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試怎麼樣?”
“還行。我不太想去,一個月才三千五……”
春暖花開,欣欣向榮。
大四生進入最後一個學期,都要為前途打算了。考研過初試的正混吃等死,靜候複試;國考沒過的正玩命複習,備戰本市的統考;剩下的既不想考研也不想當窮公務員,便投簡歷找工作。
“才三千五?房租生活費一扣,就什麼都沒了。”
“唉……是啊,也不知道小六那邊啥情況。”
“等他回來問吧,”那人一扭頭,“承爺有什麼打算,缺助理嗎?要不我們跟著你混得了。”
這話帶著玩笑的調子,但宿舍裡無論是混吃等死的還是埋頭複習的,都有意無意地往那邊看了一眼。
靠窗的書桌上倚著一個人,長得很出色,上面穿著白襯衣,下面是簡單的休閒褲和小白鞋,整個人都透著“乾淨”的味道,是那種傳說中能明媚無數人青春的美男子。
美男子蟬聯了四年的校草,名叫鬱承,家住本市,是個有錢人家的公子哥。
不過除了不在宿舍睡,他身上沒有其他富二代的臭毛病。
和他那些天天開著跑車亂竄的狐朋狗友比起來,他既低調又很有分寸,上課也規規矩矩的,和舍友的關係還算不錯。
鬱承笑道:“行啊,我開家公司,你們都來。”
他看著手機,上面是小六發的消息:阿承,我在外地,著急買點東西,你能不能藉我三千?我知道你的錢也不多了,我會盡快還你。
他回了幾句,確認不是被盜號,問道:“小六幹什麼去了?”
他不常來宿舍,今天他和發小都要找各自的老師商量畢業論文,他蹭了對方的車,結束後收到舍友消息說想畢業前吃頓飯,就來宿舍坐了一會兒。
舍友道:“去外地了,他一個老同學找到了工作,說那公司沒招滿,和人事的推薦了他,他跑過去面試了。”
鬱承“哦”了聲,覺得有點意思。
他給小六轉了錢,回道:我媽剛給我打了三萬,你不夠再找我要,別和兄弟客氣。
發完這條,發小那邊也結束了,他便和舍友打聲招呼,開門下樓。
剛到樓下,只聽“轟鳴”聲由遠及近,一輛跑車停在了門口,開車的宋葉磊是二世祖裡唯一和他同校的人。
宋葉磊等他上來,掉頭往外開:“哎。”
鬱承向後一靠,收了收好學生的皮:“嗯?”
宋葉磊道:“我最近看上一個妹子。”
他等了幾秒,見某人一直擺弄手機,不滿道,“就沒什麼想問的?”
鬱承笑道:“等會兒。”
他回著消息,說道,“我捨友很可能被騙進傳銷了。”
宋葉磊道:“……啥?”
他迅速回過味,看了一眼鬱承。
據他了解,鬱少爺可沒有普度眾生、為民除害的愛好,一般都是別人犯在他手裡,或者他來了興致,才肯玩一玩。
他問道:“你想去撈他?”
鬱承愉悅道:“餌已經撒出去了。”
兩天后,用“三萬”釣魚成功的鬱承慢悠悠地出了火車站。
他穿著T恤和破洞牛仔褲,脖子掛著骷髏項鍊,一邊的耳垂上還鑲著顆鋥亮的耳釘,頭戴鴨舌帽,嚼著口香糖到了小六的面前。
小六頓時瞪眼,差點沒敢認。
鬱承是來“旅遊”的,往小六的肩膀一搭,對他身旁的兩個人笑了笑:“去哪兒玩?”
這幾天,傳銷組織摸清了兩件事。
一,他是個家裡有點錢的小傻子,二,人爽快,特好騙。
負責盯梢小六的那兩個人笑道:“先回去把包放下再玩。”
幾個人轉了三次車,進了舊樓區。
剛進門,鬱承的包就被拿走了。他適時露出一點不安,然後被他們熱情地拉著坐下,既陪聊天又陪打牌,還有人捏肩,服務十分周到。
他充分發揮“好騙”的特質,到晚上就意動了。
小六假裝勸他交錢,緊挨著他坐,趁著飯點,小聲道:“你報警了嗎?”
鬱承道:“沒有,我覺得靠我自己能把你救出去。”
小六: “……”
你說啥?!
小六瘋了,見有人湊過來盯住了他們,只能把話咽回肚。
他其實和郁承不太熟,會找鬱承,是因為鬱承既有錢又聰明,四年的校草生涯中游刃有餘地處理過各種麻煩,他覺得能看懂他的暗示並能救他的人只有鬱承了,結果人家確實猜到他出了事,卻要親自撈他。
他萬分希望鬱承是和他開玩笑,木著一張臉進了客廳。
鬱承當然是說著玩的。
他身上有三個追踪器,他的人早就盯上這裡了。不過傳銷組織肯定不想背人命,他不反抗就不會有生命危險,便想玩夠了再走。
屋里基本沒有家具,除了領導有特殊待遇能睡床,其他人一律坐馬扎,睡地舖。此刻領導正拿著保溫杯站在最前方,迎接眾人熱烈的注視,和善地讓新人第一個盛飯。
鬱承湊過去看了看。
小桌上放著兩個盆,一盆饅頭一盆鹹菜。
他晾了晾被糟蹋的眼球,微笑:“不了,我麵粉過敏。”
領導正想讓他感受集體的關愛,便掏出手機:“那你點外賣,哥請你。”
鬱承道:“不是逗我玩吧?”
領導笑道:“這麼多人看著呢,怎麼可能騙你。”
鬱承便接過手機,點了三菜一湯加一份米飯。
領導拿回來一看,眼前一黑,198。
然而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他咬牙付了賬,心想這小子要是不掏錢,絕對打一頓。
外賣送來的時候,人們早已吃完,整齊地望著新人坐在小桌子前,慢條斯理地吃著那喪心病狂的三菜一湯。
而且某人一邊吃還一邊給了評價:“太難吃了。”
眾人:“……”
鬱承挑剔地喝著湯,掃見窗外的空調上不知何時蹲了一隻黑貓,詫異道:“誰家的貓,怎麼上來的?”
領導道:“野貓,順著排水管爬上來的,來過兩三次了。”
他說著靠近窗台,那隻貓扭頭就跑。
鬱承便繼續吃飯,飯後和他們談條件,說留下聽課也行,但要去買床墊、枕頭和被子。
領導道:“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啊!”
鬱承道:“不行,我睡不慣,再說又不花你們的錢。”
領導看著他這張揚的打扮,估摸不是肯吃苦的性子,何況東西買來也是留在他們這裡,而且能有買床墊的心思,說明有長住的意願。他想著以後慢慢調-教,便親自帶人跟著他。
鬱承買完東西,看著他們扛回屋放在客廳,覺得勉強能多苟幾天了。
他感動道:“你們真好。”
眾人趁熱打鐵,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拉著他說了一大堆話。
鬱承聽得連連點頭,熱淚盈眶地加入了溫暖的大家庭。
組織的模式是熟人拉熟人,新人入夥的下一步,就是被要求去拉別人。
鬱承第二天聚精會神聽完一天的課,表示這麼有前景的保健項目,他只要一說,他的親朋好友肯定都入夥,拉一個算什麼,他能拉一幫。
領導道:“真的?”
鬱承道:“那當然!”
這天起,鬱少爺保持著兩天拉一個人的業績,一晃眼就拉了五個人,有男有女,不高也不壯,特別樸實,都是他提前安排好的“親戚”。
與此同時,他提出吃好喝好才有力氣乾活,自掏腰包提高了餐飲費,眾人被投餵了十多天,如今都想喊他爸爸。
鬱承開始了第二步:搞分裂。
這實在太容易。
他慣會揣摩人心,直接往人們的軟肋上切。
這些底層人員長期做暴富夢卻一直沒實現,幾乎麻木,鬱承帶來的改變讓他們看到了希望,所以當他信誓旦旦說保健項目能做大,並能勸動他二叔投五百萬的時候,人們的腦子裡就都是五百萬了,決定跟著他幹,成為公司元老。
“……”小六圍觀了他半個月的騷操作,實在忍不住了,“承爺,你到底想幹什麼?”
鬱承道:“我想當老大。”
小六:“……”
別開玩笑了少爺!
鬱承笑道:“別多想,睡吧。”
他成功策反這些人,就覺得玩夠了。
轉天一早,他端著他買的保溫杯,趕在領導前到了最前方:“我有意見,開個會,我覺得龐大勝同志思想老舊,能力平平,身為領導,卻沒能為大家謀取福利,現決定罷免他,同意的舉手。”
刷刷刷,80%的人舉手響應。
領導:“……”
我日-你媽!
雙拳難敵四手,領導自從“當上官”就沒這麼七竅生煙過,扔下一句“你們等著”,氣急敗壞地就走了。
被誆來入夥的一名保鏢湊到鬱承身邊,低聲道:“他可能要聯繫上線。”
鬱承“嗯”了聲:“報警吧。”
於是當領導帶著他的上線和同事,領著六十多號人衝過來時,就被警方一窩端了。
小六總算看懂了,想給他跪下:“原來你不只想撈我,還想擊垮這個賊窩啊!”
鬱承一臉謙虛:“我這人熱心,見不得這種非法勾當。”
他端著這點正義的姿態,準備上車去錄口供,走出幾步若有所覺地回了一下頭,只見四樓的空調上蹲著那隻黑貓,正看著他們。
見他望過去,黑貓竄上排水管,利落地翻上屋頂,失去踪影。
鬱承從警局出來,便見宋葉磊剛下車。
宋葉磊知道他最近要玩夠,早已到了這邊。
他跑上前:“快給哥哥看看,這瘦的……好像也沒瘦。”
他“嘖”了聲,仍是教育道,“以後少作,讓人省省心。”
鬱承這次主要是想看看傳銷到底怎麼回事。
他也覺得不划算,畢竟環境太差,便從善如流:“好。”
宋葉磊道:“走,給您老接風洗塵,家裡那邊晚上有飆車的,正好趕上。”
鬱承沒意見,回家睡到深夜,出門飆車。
他把骷髏項鍊摘了,耳釘換成艷紅色,劉海全部往後梳,露出飽滿的額頭,更要命的是他有一雙桃花眼,眼睫很長,嘴角微微勾著,魅力不要錢地往外撒,簡直無差別攻擊。
他這個人,乖巧正經的時候極其純良無害,不正經的時候,就是一個會勾魂的大型禍害。
宋葉磊看著周圍的視線,有點牙疼:“哥,我看上的妹子也在這裡,麻煩您收斂點行嗎?”
鬱承笑了:“難怪。”
飆車的場地是條修到一半就停工的公路,另一半是被車壓出來的土路。
他們這群敗家子,現有的飆車經歷都是在俱樂部的跑道上,這是第一次來這麼野性的地方。他還奇怪宋葉磊怎麼會挑這裡,原來如此。
今晚飚的是機車,他們來得巧,那妹子正要上場。
鬱承不和兄弟搶,開了瓶啤酒,看著前面的“賽道”。
公路只修一半,路燈自然一盞沒亮,但這個地方卻不暗,他看了看天空,心想:滿月啊。
他忽然察覺到什麼,扭頭對上了一雙有些發綠的眼珠,先是一驚,接著看清是隻黑貓,長得竟有點像外地的那隻,便招招手:“過來。”
黑貓遲疑地邁了一步。
鬱承見它沒跑,來到它的面前,低頭打量它。
黑貓靠近了些,想蹭蹭他的腿。
鬱承的心跳頓時沒由來地快了兩拍,下意識想後退,卻見黑貓比他退得還快,“嗷”地一嗓子就跑了。他定了定神,感覺心跳如常,帶著點莫名的情緒又回去了。
片刻後,他見宋葉磊回來了,便也想去兜一圈。
宋葉磊要陪妹子一起休息,不再反對兄弟上場,親自給他戴好頭盔,目送他進了跑道。
跑道第一段是筆直的公路,盡頭是條小河,需要左拐進入土路。
鬱承把油門擰到底,箭一般地衝出去,很快要到盡頭。這時他只覺眼前一暗,連忙眨了一下眼,等到睜開卻見場景大換。
一個頭上長角的人說道:“王,人已經全抓住了。”
鬱承:“……”
這是個啥?
他鎮定地掃視一周。
面前是片樹林,頭上長角的人身穿黑袍,周圍有幾個人和他的服飾一樣。此外不遠處的地上,還有三個被五花大綁的東西。
一群黑衣人默默看著他,靜候吩咐。
鬱承也看著他們,站著不動。
長角的人道:“和上次一樣?”
鬱承把問題踢回去:“你覺得呢?”
那人眨眨眼,覺得是,於是轉身把三個逆賊的腦袋擰下來,一字排開掛在了樹上。
鬱承:“……”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做夢?幻覺?穿越了?
金尊玉貴的鬱少爺忍了忍,扭頭扶住一棵樹,“哇”地吐了。
同一時間,一代妖王看著眼前如瘋狗般嚎叫的機車,發出了相同的疑問:這是個啥?
機車不理會主人的心情,義無反顧地向前衝,“噗通”兩聲,一代妖王和瘋狗機車先後墜河。
眾人:“……”
場面死寂了幾秒鐘,緊接著宋葉磊等人一齊瘋了。
“小承!”
“承爺!”
“臥槽快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