望讓我們都覺得他不值得女兒託付,然後讓我做個惡人,讓女兒不再和你口中這個不服管的兒子交往?」
「段林白,你這如意算盤,打得真好。」
段林白瞳孔微震,差點被氣暈過去!
他真想把手中這晚菊花茶倒進祁則衍嘴裡,讓他清醒清醒,反正心裡這團火再也壓不住了,「祁則衍,在你心裡,我就這麼有心機,這麼壞?」
「我們從幼兒園就開始鬥,難道你覺得,我會把你當好人?」祁則衍挑眉。
這話沒毛病,一直都是「死對頭」,怎麼可能把對方當「好人」。
「如果你覺得我分析得不對,你可以解釋,你了解你,你挺能說的。」
「……」
我可去你大爺的,你丫才能說!
可這種話,他不敢說,段林白又差點被氣出一口老血。
這特麽憋屈啊。
「我找你過來,是解決問題的,感覺你在跟我訴苦,苦情路線不適合你。」
又是暴擊!
兩人平時見面拌嘴,什麼話渾話都說,把兒子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現在又開始懟他的不是,自相矛盾,自打嘴巴,也難怪祁則衍不信。
不過他居然說自己走苦情路線?段林白真是不能忍。
我啊……我可是段林白,我一直都是搞氣氛,走搞笑路線的,我還需要給你演戲?
本來也是個急脾氣,從來沒被祁則衍這麼壓製過,他深吸一口氣……
正當他想發作時,一側的妻子許佳木在桌下,抬腳踢了踢他,示意他冷靜。
被妻子踢了,段林白抬腳……
狠狠踹了一下身側的兒子,段一言吃痛,咬牙強忍:
真是幼稚!
雙方一時又無人說話,簡直是修羅場2.0。
**
段家這邊,氣氛緊張,祁家這邊也是如此,阮夢西到底是跟了祁則衍很久,以前又做過他的助理,知道這人被逼急了,懟人真的又凶又急。
倒是祁家兄妹哪裡見過父親這般模樣,皆是瞠目結舌。
尋常相處,祁則衍都是慈父,從不發火,對他們甚至有些溺愛,反倒是阮夢西比較厲害些。
祁洌已經被父親扣上一口黑鍋,覺得他「通敵叛國」,真是比竇娥還冤,他正在想如何洗白自己,瞧見父親戰鬥力飆升,心裡更慌了。
而祁知意原本還想幫段一言說話,也被父親這超強的懟人功力,和難以置信的邏輯給驚著了。
他方才說得雖然只是猜測,不過邏輯自洽,毫無毛病。
說到底也是段林白以前「造孽」太多,兩人互懟,各種騷操作,真是一掐一個準。
就在沒人說話時,祁知意開口了,「爸……」
「嗯?」祁則衍這輩子和段林白交鋒,從沒如此舒爽。
說真的,如果沒有女兒被拐這檔子操心事,他真的會開香檳慶祝。
「其實談戀愛是兩個人的事,沒有及時告訴您,扯謊出來約會,這也不是他的錯……」祁知意手指摩挲著面前的杯子。
熱茶早已冷卻,毫無溫度,她卻緊張得手心俱是熱汗。
「我們就是正常談戀愛,也不是說故意選擇他氣您,感情的事,本就由不得自己。」
「我知道您和段叔叔之間有些誤會,您不希望我和段家人接觸,不過還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和您坦白過……」
祁則衍清楚,感情相互的,如果女兒對段一言沒意思,就算他死纏爛打,都是沒用的。
只是人性本能,護短,所以才覺得,都是段一言的錯。
「你還有什麼事?」祁則衍心底想著,他都無堅不摧了,還有什麼事能打擊到他。
結果祁知意開口一句,他還是被驚著了:
「其實段家的兄妹倆我都認識,我和諾諾是閨蜜,我們已經認識好多年了……」
所有人:「!!!」
祁洌再度昏聵,他皺了皺眉,「你認識他們兄妹倆的時間,都比我早?」
祁知意點頭。
祁洌恨不能以頭搶地,或者去哐哐撞大牆。
就在兩人戀情被撞破時,祁洌還想著,是不是因為把妹妹介紹給了段一言,這兩人才認識交往的,他心底還是有些不安忐忑的,畢竟他可是「罪魁禍首」。
他也一直認為,讓妹妹幫自己保密與段一言的關係,把她拖下水,很為難她。
現在告訴他,自己才是最天真,最傻白甜的那個。
這讓他如何接受這殘酷的事實。
不死心,他看向段一言,「那次在AI遊戲體驗的時候,我們算是第一次見面,你主動留下我,讓我體驗遊戲,又給我端茶倒水,各種討好,段一言,你是算計好的?」
段一言直言:「不是算計,是討好!我確實想和你處理好關係。」
祁洌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明明是處心積慮,還美其名曰討好!
我可去你丫的!
「那你後來回平江,約我吃飯,其實就是想見知意?」
段一言沒否認,「確實想見她,不過也確實感謝你在平江的招待。」
祁則衍輕哂,「你在平江把他招待得確實好,妹妹都弄丟了,不得感謝你啊。」
祁洌簡直要瘋了。
「段一言,我是真心把你當朋友,你卻一心想泡我妹妹……」祁洌抓狂。
最主要的是,還是在他眼皮底下,簡直是無法無天,目中無他啊,感情他在這兩人眼中,就是可有可無,給他們戀愛提供機會的工具人?
一片真心餵了狗!
「你自己說,我對你怎麼樣?你說出來旅遊,我就邀請你來平江玩,陪吃陪玩陪遊,我夠意思了吧。」
「你是怎麼回報我的,利用我?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祁則衍開始控訴某人的惡行,倒是聽得在場所有人一愣一愣的,這怎麼說的,好像被段一言給拋棄了。
段一言活脫脫就是利用別人感情的渣男!
段林白看了眼祁則衍的大背頭,再對比祁洌的小捲毛,雖然父子倆模樣不像,可是這性子……
真是親兒子!
……
「我這麼真心對你,你把我當什麼人了?你有把我當成是朋友嗎?」祁洌是真的急眼了。
段一言也很坦蕩,「其實我一直沒把你當朋友或者兄弟。」
祁洌心裡那叫一個萬馬奔騰。
大家都聽聽,這還是人話嗎?
解決他!
必須解決這個渣男。
段一言看向祁洌,「有利用你的成分,給你造成的傷害我很抱歉……我沒把你當朋友兄弟,那是因為在我心裡,你是我未來的大舅子,是知意的哥哥,自然也是我哥。」
祁洌乾笑著,「就是因為你,我怕我沒命活到你喊我哥的那天。」
「……」
阮夢西低咳一聲,抵了下身側的祁則衍,「其實祁洌挺像你的,又是懟起人來,也能把人給氣死。」
祁則衍深吸一口氣,他現在可笑不出來。
「祁叔叔。」段一言再度看向祁則衍,「其實整件事都和祁洌沒關係,他是真的不知道,也請您別怪他,至於我和知意的事,我是很認真的和她在交往。」
「我知道您和我父親之間有些矛盾,可能對我也有些偏見,我都能理解。」
段一言本身氣場和段林白就不同。
段林白年輕時候,可是圈子裡出了名的不羈浪蕩,【浪裡小白龍】可不是白叫的。
而段一言則非常穩重成熟,所以他說話,也會讓人覺得非常有說服力與可信度。
「其實我不奢望您對我立刻改觀,這也不現實,我不希望因為我破壞了你們家庭的和睦,我也不希望,我的喜歡,會讓她在愛情和父母中間左右為難。」
「我一直都覺得,為了在一起背叛全世界就是真的愛情。」
「我覺得真正的愛情,是可以面對一切的,畢竟在你心裡,我不僅完全不熟的人,甚至可以說『仇人』的兒子。」
……
段一言很直接,從始至終,一直都希望解決事情,即便知道面前這人與他們家得「宿怨」,甚至目睹祁則衍懟了他父親,也沒慫過。
光是這一點,拋開與段家的恩怨,祁則衍覺得他最起碼是有擔當的。
這要是個慫蛋,祁則衍就算棒打鴛鴦,當個惡人,也會斷然選擇阻止他們在一起。
段林白太熟悉這個老對手,瞧見他神情有所鬆動,剛稍稍鬆了口氣,就聽到自己兒子說了句:
「說了這麼多,雖然我們兩家有恩怨,您對我有偏見,我還是希望您能給我一次機會……」
「讓我證明,我跟我父親真的不一樣。」
段林白滿頭問號:「???」
幾個意思?
什麼叫證明和他不一樣?
怎麼著?還瞧不上他?你想說服祁則衍,也不用踩他一腳吧,我可是你親爹啊,生你養你的老父親啊。
段林白徹底瘋了,被老對手給懟了,還被兒子給踹了一腳,這日子還能不能好了?
我這麼卑微是因為誰,這小子倒好,為了討好未來老丈夫,直接拋棄老父親,沒法過了。
祁則衍一直在觀察對面的父子倆,方才段林白「貶低」段一言的話,他不知真假,不過剛懟完親兒子,就被親兒子反手打了臉,說真的……
光是這一點,他就對段一言挺有好感。
怎麼說來著,敵人的敵人,那就是朋友!
他沒有正面回答段一言的話,而是直接說了句:
「我現在相信,你們父子感情真的一般,你可能真的管不住他。」
段林白氣得差點掀桌子:
這種事我早就知道了,要你說啊!
別人家是父親管兒子,在他們家,基本是段一言管著他,不是不尊重,也非不孝順,完全就是性格和行事風格決定的。
忍,還得忍!
畢竟是他兒子去刨祁家牆角的。
段林白也是第一次見祁知意,小姑娘看著溫溫順順,而他兒子是什麼性格,他太了解,又悶又騷,八成是他先動手的。
「祁總,你放心,這件事我們段家肯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段林白從未如此卑躬討好過,與好友在一起,那些討好都是逗趣成分多,這次是真的折了腰。
就怕這兩人真的在一起,那他這輩子在祁則衍面前,只怕這腰桿都挺不直了。
祁則衍點頭應著,「我也希望能把事情處理好。」
「我原本也不打算叫你過來,只是這件事在我心裡憋了太久,真的很不舒服。」
「再者說了,我們本來就有矛盾,如果只有我們家人在場,處理兩個孩子的事,難免會被人說我故意刁難,欺負小輩,這也不是我們一家能處理的事。」
「所以我想著,還是把你叫過來比較合適。」
……
段林白怎麼可能不清楚祁則衍在想什麼,分明就是故意刺激他,還非要說得如此冠冕堂皇。
明知道祁則衍是故意的,段林白還只能笑著,繼續卑微討好:
「還是祁總考慮周到!」
「真不愧是您。」
「考慮事情就是全面,哈哈——」
段林白努力假笑中……
被迫營業,他容易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