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門關上,一剎那,整個世界都好似瞬時安靜。
伴隨著金屬門關合的悶響,林鹿呦心臟狠狠跳動一下。
今天來唐菀家裡做客,自己的表現幾乎可以用醜態百出來形容,甚至把當著江時亦的面,把他的東西據為己有,他遲早都會追問的。
所以這一路上,她都心驚忐忑,本以為抵達一樓,她都想好了,只要電梯門一開,打聲招呼,她就飛撲進自己車裡,不曾想……
還是在劫難逃。
林鹿呦心慌意亂的時候,忽然瞥見有人靠近,她下意識轉頭,他的臉居然已近在尺寸之間……
呼吸一沉!心臟狠狠驟縮一下。
漂亮的小鹿眼滑過一絲驚惶無措,惹得江時亦忍不住勾了下唇角,他的眼睛好似帶著熱風,澆燒在她心頭……
熱得心臟狂跳,渾身細胞鼓噪叫囂。
「你今天……」他聲音本就低迷消沉,在密閉空間裡,好似自帶混響,聽得人身子都能酥了一半,「到底為什麼來小五家裡?」
林鹿呦眉眼低垂,根本沒敢看他的眼睛。
「……他們一直邀請我,實在不好意思推脫,就來了。」她總不能說,是為了一條手帕吧。
「是嘛——」緊迫盯人的目光,加上故意拖長的尾音,透著股莫名的味道。
林鹿呦感覺自己就像是掉落油鍋的魚,焦灼著,若是不脫層皮今天怕是很難離開了。
她在心裡想著,如果江時亦問起手帕的事,她該如何應付,其實她更希望此時有人進來,這樣她就能直接跑了……
江時亦垂眸看著身下的人,此時兩人之間的距離已在咫尺間,完全超過了男女之間的安全距離,她卻好似無知無覺般,似乎在發獃。
「小師妹?」他低著聲音。
林鹿呦心頭一顫,只是反映慢了半拍,再回過神,一聲……
「呦呦——」已經落入她的耳中,聲很輕。
心臟好似被人陡然攥住,一瞬間的呼吸艱澀,下一秒,重奪呼吸,除卻狂跳的心跳,就連呼吸都變得越發急促起來。
就好似心底有根弦,被人狠狠撥了下——
太久沒聽到這個稱呼,難免讓人方寸大亂。
「你……」
「怎麼了?弟妹她可以叫你呦呦,我卻不行?」江時亦笑著盯著她。
若是尋常,林鹿呦面對他,也能從容淡定,偏生今天出了手帕時間,心太虛。
「你們又不一樣。」唐菀畢竟是女生。
「的確不一樣,畢竟……」江時亦聲音染笑,好似帶著熱風,吹在她臉上,燥得很,「我們……」
他最後的話,氤氳在嗓子眼,並沒說出來,只是兩人心知肚明。
也不知道他到底動沒動,林鹿呦卻感覺兩人之間的距離更近了。
心跳聲在耳邊鼓噪,他的呼吸拂過她的臉……
好像越來越燙。
林鹿呦咬了咬牙,總不能一直如此被動吧,她從包裡翻找出那條手帕遞給他,「這是你的東西,婚禮那天你借我的,我給弄丟了,被他們撿到,我覺得還是由我還給你比較好。」
江時亦垂頭看著她手中的帕子,並沒伸手接過。
此時外面忽然傳來腳步與說話聲,電梯門忽然就打開了,一個小年輕提著打包的餐盒,戴著耳機接電話,另一隻手拿著傘,正甩著上面的水。
「……不跟你說了,我準備進電梯了。」
只是他看到裡面的一男一女,愣了兩秒。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江時亦半邊身子都是靠在林鹿呦身上的,女生伸著手,他這位置,看不清她手中還拿著東西,只知道好像是放在男人腰腹部位置,臉微紅,這……
這是幹嘛呢?
他只聽過電梯play,還是第一次見到,莫名就想歪了,看兩人的眼神,越發古怪。
林鹿呦壓根沒仔細看他的眼神,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數秒怔愣後,把手帕塞進江時亦手裡,就準備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東西還給你,我先走路……」
她的話沒說完,那個小年輕忽然說到,「那……那什麼,你們繼續,繼續,哈哈——」
說著就去了另一個電梯前,而手帕被塞進江時亦手裡的一瞬間,他忽然反手緊握住她的手,他指節處有些涼,手心卻乾燥溫暖,骨節分明,勻稱修長……
幾乎可以輕易包裹住她的手,她急著往外跑,猝不及防手腕被人抓住。
就這麼一跑一拽,身子踉蹌,整個人被拖拽回去,巨大的慣性,狹小的空間,身子差點直接撞到電梯壁。
只是江時亦動作更快,伸手護住她的肩頸處,卻又難免發出撞擊的悶響。
站在另一側等電梯的小年輕聽著這撞擊聲,忍不住怎舌……
門都沒關上?就這麼激烈?這麼刺激?
也正因為如此,林鹿呦整個人幾乎被江時亦圈在懷裡,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消毒水味,不算刺鼻,卻也容易刺激人的神經。
呼吸越來越重,她下意識滾了滾喉嚨,此時電梯門,又緩緩合上了……
「砰——」一聲,林鹿呦有種自己要完的感覺。
他一隻手反扣著她的手腕,另一隻手則緊貼在她後側肩頸上,除卻這些,兩人再無任何身體觸碰。
整個人都好似被他囿於身下……親密無間,密不透風般。
「婚禮那天,我去幫小五擋酒,後來……我對你做什麼了嗎?」
「啊?」林鹿呦一愣,他怎麼好端端的又提到婚禮了?他是說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她眼底滑過一絲慌亂,卻還是硬著頭皮扯了慌,「沒有。」
江時亦何其聰明,看得出來她在扯謊,卻也沒點破,只是一笑……
「這個手帕留給你吧。」
「可是我不用……」林鹿呦不想拿他東西,反手先把東西塞給他,江時亦原本是反扣她的手腕位置,也就是這麼推來推去……
一來二去的,這莫名其妙,兩人手心就緊貼到了一處。
他手心溫度很高,隔了幾層薄薄的手帕料子,還是一點點鑽進她的手心處。
「你應該知道我有潔癖,東西你用過了,我就不要了。」
「那我回去洗一下……」
「你一定要和我分得這麼清楚?」江時亦看著她。
「……」
「呦呦——」他說話很輕,只是天生一副低音嗓,饒是音量再輕,也會往人心尖鑽。
他微微撐開她的手指,將手帕一點點塞給她。
「我的未來攥在你手裡,你總要給我機會……讓我賄賂一下面試官,嗯?」
尾音似蜜,勾人攝魂般。
林鹿呦攥緊手中的手帕,手心滾燙。
「其實婚禮那天我喝了一點酒,有些事記不清了……」江時亦借著給她塞帕子,手指從她指縫穿過,就好似要與她十指緊扣般,「我總是擔心,自己那晚是不是把別人錯認成了你。」
「後來我回去找你了……」
「可惜你走了。」
林鹿呦沒作聲,只是飛快把手指與他的分離,有些彆扭,似乎想和他竭力撇清關係般。
江時亦倒是一笑,「小五和弟妹都是聰明人,方才你在他們家裡,有些舉動,過於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林鹿呦又不是學表演的,整天和藥劑器皿打交道,並不是特別擅長隱藏情緒,說到底,這些事都和他有關,心底有些憤懣,忽得仰頭,迎上他的目光,剛準備瞪他……
原本放在她後側肩頸處的手,抽出時,忽得捏了一下她的耳垂。
兩人靠得這麼近,已經過分親密,她整個人本就處於高度緊繃的警戒狀態,饒是臉上努力保持冷靜,耳朵還是被燒得通紅。
忽得這般輕輕一捏。
心頭好似被什麼什麼狠狠一蟄,狂跳兩下。
就那麼一瞬間,整個身子都瞬間酥了……
回過神時,他卻早已撤身離開,按下開門鍵,下意識整理衣服,又是尋常那邊斯文精英的作派。
「走吧。」
林鹿呦又急又氣。
走出單元樓時,雨已經停了,江時亦剛想和她說,要不要送她回去,她許是有些憋屈憤懣,腳步略重,踩著積水,頭也不回得朝著自己車子走去。
只是積水被她這麼一踩……
雨水裹著泥漬,有少許濺落在他褲管上。
他垂眸看著自己的褲管,忍不住低笑出聲。
倒是和以前一樣幼稚。
雨後的風,帶著涼意,可吹在林鹿呦的身上,卻讓人覺得越來越燥,上車後,乾脆為了降溫,打開冷風,體表溫度倒是很快降下,只是……
被他握過的手,被他捏過的耳垂,卻仍舊熱意灼人。
今天到底是怎麼了?面試差點被她搞砸,去唐菀家裡接連出洋相,她打開手機,準備開導航定位回家,她是第一次來這個小區,對周圍路況並不熟……
順便看了眼今天的星座運勢。
星座告訴她,今天運勢非常好,還有一些桃花,她抿了抿嘴?桃花?爛桃花嗎?
……
江時亦上車時,林鹿呦的車已經駛動,他開車,緩緩跟在後面,她住在化驗所給她提供的宿舍裡,瞧她進入單位大門,他才驅車前往河西。
**
當他到家時,江承嗣早已洗完澡,客廳電視打開,他則依靠在沙發上抱著手機玩遊戲。
「哥,你回來啦?這麼晚?」
江時亦略微挑眉,他是真的想不通,專註一樣事情不可以嗎?非得開著電視打遊戲?
「嗯。」
江承嗣殺完身邊最後一個敵人,方才得閑看了眼正在門口的人……
什麼情況?
他還是第一次見他哥如此「狼狽」。
不是去面試嗎?
他記得早上,某人是穿了西裝三件套出去的,外套沒了就罷了,胸口衣服還皺皺巴巴,就像是被水泡過,黑色西裝褲上,還裹了泥漬……
我的天?他是去什麼野戰區面試的嗎?
什麼樣的面試,能把自己搞成這樣?
最可怕的是,他居然就這麼回來了?按理說他應該中途買一套衣服換下,也不該穿成這樣回家的。
「哥,你今天沒出什麼事吧?」
「沒有,幫我拿條毛巾。」
江時亦回家後,自然是潔癖發作,不可能穿著髒兮兮踏進家門。
江承嗣立刻給他送上毛巾,一邊打遊戲,一邊瞧著他在門口整理拾掇半天,只是他彎腰弄褲管上的泥漬時,他恍惚,好像聽到他哥笑了……
臥槽?
衣服臟成這樣,他還笑?
「哥,你在笑嗎?」他哥出去一趟,是不是被什麼髒東西附體了?
江時亦撩著眼皮看他,「你是不是遊戲打多了,出現幻聽了。」
「……」江承嗣臉一黑,好吧,他確定,這是他親哥,絕壁沒有被髒東西附身。
「明天把我這輛車送去清洗一下,我開別的車。」江承嗣是玩車的,家中除卻摩托、賽車,其他車自然也有。
「行啊。」江承嗣眯了眯眼,「哥,你的外套呢?」
江時亦此時才好似想起,外套落在江錦上那裡了。
面對江承嗣打量的目光,他沒作聲,只是收拾整理好,就準備上樓,「我明天還有面試,先休息了。」
江承嗣抓了抓頭髮,有點反常啊……
出去面試,還能把衣服弄丟了?總不會是面試被人虐了吧?
不過看他狀態,又不像是被人欺負了,江時亦的事,他是不敢打聽的,低頭,繼續玩遊戲。
而到了房間後,江時亦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換下所有衣服,洗澡……
清洗完,才和江錦上發信息,說他改天去拿外套,讓唐菀別幫他洗衣服。
江錦上原本都打算睡了,收到信息,偏頭詢問唐菀,「三哥的外套落在這裡了,讓你別洗,他抽空會過來拿。」
唐菀原本正靠著江錦上,在看育兒書,聽到這話,微微皺眉,「三哥的外套?」
「他不是給林組長披了?肯定也被弄濕了,走的時候,也忘記拿了。」
唐菀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麼,急忙掀開被子,走出房間……
他們的新家,兩衛兩浴,林鹿呦用的是外間的浴室,唐菀快步走過去,查看一下衣簍,緊抿著唇。
「怎麼了?」江錦上瞧她動作很快,還以為出了什麼事,跟過來查看。
「我記得我把兩人衣服分開裝好的,準備讓他們分別帶走。」
「然後呢……」
「我好像都塞進林組長的袋子裡了。」
因為是濕衣服,擔心滴水,唐菀還特意密封好,多弄了兩層袋子加封,包裹得密不透風,提醒林鹿呦路上千萬別打開,回家清洗時再拆開。
衣服都是濕的,林鹿呦也犯不著路上就打開,弄得一車子都是水,所以……
這也導致,林鹿呦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衣服裡,還裝了江時亦的。
「菀菀,你是不是故意的。」江錦上忍不住笑出聲。
「我真不是……」若是故意的,她也不會故意來查看,就是記不清了。
「那現在只能告訴三哥實情了,免得他白跑過來。」
唐菀點頭,她以前很仔細的……都說一孕傻三年,肯定是這個原因。
她伸手摸了摸略平的腹部,肯定是懷孕的原因。
小歪脖子樹:……
還沒出生就讓我背鍋?這日子可太難了。
……
江時亦收到信息,仔細看了兩遍,才回復:【我知道了。】
他此時已經不知道,唐菀和江錦上到底是什麼意思了?
他倆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
如果是無意的,這三番兩次,都能打在重點上,未免太巧合了。
**
而這邊的林鹿呦就有些崩潰了。
她比江時亦更早回到單位分配的宿舍,洗了澡,換上自己的睡衣,準備將今天被雨淋濕的衣服,和唐菀的衣服都清洗一下。
她白天要上班,除卻休息日,哪兒有時間洗衣服啊,只能借著洗完澡的時間。
打開密封包裝袋,她就傻了眼……
這衣服她穿過,自然認得,是江時亦的。
難道唐菀家裡還有取帕子送外套的服務?這衣服也不便宜啊,直接扔了也不太好,不是要坑死她嗎?
唐菀和她是不是命裡犯克?
怎麼還沒完沒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