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向淮之吃完飯的當晚,陸文浩再次往群里分享了校園BBS的帖子。

他們又被拍了。

也許是早有預備，景歡看到帖子的時候已經沒有第一回那麼驚訝了。

看到三位數的評論量,景歡不禁嘖了聲。

現在的大學生一天天不好好學習，腦子裡都想些什麼？

這次照片有好幾張。他們走在路上、坐在飯館、排隊買奶茶……都被拍了。

小景呀：這群人怎麼不去傳媒大學？

高自翔：沒辦法，這年頭就流行兩男的。

小景呀：……

景歡又看了眼照片。

小景呀：我哥有比我高這麼多嗎？她們是不是給他拉了腿,沒給我拉啊。

高自翔：那倒沒，向學長確實比你高點。

陸文浩：你怎麼哥哥哥哥叫得這麼順口，我也比你大,你叫我聲哥。

小景呀：滾蛋。

週六,景歡雖然不情願，但還是去了操場。

教室桌椅搬不動,沒空間讓他們排練,只好換成別的地方。

輔導員看見他，朝他揚揚下巴：“來了？”

景歡原本想往陸文浩他們那邊去,聞言只能轉了個彎。

他笑得老實：“來了,老師。”

景歡一來，身邊的女生立刻開始注意自己的著裝打扮,小眼神不斷往他那瞥。

“還行,沒遲到。”輔導員不知想到什麼，表情複雜,給他使了個眼色，“你跟我過來一下。”

兩人走到了球門旁。

景歡停下咀嚼口香糖的動作：“老師,再走我們都要走出操場了。”

輔導員停下腳步，環顧四周,確定兩人的對話不會被人聽見才放心。

“你……”輔導員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一時不知道如何開口，“你談朋友了？”

景歡皺眉，怎麼又是這個問題。

“老師，我這都二十了，就算談了也不算早戀吧？”

輔導員乾脆問：“你跟向淮之……這事是真的嗎？”

景歡差點把口香糖嚥下去。

“不是……怎麼可能，你想什麼呢？”

“不管是不是，既然你是我班裡的，我就得提醒你。”輔導員凝重道，“談戀愛可以，但是一定要注意衛生安全… …各方面，明白嗎？”

見景歡回來，陸文浩好奇地問：“歡歡，輔導員跟你說啥了？”

景歡含糊道：“讓我……好好演。”

他總不可能跟陸文浩說，輔導員真以為他和向淮之在一起，還讓他們注意安全。

嘖。

他下意識伸手摸了摸後脖頸。

這都什麼事啊……

景歡的角色很快就定下來了，輔導員說讓他露個面就成，還真就是露個面。

他演一位保鏢，多餘的角色，幾乎零台詞，在舞台角落站著就行。

陸文浩知道後點頭，嘲諷他：“那是挺難演的，怪不得輔導員還特地叫你去開小會。”

排練開始，其他人都有活干，就連陸文浩他倆都去準備道具了，只有景歡一個人閒著無聊，坐在面前的觀眾台上玩手機。

向淮之拎著剛買的掃把往寢室走，手裡捏著的手機震個不停。

小景呀：哥哥~[探頭]

小景呀：十點了，哥哥再睡要成[豬頭]了。

小景呀：[今天也把我的小心心放在哥哥這裡jpg]

這人表情包越來越多了。

向：在。

小景呀：在幹嘛>o<

向：剛吃完早餐，準備回寢室。

小景呀：喔。

小景呀：【照片】我在看同學排練。

向淮之點開看了眼，是學校操場。

向：你不練？

小景呀：我沒台詞，上去當吉祥物的，輔導員還不讓我走，坐在這好無聊啊。

小景呀：一無聊就想哥哥。

景歡發完這句就忍不住笑。

艹，太肉麻了，太嗲了，這哪個男的頂得住啊。

不愧是我。

果然，心嚮往之回了一串省略號過來。

聽見前面的女生在聊天，他順手把她們的聊天內容抄來。

小景呀：而且操場好曬哦，我沒塗防曬，要變黑黑了TvT……

在這之後，心嚮往之沒再回复。

景歡邊玩消消樂邊想，自己是不是又嗲過頭了。

“景歡。”

聽見自己的名字，景歡下意識抬眼，看見向淮之就站在觀眾席的欄杆前，手裡還拎著掃把。

他先是一愣，然後把即將通關的消消樂給關了，三兩步走到前面，跟向淮之隔著欄杆對望。

“哥，”景歡靠在欄杆上，“你怎麼在這？”

“買掃把，寢室的壞了。”向淮之明知故問，“你呢。”

“在看排練，那邊是我們班的。 ”

向淮之頷首：“你坐在這，不曬？”

景歡無所謂道：“還好，大男人怕什麼曬。”

向淮之：“……”

景歡沒發現眼前人的微妙表情，問：“哥，你們班出什麼節目啊？”

“不出，當觀眾。”

景歡立刻拋出了羨慕的眼神。

身後的目光太熾熱，向淮之似有所感地回頭，正好撞上一個年輕男人的視線。

景歡也察覺了，他“嗐”了一聲：“那是我們輔導員。”

向淮之收回目光：“他好像在看我。”

“嗯，”景歡手肘撐在欄杆上，一邊手撐著下巴，懶散道，“他懷疑我和你在談戀愛。”

向淮之：“……”

“也不知道是誰，一天閒著沒事乾就喜歡偷拍別人，讓我抓到，我揍不死他。”景歡說完，看了看他手裡的掃把，“不過哥，你怎麼把它拎來操場了？你寢室樓不是在另一邊嗎？”

“我，”向淮之頓了頓，“順路去找趟導師。”

兩人剛聊了一會，就听見輔導員在遠處喊了兩聲，讓景歡過去。

跟學弟道別後，向淮之拎著掃把走出操場，然後從操場外/圍的小道折返回寢室。

才走出一段路，手機便響了起來，來電顯示是向語，他堂妹。

“哥！”向語興沖沖地說，“聽說下週末是你們學校的校慶！”

向淮之眼都不眨：“不是。”

“我要去！”向語說，“你接待接待我嘛。”

向淮之剛要拒絕，向語便開始裝可憐：“你看我，一直把滿大當做目標在努力，最後還是沒考上……我現在就想去看它一眼！逛一逛、摸一摸！這都不行嗎！！”

向淮之冷酷道：“是你高中不好好讀書。”

“嗚嗚嗚哥哥，讓我去啦，muamua！”

向淮之眼皮跳了跳： “……誰教你這樣說話的？”

“路杭啊，他說學小甜景包管用。”

“既然你們這麼熟，就讓路杭帶你。”

說完，向淮之直接掛了電話。

——

說是這麼說，校慶當天，向語還是來了。

路杭社團有演出，自然是沒空陪她的。向淮之雖然嘴上嫌著，卻還是帶她去學校附近逛了逛，順帶吃了頓飯。

向語性格比較鬧，一路上蹦蹦跳跳的說個沒完。

向語從超市出來，捏著冰淇淋棍兒說：“向淮之，我聽說晚上小禮堂有演出，你帶我去看看嘛。”

“再說。”向淮之瞥了眼她手中的冰淇淋，“吃完感冒了，可別在我耳邊哭。”

路杭知道向語要來，早早就給向淮之拿了兩張小禮堂的入場券。

吃完飯後甜點，兩人朝小禮堂走去，走到半途，向淮之口袋裡的手機嗡嗡振個不停。

他拿出手機看消息。

向語瞥了屏幕一眼：“小甜景？”

向淮之邊敲字邊應：“嗯。”

向語舔了口冰淇淋，小聲嘀咕：“你居然會喜歡這類型的……”

向淮之收起手機，回頭看她：“你覺得他是什麼類型？”

“就，”向語說話一向直白，“綠茶？做作？喜歡裝嗲？”

她說完，立刻表示，“我是說表面上，相處一段時間就會發現人還不錯……不過給人的第一印象就不好，也怪不得區裡很多女玩家都不喜歡她。”

“很多女玩家？”向淮之垂下眼，“哪個女玩家跟你吐槽了。”

“還挺多的……你是不知道，別人見我跟她組隊，經常私聊給我說小甜景的壞話，而且來找我的基本都是小號。”

向淮之：“以後關閉陌生人私聊。”

剛到小禮堂，向語說要去廁所，向淮之站在禮堂外的大廳等她。　　

“靠，歡歡，你這身也太他媽帶勁了吧。”

“這頭髮，得用了多少髮蠟啊？”

“這你別管，誇我帥就完事兒了。”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從大門外傳來，向淮之聽見熟悉的聲音，下意識回頭看了眼。

陸文浩和高自翔一人手裡拿著一把木凳，正在和中間的男生說話。

景歡今天穿了件黑色西裝。

西裝修身，把平時掩在寬鬆衣褲下的身形勾勒出來，尤其一雙腿，修長筆直。

平時看上去陽光開朗的男孩，今天身上多了幾分成熟味，不違和。

“這衣服還是我自己準備的，輔導員給我的那件太小了，勒……”景歡話說到一半，跟向淮之對上了視線。

陸文浩：“我估計輔導員給你的是他自個兒的。”

“我覺得也是，”景歡拍拍他的肩，“我見到熟人了，你們先進去。”

景歡走到向淮之面前，先是雙手插兜，然後沉著臉，朝向淮之挑了挑眉。

他這冷漠臉沒堅持到三秒鐘，自己先笑了。

“哥，”他說，“我帥不帥？”

向淮之垂下眼，景歡沒系西裝釦子，白色襯衫沒入腰帶裡，箍出一把細腰。

雖然有腹肌，但還是瘦。

向淮之嗯了聲：“帥。”

景歡很滿意他的回答，先是笑了兩聲，然後看了看他周圍：“那女生呢？”

“什麼女生。”

“不是說你帶著個女生在參觀學校嗎？”

“是我妹，”向淮之頓了頓，“你怎麼知道。”

“陸文浩說的，他說BBS上有目擊者稱親眼見到你劈腿，”見向淮之不介意，景歡對這事也無所謂多了，甚至偶爾看幾眼還覺得挺好玩的，“還有人說我倆BE了。”

向淮之：“……”

景歡還要說什麼，兜里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拿出來看了眼來電顯示，沒接。

他“嘖”了聲：“哥，我先進去了，輔導員找我呢。你也是來看演出的？”

向淮之：“嗯。”

“那你記得找我，我第七個出場，站最角落。”景歡邊轉身邊說，“不過不能笑話我。”

向語出來時，只看到男生匆匆離開的背影。

“向淮之，我好了。”她甩甩手上的水，“我們進去？”

向淮之收回目光，沉沉地“嗯”了一聲。

向語從包裡掏出手機，準備一會兒隨時錄像。

“向語。”身邊的男生忽然叫她。

“嗯？”

向淮之皺著眉：“BE是什麼意思？”

*

校慶晚會分為兩個組別，一個是藝術生組，另一個是班級組。二十個節目，藝術生佔了十五個，另外五個從全校班級裡抽。

所以總體來說，晚會還是很有看點的。

加上滿大校風開放，上來便是幾位漂亮帥氣的舞蹈生跳熱舞，直接把場子氣氛帶起來了。

向語一個女生都看得口水直流，拿起手機瘋狂錄像。

而她的表哥則穩當地坐在她身邊，頭也不抬地玩手機，彷彿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前六個節目結束，班級組的第一個節目終於出來了。

向語見是舞台劇，興致缺缺地靠到背墊上，正準備把視頻分享給朋友，就見身邊一直亮著的手機燈光忽然滅掉了。

向淮之收起手機，雙手隨意交錯放在身前，開始認真看起節目。

她忍不住發消息跟朋友吐槽。

【我哥真的好無趣一男的。】

【美女熱舞他不看，別人搬了幾張桌椅上來演舞台劇，他倒是坐直了。】

向語槽得正歡，忽然發現坐在自己前後左右的女生都開始隱隱躁動。

身為女性，她太明白這種氛圍了——要么是看見了偶像，要么是看見了帥哥。

果然，她一抬頭，就捕捉到了站在舞台角落的西裝小哥哥。

她迅速從包裡摸出眼鏡戴上，看清後激動的抓住向淮之的衣袖，無聲地尖叫：“啊啊啊啊啊！那個穿西裝的男生！他好帥！！”

向淮之把自己的衣袖拉回來，沒理她。

景歡演的是莫得感情的保鏢，唯一的台詞就是“是”和“好的”，怵在那確實像個吉祥物。

精彩不夠，帥哥來湊。輔導員深諳此道。

舞台劇很短，不到十分鐘，謝幕的時候，景歡板著的臉終於有了變化。

他抬唇笑了一下，目光終於從主演身上挪開，看向了觀眾席。

不知看到誰，他笑容漸大，還眨了眨左眼。

待景歡下台，向語才回過神來。

“哥！！”她再次抓住向淮之的衣袖，“那個西裝小哥哥，他，他剛剛在朝我拋媚眼！！”

向淮之這次沒收回衣袖了。

他轉過頭，感受著口袋里手機振動時的震感，語氣平靜：“不用激動，不是給你的。”

不管是不是給自己的，向語都照單收了，飄飄然了一晚上。

晚會結束，兄妹倆並肩走出小禮堂。

“向淮之，”剛走到大門，向語忽然停下腳步，“我決定了！”

她紅著臉說：“我要去後台，找那個男生要電話。”

向淮之腳步慢了一些，想也沒想：“不行。”

“為什麼？”向語追上去，“他有女朋友了？”

“沒有。”

“那為什麼不行！”

向淮之蹙起眉，一時竟也想不到理由。

向語：“難道他人品不好？或者很花心？還是……”

向淮之打斷她：“他有喜歡的人了。”

“真的？”向語一愣，並沒有放棄，“沒關係，只要他沒女朋友，我就還有希望。”

見向淮之不吭聲，她追問道，“他喜歡的人也是滿大的嗎？大幾的？好不好看？叫什麼名字？有沒有照片？哥，你聽沒聽我說話……他到底喜歡誰啊？”

我。

他喜歡的人是我。

這個念頭猝不及防地躥到腦子裡，向淮之忽然停下腳步。

情緒隨著念頭一起迸發，佔據了他所有感知，讓他無所適從。

景歡喜歡他。

無視掉向語的碎碎念。他把這個信息在腦中又過了一遍又一遍，反复琢磨，細細品茗，終於確認——

這個認知，讓他感到滿足，安心……及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