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江機場C1出口
唐菀見江錦上幾欲抬起的手懸在半空,略微蹙眉,低聲靠近,「五爺?」
怎麼回事?
他那神情,就好像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
循著他視線方向看過去,因為此時出來的人很多,人頭攢動,好似並無什麼特別的,只是下一秒,她就聽到一個奶聲甕氣的聲音,「二叔!」
她循聲看去,看到一個約莫四五歲的孩子。
寶藍色羽絨服,戴著一頂紅色針織帽,還拉著一個印著蜘蛛俠的旅行箱,沖著他們這邊揮動著胳膊,眼底像是夜空落星,黑亮得熠熠生輝。
然後就看到他連箱子都不要了,穿過人群,艱難費力,臃腫得拽著身子往他們這邊挪過來。
只是尚未靠近,江錦上大步往前,就把他撈了起來,而小傢夥也非常熟稔得伸手摟緊他的脖子。
「你怎麼來了?」雖然詫異,他語氣卻是上揚的。
「想你了啊。」
「錦上!」此時專家團隊也走了過來。
為首的男人年過半百,這是京城醫學權威——周仲清,從稱呼就看得出,與江錦上關係並不一般。
「周叔。」江錦上對他也非常敬重,「您帶他來的?」
「嗯。」
江錦上猜到,八成是他哥的主意,並沒糾結這個問題,轉而將他介紹給唐菀,「周叔,這是唐菀。」
唐菀立刻伸手過去,謙遜而客氣,「周醫生,您好,謝謝您專程過來。」
「不客氣,唐小姐,久仰大名。」周仲清和她握了下手。
唐菀心底微怔,久仰大名?她應該沒這麼出名吧。
倒不是她出名,而是她在江家出名,周仲清與江家交好,沒見過人,名字就聽了數千次。
因為此時還在機場出口處,一群人站著難免會給他人造成不便,周仲清直言,「唐小姐,我們邊走邊說吧,唐老的病歷資料我都看過了,不過還有些細節可能要問你。」
「咱們節約點時間,如果方便,待會兒我們共乘一輛車,我想和你交流一下。」
救人如救火,分秒必爭。
唐菀自然連忙點頭。
到停車場,眾人忙著搬運行李,唐菀剛才一直忙著和周仲清聊天,此時才注意到,某個小傢夥正一瞬不瞬盯著她。
四目相對,他咧嘴一笑,還有顆可愛的小虎牙。
「姐姐好,我們打過電話的,你記得我嗎?」他忙不迭跑過去刷存在感。
「嗯,記得。」
江家那位小祖宗嘛,而且前幾天,江錦上還給她看了照片。
他只有嘴巴特別像江家人,其餘地方並不肖似,可能更像生母,卻也明利而漂亮,單從他的長相就看得出來,母親絕對是個美人兒。
關於他的傳聞太多,母不詳,有人說跑了,有人死了,眾說紛紜。
據說有一次他把一個比他大,甚至個子比他高的男孩子給打慘了,據說還揚言,見一次打一次,惡名就傳開了,說他驕縱蠻橫。
甚至有人說,因為沒有母親,家裡又偏疼,所以性格古怪偏執,是個實打實的小惡魔。
可此時「小惡魔」沖她微笑,小臉還堆著嬰兒肥,可愛得恨不能上去捏一把。
「我叫江溫言,您也可以叫我江江!」小傢夥已經走上去,進行自我介紹,還像模像樣的伸了手。
「你好,我叫唐菀。」
唐菀俯低身子,和他握了下手。
「江江,上車了。」江錦上催他。
「姐姐,我們待會兒見。」他笑著往爬上車,穿得多,從後背看,爬車的姿勢頗為滑稽,惹得唐菀一樂。
*
幾人分開坐車,直接前往醫院。
江錦上剛上車就立刻給自家大哥打了電話,他把這小傢夥送來幹嘛啊?
「……他到了?」
「你什麼意思?」
「江江說你想他了,他也想你,正好周叔要過去,就讓他捎了一程,我原本打算親自送他去的,他不肯。」
「我想他了?」江錦上挑眉,瞥了眼身側的人。
他正趴在窗口,佯裝看風景,安靜裝死。
……
掛了電話之後,江錦上才戳著某人的後背,「行了,別裝了,坐好了,我有話問你。」
小傢夥立刻轉頭,沖他笑得燦爛,「二叔。」
「怎麼不讓你爸送過來?」
「就不想讓他送啊。」他小手絞動著衣服的拉鏈。
其實他也有私心,因為他爸若是來了,最多留兩天就走,到時候八成是要把他一起打包走的,相比回家,小孩子都喜歡待在外面。
「你和你爸說,我想你了?」
「難道你不想我?」
他盯著江錦上,那眼神分明在說:
你敢說不想我,我就哭給你看!
「行了,不說這個,不過我提前和你說,唐家的太爺爺住院了,你要乖一點。」
「我知道。」小傢夥沖他嘿嘿一笑,「二叔,剛才那個姐姐長得好漂亮。」
唐菀長相屬於溫暖耐看型,加上說話聲音還細細軟軟的,性格也好,很容易討孩子喜歡。
有人誇自己媳婦兒好看,江錦上嘴角不自覺揚了揚。
「這裡好熱啊!」小傢夥說著扯了帽子,頭髮軟塌塌貼在頭皮上,只有一撮毛忽然翹了起來,頗為喜感。
「二叔,你幫我整理一下頭髮。」
「沒事,這樣也挺好的。」小孩子長得好看,其實頭髮就算軟塌,看著也可愛。
「沒有型啊,這樣姐姐會喜歡我嗎?」
「她喜不喜歡有那麼重要?」
「長得好看,聲音又好聽,剛才還衝我笑了。」他自己伸手抓了下頭髮,「二叔,你覺得她做我後媽怎麼樣?」
江錦上略一挑眉,這小子是過來幹嘛的?
挖牆腳?
「二叔,你幫我弄一下頭髮啊!」他直接把小腦袋湊過去。
江錦上伸手,抓了幾下……
到了醫院門口,唐菀剛下車,就看到某個小傢夥已經從車裡蹦了出來,脫了厚重的羽絨服,裡面穿著一件蜘蛛俠的連帽衛衣,自然是又酷又帥,只是……
頂著一頭雞窩。
朝著唐菀走去,自信又張揚,彷彿他就是這條街上最靚的崽。
平江的風不算大,他頭頂還有兩撮毛,卻被風吹得左搖右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