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塵陪著蘇小玉到了一家髮飾店。這一回，韓塵並沒有在門口站著，而是自然而然跟進去。雖然兩人真實年紀相差不小，但是一個容貌不老，一個早熟老成，站在一起竟也沒有什麼違和感。如果說蘇小玉是韓塵新納的寵妾，必是很多人相信的。

這家首飾店主營花釵，有現成的出售，也有配好的材料包讓客人自己動作做。龍非夜每次送韓芸汐髮飾那都是整箱送的。蘇小玉在他們二人身旁伺候那麼久，什麼材質什麼款式的髮釵沒見過？她的眼光早就養刁了。她看了一圈成品花釵，竟一根都沒瞧上眼。

她在宮裡的時候還未成年，梳的是雙髻，用的是髮帶。什麼髮釵、發簪、步搖，她都從未用過。而在風明山這些年，雖然長大了，可打扮也還是老樣子。今日可以說是她這輩子第一次買髮釵，帶髮釵了。她自是要挑剔的。

蘇小玉轉了一圈，最後轉身對韓塵道：「都沒喜歡的，我自己做一枝吧！」

韓塵隻點頭，不語。

蘇小玉興緻不錯，突然就拉住了韓塵的手，將他往內屋拉去。韓塵瞥了她的手一眼，似在猶豫。然而，他都還未猶豫清楚，蘇小玉就放開了他，徑自在桌台前坐下。女掌櫃連忙送來了金、銀、銅、玉三款材料，還有各種款式的圖樣。蘇小玉認真詢問，比對，挑選起來，跟女掌櫃討論了老半天，似乎都把韓塵給忘了。

韓塵這麼一位大宗主，不管在雲空大陸還是玄空大陸，那都是受人敬仰的大人物，竟就這麼被晾在了花釵店裡，乾站著。這事若傳出去，別說狼宗的人了，就連韓芸汐和龍非夜都會不可思議的。而這世上，怕也就蘇小玉這個既是他徒弟又不是他徒弟的人兒，才有本事讓他離開深山老林，離開地宮密室，在熱鬧的街市一隅裡乾站著。

若是換成別的地方，以韓塵的性子尚且能閉目養神，或是閉目修心，然而，在這種女人才會來的地方，他顯然是不適應，不自在的。他站著站著，注意力不自覺落在蘇小玉手裡那些東西和圖紙上，後來竟還不知不覺聽起女掌櫃的講解。

女掌櫃大致說了一番，蘇小玉就明白了。女掌櫃起身來，這才發現韓塵還站著，她連忙招呼韓塵坐下，又親自奉了茶才離開。

蘇小玉心機深著，就是故意晾著韓塵的。她等韓塵在她身旁坐下了，才轉身過去，問道：「這幾個款式，你幫我瞧瞧哪個好看？」

韓塵答道：「你自己用的，自己選便可。」

蘇小玉認真說：「是我自己用的沒錯。可這東西不關乎戴著舒服不舒服，而關乎戴著好看不好看。戴在頭上我自己也看不到，總歸還是要給別人看的。我身旁現在就你一個別人，自是要你幫我瞧瞧。你覺得好看，我也就高興了。」

韓塵這才瞥一眼，挑了中間一款海棠花款式的金玉釵子。蘇小玉瞧了一眼立馬就定了，道：「本姑娘此生第一支髮釵就是它了！」

韓塵看了她一眼，似乎這才意識到這是她成年後第一支髮釵。

蘇小玉的手可巧了，沒多久就做好了海棠花釵。她以前沒覺得海棠花好看，如今是越瞧越喜歡。她問韓塵道：「好看不？」

韓塵點了點頭，比之前的敷衍多些許誠意。

蘇小玉立馬將海棠花釵遞給他，道：「快，幫我戴上瞧瞧！」

韓塵立馬蹙了眉，顯然不喜歡她這個要求。

蘇小玉故意挑眉看他，那質疑的目光彷彿在對韓塵說「你不幫就是刻意避諱，心中有鬼」。

不過片刻，韓塵就迴避了她的審視。但是，他接過了花釵，起身來。蘇小玉大喜，連忙轉身背對韓塵。韓塵從未認真看過哪個女子頭上的髮飾，更從未幫哪個女子戴過花釵。他在蘇小玉頭頂上比劃了一番，無從下手。

其實，他只要說自己不會，把外頭的女掌櫃喊來便可。然而，他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刻意不避諱其實同刻意避諱並沒有什麼本質區別。

蘇小玉當然隻他不懂。她指了指自己的髮髻，道：「這兒。」

韓塵照做，然而，就在他將花釵插入蘇小玉髮髻時，蘇小玉竟突然伸手按住了他的手，帶著他將花釵慢慢插入。韓塵的手是僵，也不知道他是一時沒反應過來，還是為了不顯得避諱而忍了。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掙脫。

蘇小玉跟沒事的人一樣，起身轉過來。她沖韓塵笑得可甜了，問道：「好看不？」

韓塵的呼吸都有些重了，分明是隱忍著，逼著自己忍受蘇小玉的胡鬧。他點了點頭，道：「可以。」

蘇小玉看著韓塵，仍舊笑著，心中下暗暗感慨：「韓塵，你可知道，刻意不迴避也是心中有鬼？」

她拉著他來陪逛，又是添置衣裳又是添置髮飾，既是挑釁他，也是試探他呀！她已經有了肯定的答案了。

見蘇小玉遲遲不說話，韓塵問道：「就隻做一支？」

蘇小玉這才緩過神來，道：「做一支足矣！」

她摘下海棠花釵，小心翼翼收起來，又在店裡挑了一枝現成的花釵戴頭上。此舉，韓塵自是看在眼中，只是，他什麼都沒說。

離開發飾店後，蘇小玉就在街市上漫無目的地走。她的試探已經結束了，關於彼此的心她也有了肯定的答案。這個時候，不是面對他的時候，而是應該面對自己了。

她想要的，需要強求。那麼，她該不該強求？

蘇小玉一邊思考，一邊往走。不知不覺都走過了兩條街道。韓塵跟在她後面，終是忍不住出聲詢問：「你還想買什麼？」

蘇小玉這才緩過神來。她沒有再折騰韓塵了，同韓塵去買了乾糧就回客棧了。收拾了一番，都已是夕陽落山時，兩人決定明日一早再出發，便各自去休息了。

蘇小玉思來想去，非但給不了自己一個滿意的答案，反倒越想越不開心。她下樓去要了兩壺酒，自斟自飲起來。她一壺酒都還未喝完，韓塵就來了。

韓塵直接奪了她的酒杯，冷冷道：「回去！」

蘇小玉微醉，意識還是非常清晰的。她道：「韓塵，我想了一下午，一晚上，還是想同你迴風明山。你還能當我師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