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軟尺在腰上寸寸收緊,這地方他曾抱過,在她騎車載著自己時,他指尖動了動,隱有熱意。
她垂眸,似乎是在看軟尺上的數據,又彎腰,測了下腿圍。
彎腰下沉,長發垂落。
今日過來,本意是學車,修身緊貼的黑色長褲,襯得雙腿長而筆直,他曾見過她穿著旗袍,走動搖曳時的萬般風情,一時覺得心臟又被狠狠颳了下。
彎著腰,這才注意到不遠處有人,她轉頭看過去,沒想到是江承嗣:
「四爺?」
自從和江錦上聊過,加上他面試時的犀利,此時面對他,莫名有些拘謹,生怕被他看穿,自己就是那個砸場子的人,他會不會直接把自己扔出去?
「小阮呢?」
「這裡的成衣都不適合我,準備定製一套賽車服,小阮去拿發票了,我就自己先測了下一些尺寸。」
她中午是故意躲著江承嗣的,沒想到還是碰上了。
心底那叫一個緊張,軟尺不停在指尖勾纏著。
其實她根本不需要測這些,自己是做衣服的,自己穿得旗袍,有不少還是她親手縫製的,旗袍要穿得好看,也要合生合寸,她對唐菀都如此挑剔,對自己自然更加嚴格。
她清楚自己身上的每一寸尺度。
京城的冬天太冷,幾乎都在待在室內,總覺得腰上長了些肉,就隨便量了下。
「測量好了?」江承嗣走過去。
「還沒。」
「還剩什麼?」
「肩頸,還有上身……」她心底發虛,當他走近時,軟尺纏繞在指尖,一如她此時紊亂的心緒,「這些等小阮回來,幫我測量就行。」
「她還要處理下午面試的事,節約點時間,軟尺給我吧。」
「……」
她心裡那叫一個亂啊,擔心江承嗣把自己扔出去,甚至都忘了可以拒絕他,想要把軟尺遞過去時,發現軟尺繞在指尖,一拉一扯,軟尺束緊,指尖泛紅充血,居然直接勒住了手指。
她自己都不知道,軟尺怎麼會纏裹成這樣,偏生江承嗣已經走到她面前,越急,好像越解不開。
江承嗣垂眸看著她的手,也沒什麼死扣,這是軟尺,又不是細繩,怎麼還繞到一起去了。
這姑娘是不是有點傻!
他伸手過去,她本能要躲,偏生軟尺一端被他扣住,沒法躲,手就落在他手裡。
江承嗣的手生得很好看,指腹手心都有繭子,甚至還有細碎的傷口,刺撓著她,有些酥癢。
托著她手,一點點解開軟尺,「一個軟尺都能被你纏成這樣,你可真有本事。」
他笑得肆意,語氣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寵溺感。
她緊咬著牙關,強忍著心顫,沒說話。
江承嗣不是第一次牽她的手,最近的時候,應該就是河西飆車的時候,她從車裡下來,只是當時那種情況,周圍太嘈雜,他就覺得,這姑娘的手,軟軟熱熱。
此時仔細打量感受,在軟尺解開後,指尖微微收緊,幾乎將她的手攏於手心,好似……
不願撒手般。
氣氛瞬時變得有些曖昧旖旎起來,就好心臟都陡然加快。
尤其是這位「肖姑娘」,指尖剛被纏繞得有些充血,瞬時回血後,整個手都滾燙起來。
「轉過去吧,我給你測一下肩頸。」江承嗣鬆了手,指尖卻不自覺地攥緊了手中的軟尺。
轉過身,背對著他,自然看不清他的臉……
而江承嗣也看不到她此時臉上浮起的一抹羞紅。
她只能感覺,他站在自己身後,似乎保持著一點距離,然後按住了她左肩後側,軟尺一扯,落在右肩上。
男人的呼吸,若有似無吹在她後頸、耳廓上,她耳尖瞬間泛起一絲紅暈。
她覺得耳朵發燙,而江承嗣則看到了。
「你的肩很平。」江承嗣直言。
第一眼見她時,江承嗣就知道這姑娘儀態非常好,畢竟旗袍要穿得漂亮,你就是稍微駝背,都會不美,她是模樣溫柔,肩平腿長。
她悶聲點頭。
「我給你測一下上身的長度。」
「好。」她點著頭,感覺他的手帶著軟尺,點在她肩上,軟尺下拉……
並沒按在她後腰上,虛虛隔了一點距離,可她卻渾身僵直,不敢亂動。
「你今天有心事?」江承嗣忽然開口。
「嗯?」她愣了下。
「我弟弟和你說什麼了?」江承嗣雖然有時遲鈍,卻也能敏銳感覺到她的反常,早上還好好的,自從和江小五待在一起之後,就不太正常。
「五爺?」她抿了抿嘴,總不能告訴他,我們一直在聊你吧,甕聲說了句,「隨便說說,也沒聊什麼。」
「他說的話,你都別信,如果你想知道什麼……」江承嗣站在他後側,居高臨下,氣息吹下,讓她頭皮發麻。
「你可以直接來問我。」
她點頭應著,她此時還真不敢問江承嗣,要命了,「量好了嗎?」
「嗯,你把數據都填好就行,後面的事我給你弄。」江承嗣拿了張紙給她,兩人一起填的數據。
「那我先走了。」她說著就準備跑。
「等我跟你……」
話沒說完,就跑了,惹得江承嗣眉頭直皺,幾個意思?
早上分明不是這樣的啊。
江承嗣出去時,就看到她快步朝著左側走去,忍不住低聲悶笑,不足一分鐘,她又饒了回來,遇到江承嗣,尷尬至極。
她對俱樂部不熟,以為條條大路通羅馬,結果繞到了一條死路裡。
本想趕緊逃跑,結果撞了南牆,又繞到他面前了。
「往右走,左邊只有洗手間。」江承嗣憋著笑。
她平時都是優雅知性,做事也非常從容,今天是怎麼回事?
雖然不知道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麼,江承嗣卻覺得她今天格外可愛,她年紀不算大,此時她才覺得,這也就是個小姑娘,也會有慌亂的一面。
「嗯。」她點頭,又羞又急,直接往前走。
越急越亂,腳步越快,她的腿再長,到底也比不上江承嗣的,她越走越快,江承嗣則從容不迫跟著她。
這姑娘到底怎麼了?
江小五,你丫到底對她幹嘛了?
她走得太近,拐彎的時候,差點撞到了人,在即將碰到的時候,她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後背撞到一人胸口,江承嗣怕她摔著,幾乎是本能的伸手護住了她。
「肖小姐」是沒想到,只是往後退了兩步,整個人就撞進了一具僵硬的懷抱裡,腰被一直溫熱乾燥的手一把罩住,人就被緊緊扣在了懷裡。
他垂著頭,看不見臉,只有聲音微啞低沉,「沒事吧?」
她的背緊緊貼著她的胸膛,腦袋幾乎是靠在他脖頸處的,那聲音從他嘴裡出來,卻又好似在他嗓子眼氤氳著。
透過耳膜,直直鑽進了她心底深處,周圍都是他的氣息。
乾燥熾熱。
她感覺江承嗣的手燙得要命,明明隔了衣服,卻還是覺得熱。
整個人都好是要酥軟化掉幫,只是堅硬的不敢亂動。
「說話,有事嗎?」他聲音不算溫柔,卻讓人覺得心顫。
江承嗣扣在她腰上的手指動了下,鼻端是她身上乾淨好聞的白檀味,低垂著頭,睨著她,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她頸部弧線。
時間、空氣,都好似停滯了般。
陽光從一側窗戶落進來,一切變得柔柔軟軟,有微塵在陽光下跳動,莫名讓人心神晃蕩。
阮夢西手中拿著發票單據,眼睜睜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幕……
她往後退了,四爺伸手摟住了她。
親密相貼,密不可分般。
唔?
這是什麼情況?
阮夢西忽然覺得自己站在這裡有些多餘,忽然覺得有些尷尬。
「那個……」阮夢西知道自己此時出聲,好似不太得體,可也不能任由尷尬繼續,只能硬著頭皮打破沉悶。
江承嗣鬆開手,她便自然的道謝,與她錯開些距離。
「『肖小姐』,這個……」阮夢西都不知道自己該幹嘛了,「你的尺寸都測量好了嗎?」
「嗯,都好了。」
「那……」阮夢西咳嗽著,「這面試要開始了,不如我們先過去吧,四爺,您說呢?」
江承嗣沒作聲,只是暗暗收攏手指,不自覺緊了緊。
**
面試間
江錦上早就到了,正悠哉得喝著茶,瞧著三人同行回來,挑了下眼。
四哥還真是去找人了?
主要是這三個人之間,氣氛很古怪。
不過面試還沒開始,這位「肖小姐」接了個電話,就匆匆走了,江承嗣也不可能丟了面試工作送她,她倒說沒必要,青天白日的,也不會出什麼事,回家就告訴他。
「肖小姐」離開後,江承嗣便繼續開始面試工作,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約莫一個多小時,才收到她的信息,說是安全到家,才認真開始工作。
阮夢西坐在他身邊,那叫一個如坐針氈。
心底一堆疑問:
四爺和「肖小姐」是什麼關係?
「肖小姐」的尺寸是四爺幫忙量的?有些測量的尺寸,可以自己完成,有些則需要他人配合?
四爺上手了?
他倆剛才摟抱在一起,幾個意思?
她要多出一個老闆娘了?
阮夢西心底亂鬨哄的,不夠面試開始,就專心工作。
面試結束後,阮夢西才想起來,自己忘記將單據發票這些交給「肖小姐」,定金也忘記收了,思量著,她連這位「肖小姐」聯繫方式都沒有,就有些頭疼了。
「記得通知面試成功的人,明天開始來實習培訓。」江承嗣結束面試,特意叮囑阮夢西。
「我知道。」阮夢西點頭。
「今天辛苦了,我和小五要去老宅吃飯,你要不要一起來?還是要等則衍?」江承嗣床上外套。
「我等他過來。」
「那行,我先走了。」江承嗣說完就準備離開。
「四爺,等一下!」阮夢西想著兩人的關係,就把定金單據的事告訴了他。
「她確定想要定製衣服?」
「對,款式也選好了,不過定金還沒收,師傅那邊不好下單。」
「定金從我那邊扣,單據給我吧,回頭我轉交給她。」
阮夢西僵硬得把單據給他,整個人都有些傻了。
從四爺帳上扣?
關係已經親密到這個程度了?
**
江錦上當時就站在邊上,把所有過程看在眼裡,去老宅的路上,還忍不住打趣道:「她定製衣服,跟你有什麼關係?」
「之前欠了她東西,這衣服就當補償她了。」
江承嗣說的是河西賽車的事,事情是因他而起,總要彌補她一下。
江錦上則笑著打量他,「發生什麼?你就欠她的了。」
「別管太多,你現在安心照顧弟妹和小侄子就行,別總想插手別人的事。」江承嗣從心底覺得,某人不是個好人,恨不能離他八尺遠。
江錦上輕哂,「你乾脆把自己賠給她,我覺得她會很開心。」
「江小五,這種玩笑不要亂說。」江承嗣皺眉,「你這簡直就是在侮辱我和她之間的關係。」
江承嗣心底隱有感覺,他和「肖小姐」關係超過了一些界限,這是他的私事,不太想別人摻和。
而且他總覺得,江錦上不安好心,總想暗戳戳搞什麼么蛾子。
這小子從小就喜歡磨人,不是個省油的燈,江錦上遞塊糖給他,他都覺得糖衣裡裹得可能是毒藥。
江錦上搓了搓手指,「你的事,真不要我管?」
「你再說,信不信我把你從車裡丟下去。」
江錦上只是一笑:
「是你讓我不管的,以後出了事,別來找我算帳就行。」
「只要你離我遠一點,我保證平平安安活到九十九!」
江錦上偏頭看著窗外:
做弟弟的,真的仁至義盡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江承嗣有對他說了句,「你也離她遠一點。」
江錦上甕聲一笑:
你是她什麼人啊,管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