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的天,出了暑天,一雨才覺秋已至。
醫院手術室內,消毒水混雜著血腥味,這場手術已持續6個多小時,病人情況並不穩定,術中就下了兩次病危,正當主刀醫生在進行最後幾步時,患者忽然大出血。
「劉醫生——」助理醫生神色緊繃。
「止血鉗。」
「止不住啊,血袋怕是不夠用了。」
一聽說血袋不夠,手術室內的氣氛瞬時緊繃起來。
而主刀醫生卻還在有條不紊得處理傷者患處,助理醫生正在幫忙止血,只是病人的血已經染紅了幾塊紗布,卻怎麼都止不住!
此時邊上忽然傳來低低一聲:「出血點應該在切口左側。」
聲音很清,溫潤冷淡,卻堅定。
主刀醫生淡淡瞥了他一眼,在他乾淨利落得處理完患處後,將切口左側出血處止住……
危機解除。
病人的血壓心率很快回歸原位。
主刀的劉醫生處理完大部分工作,將傷口縫合的工作交給助理醫生,才算舒了口氣,打量著方才出聲的人,示意他跟自己出去。
手術結束後,幾個護士正在清點手術中用的紗布和一應器具。
「剛才說話的是周醫生的外孫吧?剛才亂成那樣,他居然那麼快就找到了出血點。」
就算制定再詳盡的手術計劃,術中也會發生太多變故,對醫生考驗太大。
「能考上最好的醫學院,被最好的教授賞識,肯定很厲害。」
「他就是暑假來醫院觀摩學習,你都不知道多少我們院裡多少單身女孩子盯著他,可惜啊……」
「撬不動!」
……
而出了手術室的江慕棠已經被劉醫生叫到了辦公室,詢問他方才觀摩手術的心得感想。
有些時候,沒遇到過,你可能想不到這世上的天才會是什麼模樣,卻也真有那麼一類人,在某些方便,天賦異稟。
比如他眼前站著的這位——
江家的小五爺,江慕棠。
當年江家這位小五爺高考結束,大家都以為他會去讀什麼商科,畢竟江氏這幾年在江宴廷和江錦上手中不斷發展壯大,他們兄弟感情非常好,雖然偶然有意見相左時,卻沒發生過因為掌權問題爭得頭破血流的情況。
在業內也算一段佳話。
江宴廷的兒子——江溫言,尚未畢業就進了公司,如今已能獨擋一面,大家都以為小五爺肯定會進公司。
堂兄弟二人攜手,共續父輩留下的業內佳話。
不曾想……
他去學了醫。
周仲清是醫學權威,是他的乾外公,受其影響也能理解,只是有這麼一個業內大牛做外公,肯定會被拿來比較。
可想而知,他從進入學校開始,就受到了多少關注和質疑。
江慕棠進入辦公室的時候,裡面空無一人。
他考的的是本碩博連讀,如今尚未畢業,只是趁著暑期來觀摩學習,畢業後選擇了醫院,還需要規培實習,想親自執刀手術,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這也不算是他的辦公室,平時有四個人在用,只是給他清了張沒人用的辦公桌而已。
剛推門進去,就看到自己桌上放了個保溫桶,底下壓了個便簽:
【雞湯,趁熱喝!】
看這瀟灑風流的字,就知道是誰寫的。
他打開雞湯,還是滾燙的,他撥了個電話出去,剛接通就問了聲好,「媽。」
「手術結束了?」
「嗯。」江慕棠盯著面前的雞湯,捏了捏眉心。
「累不累?什麼時候回家?我讓你爸去接你。」
江錦上正靠在床頭看書,聽到妻子這麼說,眉頭微擰,多大的人了,還讓他去接?
「不用,我想把手術的觀察報告寫一下,可能會晚點回去……」
唐菀一聽這話,就心疼不已,當初他要學醫,她還是很支持的。
只是家中沒有個學醫的孩子,她又哪裡知道學醫的苦。
「你弟把雞湯給你送去了吧。」
「嗯。」
「趁熱喝。」
……
江慕棠掛了電話,盯著面前的雞湯,有點頭疼。
說實在的,他已經喝了十多天的雞湯,隔三差五母親就給他燉,還是從平江運過來的。
據說是山裡放養的溜達雞,唐雲先特意買的,處理好,真空打包郵寄,說是給他補身子的。
其實真的沒必要。
**
另一邊
唐菀也沒多說什麼,掛了電話,就抵了抵身側的人,夫妻這麼久,一個眼神交流,江錦上就明白她想幹嘛了。
去隔壁突擊檢查另外一個小子,看他是否在學習!
江錦上家是兩個小子,江慕棠小時候還經常帶著弟弟到處浪,沒少把江家搞得雞飛狗跳,如今老大上大學,老二讀高中,也算熬出頭。
只是這個小老二最近有點叛逆,忽然開始注意外表了,搞得唐菀一度懷疑他是不是早戀了。
結果人家卻說:
「媽,不是注意外表就是早戀,我只是對自己有要求,時尚的弄潮兒,你不覺得我很時尚?」
唐菀評價了一句:「挺醜的。」
小老二自閉了好一陣兒。
準備去和他哥訴苦,結果人家直接說:
「我忙,沒時間。」
今晚剛給他哥送了雞湯,此時正拿書擋著,佯裝學習,和人雙排打遊戲,結果門忽然打開……
江錦上一個突擊檢查,把他嚇得魂飛魄散,還被沒收了手機。
某個小老二簡直要哭了。
從抽屜翻出幾年前用過的老款手機,開始給人發信息吐槽他爸。
跟他玩得好的,是江承嗣家的一對雙胞胎,三人年紀相仿,還有單獨的小群:
【你們說我爸過分嗎?明天周末啊,讓我去給我哥送雞湯也就算了,還讓我學習,沒收我的手機,簡直是魔鬼。】
【我真是服了他,還說明天要檢查我今晚的作業。】
【我有張試卷沒寫,你們誰寫好了,給我參考參考。】
三人一個學校,一個年級不同班,平時寫作業,都會……
互相參考,學習!
……
說了半天,愣是沒人回應,他便躲進洗手間,打了電話出去。
結果差點把他氣死,這兩人說,跟著他姐出去玩了。
「噯,你倆跟堂姐出去玩,怎麼不叫我!是不是兄弟。」某個小老二氣瘋了。
「我們叫你,你出得來嗎?」
「那你們去哪兒玩了?」
「河西,今晚這裡有飆車,人超多,太刺激了,我給你聽聽這歡呼聲、引擎聲——」
某個小老二再度自閉了。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
此時的司家
司清筱在裁剪衣服,江承嗣就在邊上看了會兒文件。
「你說這顏色,那丫頭會喜歡嗎?」
司清筱拿著手中的一條改良款旗袍。
江承嗣看了眼,素粉色,點綴著一點桃花瓣,鮮嫩可人,「挺好看的,她會喜歡。」
「你說這丫頭,上個大學,讓她留在京城,她非要往南江跑,再過幾天開學了,想見她一面都不容易。」司清筱嘆息著。
「孩子大了,哪兒能什麼都由著你。」江承嗣對此倒是看得很開。
「總覺得她還是個孩子,這一轉眼出去都幾年了。」
江承嗣和司清筱家這閨女,自小說是萬千寵愛也不為過,司嶼山夫妻倆格外偏疼,就算後面來了個雙胞胎弟弟,似乎也不能奪走對她的半點寵愛。
一直被家人護著,長在蜜罐裡,難免會生出逃離家裡的想法,所以高考結束,特意選了個離京很遠的大學。
司嶼山當時是堅決不同意的,只是被她軟磨硬泡,最後也勉強答應了。
她過幾天就要開學回南江,今天周末,特意帶了兩個弟弟出去玩。
江承嗣合上文件,看了眼腕錶。
他們家這對雙胞胎,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從小到大,沒少給他惹亂子,他還擔心,這兩個小兔崽子一起出門,自己女兒能不能管得住。
可別惹出什麼亂子。
畢竟和這兩個小兔崽子相比,自己女兒自然是乖巧又聽話的。
殊不知……
就是這個素來乖巧的女兒,正帶著兩個弟弟,假借出門吃飯看電影為由,正在外面看人飆車。
遺傳了司清筱溫婉的外表,怕是也遺傳了某人骨子裡的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