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有一條貫穿整座城市的河,名為金天。
金天河幹流全長102公里,平均河寬90米,在陽光下泛著成片的燦金,名字由此而來。
龍煜知道平城的變化再大,也不可能把金天河給填了,於是找人問了問路,走了過去。
幾十年沒來,如今的金天河兩岸多了供行人散步的棧道,他順著台階下到岸邊,一邊走一邊梳理思路。
妖界裡值得人惦記和覬覦的,只有禁地。
那個地方,他這麼多年想盡辦法都沒能進去,他不認為一個小崽子能解開法陣。而一些機密文件早已被他鎖好,還設了結界,那小崽子也夠嗆能弄開。
至於小崽子要動手宰他的人……說實話,他那些手下的智商是不高,可還沒蠢到無可救藥的地步,絕不會站著等死,只需拖一拖,等子春他們一到,場面就能控制住。
所以他倒不怕妖界會出大亂子。
來這裡近八個小時,他雖然沒查到有用的線索,但好歹弄明白了一件事。
像這樣讓兩個人的靈魂互換,肯定得借助外力。
要么是法器,要么就是通過“咒”來完成,且所需的力量得非常非常的強大才行。
抽取靈魂本就不易,更何況還是妖王的靈魂?
因此不可能是法器,法器得用力量維持,他想不出有什麼神力能運轉得如此持久。
那就只能是“咒”,而且是一種極其高級的“咒”。
“咒”這種東西看似神奇,但並不逆天,需要遵守很多規則,只要找到解咒的條件就能廢掉它。
根據現有經歷,暫時解咒的條件有:暈厥、水、嘔吐和斷樹。
或滿足其一,或同時滿足幾個。
他睡過覺,沒用。
算計他的人費大力氣施咒,恐怕也不會把條件弄得太簡單。他想來想去,覺得目前有兩種可能:一,他們同時受傷;二,用極快的速度入水。
前者概率98%,後者概率2%。
這2%裡,有1%是他瞎猜的,另1%是考慮到那小崽子完成任務後跳個石橋就能回來,很是方便。當然,前提是那小崽子不會被當成棄子。
不過他至今有一點想不明白。
回想兩次互換,那小崽子一次在飆車一次在買咖啡,根本不像有準備的樣子,反而像是毫不知情的。
再看這具身體的情況,他早飯沒吃,走到現在已經覺出累了,說明不是練家子。而昨天玩遊戲的時候旁敲側擊一番,他已知曉這是個有錢人家的少爺,派一個公子哥去妖界,有什麼意義呢?
龍煜沉思著,心想不管是為什麼吧,他總不能因為概率低就不去嘗試,跳個水而已,又不是斷胳膊斷腿。
由於不清楚那個“咒”有沒有把他們的生命聯繫在一起,他打算循著記憶找個水淺的地方跳,免得真出意外。
一路走走停停,不知不覺過了一個多小時。
這個時候,鬱家正在瘋狂地找人。他們沒有鬱承同學的聯繫方式,便直接找到了同校的宋葉磊。
宋葉磊聽說鬱承失聯,嚇得連飯都顧不上吃,趕緊幫忙找。
他幾個電話打過去,得知他們是在初旭大廈唱的歌。而初旭大廈是宋家的產業,他一聲令下,立刻拿到門口的監控,看清了鬱承離開的方向,然後通過各處監控一路往前找,見鬱承衝著金天河去了。
宋葉磊便開車直奔金天河,開過兩座橋之後,眼看要到第三座橋,他抬頭一望,見上面站著一個熟悉的人影。
在他看過去的同時,那人影利落地翻過橋欄,“撲通”就跳下去了。
宋葉磊:“……”
他頓時崩潰,飛快地開到橋邊停車,沖向河岸,卻見那疑似自殺的人正在往岸邊遊。
龍煜嘗試完,發現果然不管用,便“嘖”了聲,不緊不慢地上了岸。
宋葉磊箭步衝過去,見他撩撩頭髮,擰擰下擺,淡定得看不出一點尋死覓活的跡象,問道:“你這是乾什麼?”
龍煜笑道:“閒著無聊,找點刺激。”
宋葉磊氣樂了:“我們一幫人找你找得都快瘋了,你在這裡找刺激?”
龍煜揚了一下眉。
他本以為是個路人甲,誰知竟是認識的人。
宋葉磊也知道發小的情況不太對,便壓住火,拉過他的手腕,緩和了語氣:“你還沒吃飯吧?走,回家吃個飯,換個衣服。”
龍煜自然是沒意見,跟著他上了車。
宋葉磊一邊開車一邊找著話題,感覺他的狀態還行,試探道:“沒什麼想對我說的?”
龍煜道:“暫時沒有。”
宋葉磊沒敢逼他,說道:“那你要是想找人聊天,隨時找我。”
龍煜道:“行。”
兩個人回到鬱家,在鬱家一干人等的驚呼中進了屋。宋葉磊不放心鬱承,便陪著他回房,親自守在浴室外,給鬱閻王匯報了最新進展。
鬱閻王大名鬱延,此刻正在焦急地等消息。
得知弟弟竟然跳河了,他的心猛地一沉。
他原本覺得是他想多了,誰知小承真就自殺了。
現在想想,他早該意識到不對勁。
小承做事很有分寸,知道他在這邊忙,應該不會把惡作劇玩到他頭上,哪怕是遊戲輸了,依小承的聰明程度,也有的是辦法推掉,他先前怎麼就沒往深處想呢!
他回復道:看好他,別讓他一個人待著。
宋葉磊:知道,放心吧哥。
鬱延又對家裡的人囑咐了一番,便把手下喊來佈置工作,準備坐最早的航班回國。
小助理見他們總裁握著手機,渾身都在冒寒氣,哆嗦地遠離了半步。
龍煜衝了一個澡,把自己收拾乾淨,慢條斯理地吃完一頓飯之後,就沒事乾了。
宋葉磊仍陪著他,怕他無聊,便提議看電影,還特意找了一個喜劇片,過程中見他看得津津有味,心裡一陣陣地發疼。
鬱延根本沒說惡作劇的具體內容,宋葉磊好好的也不可能往一場玩笑上聯想。
所以他以為鬱承興許是得了抑鬱症,此時滿腦子都是“我站在你面前笑,你卻不知道我有多絕望”之類的東西,越想越不好受,等到電影放完,忍不住抱了發小一把。
他問道:“還看嗎?我陪你再看個別的?”
龍煜道:“看吧。”
二人便一場接一場地看了下去。
和妖王相比,鬱承這邊可沒有那麼好的待遇。他一覺睡醒,就被一群人給圍了。
站在最前方的是一個長相極其驚豔的美女。
她穿著如火一般的裙子,緊緊盯著他:“交代吧。”
鬱承鎮定道:“交代什麼?”
“你別給我裝傻,”她上前一步,“說,你到底出了什麼事?”
鬱承快速掃一眼其他人,見他們都很凝重,有幾個人的眼眶甚至在發紅。
他心思一轉,回想他昨晚跌下台階後他們那震驚的模樣,便猜到他們是覺得他生了病,應付道:“沒什麼大事,我挺好的。”
美女瞬間暴怒:“好你麻痺!”
那幾個護衛雖然經常不著調,但在大事上不會說謊,說一拳打翻,那就是一拳打翻。
可龍煜何等實力,他哪怕當時神遊天際,或把腦子別褲腰帶上了,也不可能輕易地被一拳撂倒。
她怒道:“龍煜你他媽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偷偷練了什麼禁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不就是想弄開禁地……”
其餘幾位心腹臉色一變,喝道:“子春!”
名叫子春的美女氣勢一滯,閉上了嘴。
殿內一時落針可聞。
眾人齊齊看向床上的人。
鬱承面無表情。
他在子春罵第一句的時間就迅速切換到了“壞脾氣”人設,由於不清楚這個王的風格,便只能沉著臉,說道:“都出去,讓我靜靜。”
子春道:“你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
她也知道自己剛剛提了不該提的,收斂了不少火氣,“你是王,你有什麼三長兩短,讓我們怎麼辦?讓妖界的子民怎麼辦?”
“是啊!”
其餘心腹也忍不住了,紛紛幫腔。
鬱承道:“行,現在先讓我靜靜。”
子春聽他應允,這才放過他,說道:“今天別工作了,休息吧。”
鬱承當然願意,點了點頭。
眾心腹表情晦澀。
龍煜工作幾十年,這是第一次歇病假,看來確實是不好了,他們最後看一眼床上的人,心酸地走了。
鬱承冷靜了一會兒,起床洗漱,開門出去,見那幾個護衛正在這裡守著,看向其中的一個,問道:“書抄完了?”
那護衛道:“沒有。”
鬱承道:“在這裡抄,我看著你抄。”
那護衛這次沒有要死要活,知道老大是為他著想,毫無怨言地搬來桌椅,開始抄書。
鬱承在旁邊盯了一陣,看向院裡的幾棵樹。
他一向信奉科學,對不科學的東西一點了解都沒有,只能用最笨的辦法試,便摸上一棵小樹,單手一捏。
“咔嚓”
幾位護衛一齊扭頭,見他們老大抓了一塊木頭。
鬱承把碎屑一扔,又摳了一塊,就這麼一點點摳,終於到了樹幹承受的極限。
可惜枝葉的重量更偏向後面,“嘩啦”一倒,壓根沒往這邊砸,他便去了旁邊那顆樹,“咔嚓”又摳下來一塊木頭。
幾名護衛:“……”
這次鬱承提前選了位置,樹倒下來,恰好呼他臉上。
他直直站著,沒覺出疼。
哦對了,上次好像也沒疼,難道要摔倒才行?
他把樹一扔,再次換了一棵。
幾名護衛:“……”
這一回,鬱承等樹砸在身上便配合地後仰,被拍在了地上。
幾名護衛看得眼淚都下來了,沒等衝過去,就見老大自己爬了出來。
鬱承沉默地整理衣服,自己都覺得自己二百五。
他轉過身,對上了一排悲痛的目光,隨意給了個解釋:“我捏著玩。”
護衛們哽咽道:“……哦。”
鬱承不再搭理他們,進屋繞到了後面的水池。
他活得比龍煜講究,要跳也跳乾淨的水,便脫了衣服扎進去,發現依然沒用,心想或許是兩個人同時受傷才行。
想想折騰的這一圈,鬱少爺沉著臉上了岸,感覺活到現在第一次受這等奇恥大辱,這就是無知的惡果。
既然不能討巧地走捷徑,他也就不掙扎了,穿好衣服便去了書房。
這裡有發電廠,有檯燈,有鋼筆,更有人類出版的書,說明和人界是通著的,他大不了自己找路回平城。
他這次運氣不錯,拿的第一本史書就有關於人界的記載。
但緊接著他就被潑了一盆冷水,妖界和人界確實互通,可中間有一扇門。這扇門每三十年一開,而妖界的種種跡象表明,它現在顯然還沒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