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淮之沒喝酒,這一刻卻覺得有些上頭。

公寓的窗戶沒有關嚴實,一道風吹進來,向淮之的下巴泛起一陣涼意,像在提醒他這裡剛被人親了一口。

始作俑者躺在沙發上，身上還裹著大衣,雙腿大咧咧岔開,一邊還貼在他的小腿上,眼睛要合不合，迷離地跟他對視。

“幹嘛？”景歡聲音很低，“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不情願也要憋著……”

向淮之說：“沒，就想問你需不需要我一次還清。”

景歡沉默了。

他看了向淮之很久,很努力在思考，最後道：“算了……還有一次先留著,我省著用。”

向淮之低頭做了個深呼吸，心裡有些發軟：“頭疼不疼？”

“不疼，眼皮疼。”景歡說。

“那就睡覺。”

“不，”景歡轉頭看了眼電腦,想到什麼說什麼，“我今天日常還沒做。”

向淮之說：“偶爾一天不做沒關係。”

景歡安靜下來，向淮之剛準備去把毛巾掛好，他又開了口：“小向景還沒餵。”

向淮之頓了下：“我回去再餵。”

景歡震驚地看他：“你怎麼這樣啊？”

向淮之：“……我怎麼了？”

“你都要帶她走了，這兩天還搶著跟我餵孩子！”

向淮之終於明白了,景歡喝醉了不是不鬧，是後勁兒大。

十分鐘後，景歡坐在電腦前登錄自己的賬號，輸錯了幾次密碼才登上游戲。

然後系統消息迎面而來。

【月老：你和心嚮往之的離婚申請已生效，請在三日內組隊前往月老處剪斷你們的紅線，過期申請作廢。】

向淮之聽見坐著的人洩憤似的罵了一句：“垃圾遊戲。”

餵好孩子，向淮之說：“行了，關電腦睡覺。”

“不，我要刷日常。”景歡說。

站在他身後的向淮之皺起眉，把手伸進他頭髮裡，很輕地揉了兩下：“去睡覺。”

喝醉的人做什麼都遲鈍，向淮之幫他把外套脫了，才發現他裡面只穿了一件很薄的長袖。

景歡睡覺不喜歡穿衣服，外套被脫了後，下意識就抬手脫褲子。

向淮之只是轉身去掛了件大衣，一回頭，男生身上就只剩下一件黑色內褲了。

向淮之：“……”

景歡揉了揉眼睛，曲起一邊長腿邁上床，被子一蓋，就這麼睡了過去。

向淮之喉嚨發緊，盯著他白皙的肩膀和鎖骨看了一會兒，才抿著唇去幫他把被褥拉好，走到客廳拿起杯子，把裡面剩餘的水一口喝光。

景歡睡醒時屋內一片漆黑，窗簾被拉得很緊，他睜著眼，腦袋一片空白，腦仁在隱隱發疼。

手機在電腦桌上振了兩下，景歡從被窩裡伸手去拿，然後被手機亮光刺激得瞇起了眼。

仔細一看，才看到手機屏幕上有幾道裂痕。

手機買了快一年了，景歡也沒心疼，隨便點開一條消息。

陸文浩：小景呀醒了沒？去不去圖書館？

景歡看了眼，是兩小時前的消息了。

小景呀：陸文浩不孝子，趁我病要我命？

陸文浩：？

小景呀：你是不是把我手機砸了，坦白從寬。

高自翔：是，我作證。

陸文浩：你作你[馬頭]呢，滾！老子又沒瘋，砸你手機還得賠你個新的，最後還是我吃虧。

景歡笑了一聲。

陸文浩：可我昨晚扶你從店裡出來的時候，你手機還好好的啊，不然你去問問向哥。

景歡笑容一頓。

小景呀：什麼意思？

陸文浩：昨天是向哥送你回去的啊，可能路上不小心把手機摔了吧。

小景呀：……

陸文浩：你不會又忘了吧？

景歡當然沒忘。

可他以為那隻是自己在做夢，夢見向淮之扶他進門，給他擦臉……他還親了向淮之一下。

陸文浩：嘖，你昨天還喊人家“哥哥”，叫他送你回家……可以啊，解鎖喝醉新姿勢？

小景呀：然後呢，他揍我沒？

陸文浩：？

陸文浩：沒，扶著你就走了。

景歡鬆了口氣，把手機丟到一邊，掀起被子發現自己只穿了件內褲，那點瞌睡瞬間就跑了個乾淨。

喝醉斷片其實很少見，洗個澡的功夫，他就把昨晚的事兒模模糊糊記起來了，雖然沒詳細到每一句對話，但也算是還原了大部分現場。

半晌，景歡咬著牙刷，皺著臉對鏡子裡的自己說：“你也太特麼不爭氣了……”

怎麼就只親了個下巴？！

事已至此，景歡也沒再覺得尷尬或者害臊。

他攤牌了，他就是喜歡向淮之。

有錯就改，喜歡就追，只要向淮之沒明確拒絕他，他就都還有機會。

洗完澡，景歡吹乾頭髮，手腳麻利地打開了電腦。

單獨的好友列表裡無人在線，景歡動動指頭飛回門派，想做今天的日常，系統卻提示他今日的任務已完成，讓他明天再來。

景歡愣了一下，打開任務列表看了眼，才發現他今天的日常已經做完了。

肯定不是他自己做的。

[好友]愛是分你吃：小景景，早啊。元旦任務出了，還出了新時裝，你看見沒？

[好友]小甜景：還沒來得及看。

[好友]愛是分你吃：快來不明異域幫我挑一挑，我只打算買一個色，糾結死了。

向淮之上線時，被系統消息刷了屏。

【異域商人：恭喜少俠！小甜景贈送您一套“元旦娃娃（白）”，請移步至不明異域（118，29）領取您的新衣服！】

【異域商人：恭喜少俠！小甜景贈送您一套“元旦娃娃（紅）”，請移步至不明異域（118，29）領取您的新衣服！】

……

同一套時裝，七種顏色，景歡全給他送了過來。

[夫妻]小甜景：哥哥早。

向淮之恍惚回到了半月前。

[夫妻]心嚮往之：嗯，時裝買錯了？

[夫妻]小甜景：沒啊，你換著穿。

[夫妻]心嚮往之：……

[夫妻]小甜景：昨天謝謝你送我回來。

[夫妻]心嚮往之：沒事。

[夫妻]小甜景：日常是你幫我做的嗎？

[夫妻]心嚮往之：你說不做完日常就不睡覺。

這景歡還真想不起來了。

不過既然向淮之說了，那就是有這事。

[夫妻]小甜景：能語音嗎？

兩人不習慣用yy，直接在遊戲裡連了語音。

景歡沒開變聲器，他胡亂晃著鼠標，故作鎮定地說：“昨晚我雖然喝醉了……但事情大概都還記得。”

男生乾淨的聲音比變聲器要順耳好聽，向淮之抬手把另一邊耳機也戴上了。

他以為景歡要提那個下巴吻。

景歡停了一下，然後問：“所以你昨晚回去，有沒有好好考慮一下我說的事？”

向淮之挑了下眉：“什麼事？”

“就……代練和離婚的事。”景歡說。

向淮之昨晚什麼也沒考慮。

他回到寢室，先是開電腦把兩個號的日常做完，然後就翻身上了床，腦子裡飄飄浮浮，全是男生潔白性感的肩窩，和平坦結實的小腹。

向淮之閉了一下眼，半晌才應：“沒有。”

景歡很長地“哦”了一聲。

向淮之心頭髮癢，剛要說什麼，景歡又道：“不然你先試用看看？”

向淮之說：“什麼？”

“我的代練業務。”景歡自賣自誇，“我服務很周到的。”

向淮之無聲地笑了一下：“有多周到？”

景歡：“你不在線時，我就是你的貼心小管家，幫你刷經驗，提升召喚獸悟性，修理房屋，餵養孩子，補充耐久。”

向淮之說：“在線時呢。”

“在線時，”景歡清了清嗓子，“我就是你的小跟班，你指哪我奶哪……別家代練可沒這服務。”

向淮之頷首：“確實。”

景歡翹著腿打算點個早餐外賣，想給向淮之足夠的考慮時間。

可惜外賣還沒挑好，他就忍不住了：“哥哥，你想好沒？我有點急。”

向淮之從書裡抬頭，眉眼很淡，問他：“吃完早餐了？”

“沒，我還沒點單。”

“先點。”

“先說。”

向淮之嘆了聲氣，按下鼠標，打開了自己的坐標顯示：“吃完來天壇接我，去下本。”

雖說是代練，但向淮之也沒讓他做什麼。倒是景歡自己敬業愛崗，有天凌晨偷偷上號，把向淮之的日常刷完了。

翌日，向淮之就把賬號密碼給改了。

向：重點背了幾頁？

小景呀：……

小景呀：兩頁t▽t

向：一共七頁，後天考試，你就背了兩頁？

小景呀：太難背了。

向：今天背三頁。

小景呀：我暫時只是你的代練，你不能管我學習的！[捶桌]

向：？

小景呀：我背。

路杭正埋頭啃書，聽見身後傳來的輕笑，忍不住回頭。

“你笑什麼……”路杭伸展了下筋骨，“對了，過年你要來我家拜年嗎？我媽都問我幾回了。”

向淮之放下手機：“不去了。”

“也是，明年過年早，跟你生日挺近的——你想好怎麼過沒？”

“就這麼過，”向淮之淡淡道，“跟家里人吃頓飯吧。”

“我就知道。”

路杭嘖了聲，剛要說什麼，他們宿舍門就被敲響了。

一個男生站在外面，手裡拎著幾杯飲品：“你好，你們定的咖啡。”

他們學校勤工儉學的學生多，不少學生都乾跑腿的兼職。

路杭愣了愣：“我們沒定外賣，你弄錯了吧？”

“沒弄錯啊……”男生看了眼單子，“應該是別人定給你們的吧？”

路杭雲裡霧裡地接下，關上門後，看著訂單上的字念道：“哥哥加油？”

向淮之眼皮一跳，下意識轉過頭。

路杭：“嘿，說的哪位哥哥啊？這人還買了四杯……”

路杭話還沒說完，他舍友就騰地起身，把咖啡拿走了，只給他剩了一杯。

路杭怔住了：“買給你的？”

咖啡是他喜歡喝的口味，向淮之應：“嗯。”

“哪位妹妹這麼體貼……”路杭失笑，晃著手裡的那杯， “這還有一杯。”

“給你的。”

向淮之把三杯咖啡放到桌上，以為只是景歡點外賣時心血來潮，給自己也點了一份。

誰料第二天，他不僅收到了咖啡，還收到了幾份甜品，訂單上寫著“哥哥快回我消息”。

無視掉跑腿業務員怪異的眼神，向淮之把東西放到一邊，拿出手機來。

向：不小心按了靜音。

向：這是在做什麼？

小景呀：嗯？

向：那些外賣。

小景呀：你說呢>.<

向：代練業務拓展了？

小景呀：……

小景呀：這跟代練有什麽關系！

小景呀：【語音】

不知怎麽的，向淮之直覺這段語音不能外放。他連上耳機，才點開消息。

景歡像是在室外，背景帶了點風聲。

他說：“我是在追你啊，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