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驟雨晚來急,閑花落地聽無聲。
急雨初歇,熱鬧了一天的江家老宅也隨之沉寂下來,老太太尚未睡著,還拉著江時亦在房間說話。
「承嗣這小子,別看他長得不靠譜,眼光倒是不差,司家這丫頭是真不錯,進退有度,最主要的是,彼此也互相喜歡。」
忙了一天,老太太靠在藤椅上,神色雖顯疲態,嘴角卻帶著笑,「承嗣要是成家了,我就了卻了一樁心事。」
「眼看著你們兄弟幾個一個個成家生子,我才覺得自己真的是老了。」
……
江時亦原本以為老太太只是拉著自己感慨歲月催人老,果不其然,三句話說完,就開始催婚了。
「時亦啊,你們兄弟幾個裡,除了宴廷,就你最省心,奶奶年紀大了,說句不好聽的,隨時都可能就……我就想有生之年看到你們兄弟幾個都成家立業,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老太太也不是非要逼他,只是歲月不饒人,她沒那麼多時間了。
「如果你哥還在的話,那就……」
老太太今晚也喝了一點酒,加上快到忌日的緣故,難免多些感慨。
「奶奶,我會抓緊的。」
老太太點頭,「承嗣談個戀愛,我已經夠操心了,你可要讓我省點心啊。」
他點頭應著……
殊不知他談戀愛,也沒讓老太太很省心,鬧出的動靜,不比江承嗣小。
氣得老太太直言,這兄弟倆是準備把她氣死。
江時亦伺候老太太睡下,回房的時候,遇到了江錦上,他正抱著江小歪站在一處窗口看風景,外面烏漆嘛黑,只有路燈落拓的幾叢樹影。
小傢夥看得認真,瞧見江時亦過來,還衝他揮舞著胳膊,小嘴咿咿呀呀,似乎是想要抱抱。
「三哥?」
「我回房休息了。」
江時亦上次被這小子折騰得狠了,想起衣服上都是他的鼻涕泡和眼淚,頭皮都開始發麻,繞開這對父子倆,直接回房。
江錦上哭笑不得,他兒子就這麼嚇人?至於嗎?
「啊——」江小歪還不停沖著他的背影揮手。
「別喊了,人都被你嚇走了。」
「什麼嚇走了?」唐菀從屋裡出來,她剛洗完澡,「別站在外面了,趕緊回屋吧。」
父子倆回屋後,小傢夥躺在兩人中間,偶爾扭著身子,自己玩得倒是開心。
「小姨父最近要走了,過兩天要去霍家吃飯,你別忘了。」唐菀提醒。
「我知道。」
唐菀瞧見江錦上注意力一直在兒子身上,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五哥,你在看什麼?」
「我在想,這小子什麼時候才能自己睡覺。」
江小歪:「……」
其實照顧孩子都沒什麼問題,只是房間裡多出個人,他就是想和唐菀做些親昵的事都覺得渾身不自在,有一次他就是親了親唐菀,結果一轉頭,就發現某個小傢夥躺在小床上,正一瞬不瞬盯著他,實在有些嚇人。
「對了,四哥還沒睡?」唐菀岔開話題。
「好像還在看書。」江錦上剛才抱著孩子從書房門口經過,沒想到江承嗣還在看書。
「愛情果然能改變一個人。」
「改變他的,可能不是愛情,也許是我。」
「嗯?」
「我會不定時抽查他的學習情況。」
「……」
**
話說江承嗣這邊,他每天都有固定的學習任務,今天耽誤了一個下午,晚上又睡不著,便抓緊時間把課程不上。
誰都有惰性,況且今天日子特殊,江承嗣雖然看著不太正經,卻也不是真的扶不上牆,所有人都在幫他,自己肯定要更努力才行。
當他看完書,已是凌晨兩點多,正打算回房休息,路過客房時,猶豫著,還是準備去看一下司清筱。
輕著手腳打開門,屋內很暗,只有床頭一盞小夜燈,他輕聲把門合上,往裡走了兩步。
畢竟是客房,屋內陳設很少,只有一張大床,一副桌凳,所以一進屋就看到了躺在大床上的人……
而眼前的一幕,更是瞬時讓他熱意上湧,耳根都瞬時被染得血紅。
許是方才一陣急雨,屋內門窗緊閉,室內空氣不流通,本就有些悶,她又喝了不少酒,方才蓋在身上的被子已經被踢開,長及腳踝的裙擺一路滑到了大腿……
白盛雪的皮膚,黑色長裙,交相映襯,對視覺衝擊力很大。
江承嗣喉嚨滾了滾,走過去,將被子一扯,直接把她身子蓋住了。
「唔……」司清筱覺得燥熱得難受,杯子車上,渾身熱意就翻湧起來,慢慢就醒了……
她本身就不是醉得很離譜,只是極少喝酒,最後敬酒那個環節,喝得太急,酒勁上頭忽如上頭,才昏沉睡著了。
江家老宅隔音效果並不算好,之前還有孩子的哭聲,她隱隱約約就有些轉醒了。
此時距離她喝完酒,已經過了四五個小時,酒勁兒已過大半。
她睜開眼的時候,就知道這並不是她家,她略微偏頭打量著四周,就看到江承嗣正拉開半側窗簾,開窗通風。
窗戶開了一半,涼風竄入屋裡,她頓時覺得舒服許多。
而江承嗣站在窗口,神色複雜得看著窗外,抬手拉扯著領帶,覺得這東西束在脖子上,勒得他有些喘不過氣兒。
腦海中不停閃過她穿著旗袍的萬種風情,招搖肆意的雙腿,隻覺得心火上頭。
我去——
江承嗣,你丫真是禽獸吧,人家喝多了,你還能在這裡yy?
他心臟跳得厲害,呼吸也變得不暢快,耳尖紅透,渾身燥得很。
他怕半夜又起驟雨,雨水會竄進屋子裡,原本半開的窗戶,又被他緩緩合上,隻準備留下一條縫通風即可。
隨著窗戶玻璃緩緩合上,夜色濃稠,玻璃好像化為了鏡子,將室內的陳設都一一映在上面,自然包括那張床。
江承嗣皺眉,因為床上沒人。
他下意識轉身,司清筱卻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他面前,許是光著腳的緣故,悄無聲息地……
「筱……」
一個完整的字音都沒說出口,司清筱忽然往前一步,兩人距離瞬時就被拉得非常近,她略微低頭,額頭抵在他胸口,呼出的熱氣盡數吹在他襯衣上……
就好像枯骨荒原撩起的一把野火,他渾身血液都瞬時奔湧逆流。
她身上太熱,額頭更是如此。
燙得他心口一窒。
「四哥——」她聲音比平常更加溫軟嬌嗔。
她尋常很少和他撒嬌,此時紅著臉,整個人溫馴得靠在他懷裡,身子有些踉蹌,似乎是想尋求一個依靠,然後一個伸手……
摟住了他的腰。
江承嗣身子一僵,不敢亂動。
「四哥……」小姑娘聲音軟得不像話,又靠在他身上,聲音隨著她呵出的熱氣,一點點浸入他的皮膚。
震蕩著他的呼吸心跳,侵襲著他的理智。
足以讓人神智潰散。
「怎麼了?」江承嗣覺得,此時她就算是想要自己的命,自己也會毫不猶豫得給她。
應該這麼說……
自己的命,就攥在她手裡了。
她的呼吸稍微急促一點,自己的心臟都紊亂半分。
「難受,頭疼。」
「下次別喝這麼多酒了。」江承嗣伸手,想幫她揉揉額角,讓她舒服些,殊不知她的小臉更燙,他的手剛碰上去,指尖就被染上一層特意。
「嗯。」司清筱點頭,就著他伸手捧著自己的臉,仰頭看他。
目光相撞,曖昧的熱意在兩人之間竄動著……
江承嗣並不想在她醉酒的時候,佔她什麼便宜,況且他們的日子還長,也不急於一時,想著她還光著腳,「我抱你回床上休息。」
他剛彎腰,司清筱忽然就仰著小臉,吻住了他……
好似飲鴆止渴般,未散的酒味兒在兩人唇齒間竄動著,好似在催動著什麼。
司清筱是主動的,可是一來二去,主動權就完全不在她手上了,她神智潰散,呼吸急促著,有點跟不上他的節奏。
整個人好似沒了骨頭般,小夜燈下,一切都被照得綽綽約約……
直至她無法喘息,江承嗣才撤身離開,卻也沒徹底鬆開她,鼻尖蹭著,說話時,還會擦到她的唇邊……
曖昧,廝磨。
「頭疼得很厲害?」江承嗣的聲音好似也被酒水催化熏染,也是帶著一股子熏人的熱意。
「嗯。」
「我幫你揉揉?」
「我想先洗個澡。」
洗……洗澡?
江家老宅並不是什麼酒店,不是所有臥室都自帶浴室,外側雖有公用的浴室,江承嗣也不可能讓她去外面洗。
「那你……去我房間?」
……
司清筱覺得渾身黏糊糊,熱烘烘得難受,點頭同意了,江承嗣幫她穿了鞋,小姑娘走路踉踉蹌蹌,最後還是他抱著她回了自己房間。
給她找了一件自己的衣服,便把人塞進了浴室。
「你一個人可以?」江承嗣怕她洗澡摔著。
「唔……」司清筱意識是清醒的,「我不可以的話,你能幫我?」
她就是這麼信口一說,江承嗣直接把門關上,這臉瞬時就漲得通紅。
這小姑娘喝多了酒,怎麼膽子變這麼大,主動親他也就算了,這是幹嘛?邀請他一起洗澡?
此時浴室傳來水聲,他坐在床上,又開始心猿意馬了……
洗澡共浴?
他深吸一口氣,心底天人交戰,一邊覺得自己太禽獸,另一邊又開始心裡發癢,簡直要了命。
在房間來回踱步,打開窗戶通風,涼風吹來,心頭的火非但沒澆熄,反而愈發濃烈。
我去,江承嗣,你丫是禽獸吧!
你之前可是答應過叔叔,要把她送回家的。
人沒送回去也就罷了,這要是回去之後,還不是完好無損的,你打算怎麼跟人家交代。
……
他心底正煩亂著,司清筱已經洗完澡出來了。
「四哥,你這裡沒有吹風機嗎?」
司清筱出來時,江承嗣覺得自己又要死了。
他原本幫她找了一套自己的睡衣,結果她隻穿了上衣,衣服堪堪遮著大腿,原本也不算暴露,只是她扯著毛巾擦頭髮,衣服被往上拉了一寸。
清純中透著欲色,這是準備要他的命啊。
「怎麼不穿褲子。」
「太長了,浴室裡都是水,會弄髒。」主要是完全不合適。
「我去給你找吹風機。」江承嗣將視線從她身上挪開。
他房間沒有吹風機,可是他記得,他哥那裡有……
他一個男人,頭髮很短,隨意用毛巾擦擦就好,他又不像祁則衍,還整天做頭髮,壓根沒有準備那玩意兒,江時亦屬於有潔癖,自然不可能任由發梢滴水。
所以凌晨三點,某人敲開了他哥的房門。
「有事?」江時亦冷著臉。
「哥,借個東西。」
「什麼?」
「吹風機。」
「……」
三更半夜,跑來借吹風機?這不是有毛病嘛!
他到底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
江時亦眼皮狠狠跳了兩下,深吸一口氣,看了他一眼,就把門給關上了。
「不是,哥……」
江承嗣皺眉,我去,都說他起床氣大,他哥起床氣也不小啊。
二哥和江小五那邊,他不方便打擾,正準備再次敲門時,門被打開了,一個裝在袋子中摺疊的吹風機被送了出來。
「我用完就還你。」
「不用還了,幫我買個新的。」
「……」
江時亦大概猜到不是他用的,關門前又說了一句,「老宅隔音不太好,辦事兒的時候,聲音小一點。別吵著大家睡覺。」
「嗯?」江承嗣還沒回過神,門就被關上了,他拿著吹風機往回走,快到門口才回過神。
這是什麼魔鬼哥哥,把他當成什麼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