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鬱承和龍煜而言,面對“身體被人用”和“與人同床共枕”的選擇題,顯然都會選第二個。往好處想,起碼這“床伴”沒什麼不良嗜好,他們就當是體驗一把男生宿舍的生活了。
而且這裡有一個規則漏洞可以抓。
“咒”的設定和程序一樣,且一旦開啟便不可更改。
但施咒者不是程序員,龍煜覺得對方不會把事情考慮得那麼全面,所以如果“一起睡覺”就是臨時換回的條件,他認為很可能沒有具體的時間要求。
為驗證這一猜測,他定了一個小時的鬧鈴。
半夜鈴聲一響,他倏地睜眼,發現成功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裡,頓時滿意。
他關掉鬧鈴,見旁邊的小崽子睡得正香,便輕輕起床,開門走了。
鬱承第二天得知他的實驗結果,也很滿意。
“舍友”只蹭一個小時的床,比睡一整晚好多了,完全可以接受。
鬱延聽完這事,覺得哪怕只睡半個小時,總這麼睡下去也是個安全隱患。但事已至此,他也無可奈何,只能目送這二人一起出門上班。
仍然是龍煜開車。
他對鬱少爺的跑車十分鍾意,問道:“你這車多少錢買的?”
鬱承笑道:“這車一般,回頭帶你去看更好的。”
他了解過兩界的合作。
妖界的自然資源,尤其是礦產資源,定價極高,裡面甚至還有一座鑽石礦,哪怕這些收益都歸妖界的財政,用以建設妖界的各種設施,單是龍煜自己房間的雜物— —昨天割手指的那把刀,上面隨便摳下一塊寶石,就能買他這輛車了。
更何況龍煜畢竟是妖王。
他即便沒錢,也多得是人會搶著幫他買,這裡面就包括他家。
龍煜琢磨一下:“你們這邊不是有那種炒錢的買賣嗎?”
鬱承道:“炒股?”
龍煜道:“不是,就是以前的錢,現在賣出去。”
鬱承道:“你說錢幣收藏?”
他知道妖界主要儲存黃金,但好歹是待一整年,妖界怎麼著也會有點以前的現金,便問道,“你有哪個年代的錢?”
龍煜道:“上幾個開門年的錢都有,一大堆,正愁沒地方扔,先前上網搜了搜你們的古董市場,好像還挺受歡迎。”
鬱承道:“你這買賣有點虧,這些錢你收藏好,以後會越來越升值,要是買輛車,就會越來越貶值。”
龍煜很無所謂:“我高興就行。”
鬱承想了想他那堆雜物,沒有再勸,暗道一聲壕無人性。
龍煜道:“你有這方面的渠道嗎?”
鬱承道:“有。”
龍煜點點頭。
等忙完這段時間,這小崽子除了給他當導遊,還能當助理使,物盡其用,反正有咒在,他們想分也分不開。
他手指敲著方向盤,瞇了一下眼。
和“同時受傷”一樣,這個“一起睡覺”的臨時條件也很令人費解。
假設“受傷”是為了讓他們同時遇見麻煩時能換回來自行處理,那“睡覺”難道是為了開門後不耽誤他的工作嗎?
這有點太貼心了吧。
龍煜獨自沉思,開進了九里辦事處。
依然是十分忙碌的一天。
和人界的幾項合作、妖族將來在人界的衣食住行、這三十年人界出生的半妖、對九里山那些犯事的妖的審查、三十年前妖界在人界的投資等等……鬱承看龍煜這個情況,覺得即便辦事處做了很多方案和普查,即便有高層各自分了任務,他起碼也要忙兩三個月。
和這些正事相比,“咒”的問題肯定得往後挪。
鬱承空閒時整理了一下思路。
按照龍煜的說法,有人拿著心頭血來人界,在他出生後下了咒,並將咒放在他的身上,等時機成熟就會開啟。
但他在山中別墅里關了三天,沒人找他。
他玩了兩次演員,稍微一查就能查到有個“24小時”的演出時間,沒人找他。
他報考九里辦事處,只有他爺爺不放心地問了問,此外沒人找他。
現在開門了,他和龍煜走得這麼近,還是沒有人找他。
他這顆珍貴的棋子,似乎很不受重視。
就算施咒者付出的代價太大,直接掛了,那幫著拿心頭血的內鬼見到龍煜對他的態度,也應該能猜到他是被選出來的棋子。
可最近接觸他的高層,除了一個子春是想睡他,其餘全是衝著八卦來的,沒人問別的。
是太忙了抽不出空,還是怕龍煜起疑不敢妄動,抑或……龍煜一開始就猜錯了方向?
對了,還有那隻出現幾次就消失不見的黑貓。
如果他和黑貓的相遇不是巧合,而是為了讓事情更順理成章一點,被慢慢鋪墊好的,那麼黑貓或許能知道點什麼。
鬱承看著這一團霧似的靈魂咒,打算從事件的源頭入手。
剛好九里辦事處能查到所有留在人界的妖,他能找找黑貓的線索。
龍煜中午過來時,就見他對著電腦翻資料,神色很是專注,一副優秀員工的模樣。
他很快看清小崽子是在忙什麼,瞬間猜出對方的目的,又看了看這一臉的認真樣,暗道一聲長得確實太有欺詐性,揉了把頭:“走了,吃飯。 ”
這屆妖王極其強勢,王處提前安排的飯局全部作廢。
他十天半個月不吃東西都沒事,因此每天看心情決定吃不吃。哪怕吃,他也不想對著王處那群老東西,而是讓鬱承帶著他去找他沒嚐過的餐廳吃。
鬱承起身道:“今天想吃什麼?”
龍煜道:“沒想好,要不吃個麥當勞?我還沒吃過。”
鬱承拒絕:“我不吃快餐。”
龍煜已經要習慣他事多的毛病,淡定道:“那你看著我吃,自己回來點外賣。”
鬱承微笑點頭:“你在麥當勞坐著別動,我去給你買幾個橘子。”
龍煜嗤笑:“你坐著別動,我去給你買。”
鬱承繼續微笑:“行,我只吃兩個,剩下的都歸你。”
龍煜這次不知道含義了,但他直覺沒好事,便掏出手機開始查。
辦事處一眾:“……”
高層們不清楚這裡面兇殘的含義,目送他們離開,一齊去了食堂——得不到回應的王處,今天寂寞地把飯局開到了食堂,他們被老大下了令,都得去。
辦事處的人自然也要跟著。
眾人熱熱鬧鬧地盛了飯,往餐桌上一坐,高層和宋葉磊的視線頓時對上了。
雙方在空中停了兩秒鐘,看清了各自眼中飽含深情的期待。
下一刻,高層們“呼啦”圍住宋葉磊,熱情地給他夾菜:“你是老大的侄子,那就是我們的侄子,來來來大侄子,多吃點!”
宋葉磊道:“……我謝謝你們。”
高層們道:“別客氣,聽說你和小承是發小?”
宋葉磊點頭。
高層們很激動:“那他有沒有跟你透露過什麼?”
一夜之間,子春被關禁閉,護衛和神醫全都三緘其口,而老大那天早晨是和郁承從妖界過來的,說這裡面沒事,誰信啊?
宋葉磊原本每天和發小一起上下班,現在變成孤零零的自己,特別寂寞。
他也觀察了好幾天,憋了一肚子話沒處說,低聲道:“我問過他,他說是因為他家和妖王的關係好,但我也問過我爸,關係和我家差不多,你看妖王對我就愛答不理的。”
高層們雙眼放光:“所以你覺得?”
宋葉磊道:“這得問你們,你們老大有沒有什麼特殊愛好?”
高層們道:“不知道啊,他打了好多年的光棍了,小承呢?”
宋葉磊道:“追他的男男女女都很多,他一個沒看上過。”
高層們吸了口氣:“難道是特別的緣分,才可以一路走來,變成了一家人……”
宋葉磊道:“好好說話,別唱歌。”
雙方討論半天,私下里拉了一個微信群,決定有消息及時溝通。
短暫的午休過完,下午又恢復了忙碌。
鬱承最終還是吃了一頓麥當勞,他把工作處理完,繼續利用空餘的時間翻資料,片刻後,給龍煜發了條微信:我翻完了,沒找到。有幾個物種一樣,但顏色不同。
龍煜正在忙,聽見聲音點開手機,挑了挑眉。
他回復道:但凡從妖界過來的妖,都要在辦事處登記,沒有任何例外。
鬱承懂了。
要么是那隻貓故意染了黑毛,要么……它是在人界出生的半妖。
但半妖的工作,現在還沒開啟。
他便先把那幾隻貓的地址記下來,按滅了屏幕。
時間過得飛快,一晃眼就是半個月。
由於剛開門,鬱承和宋葉磊基本沒有周六日,如今終於又能正大光明地請假了——繼畢業答辯後,他們今天要參加畢業典禮。
畢業的大事,鬱總和郁老闆自然都不會錯過。
兩個人一起抽空過來和郁承合了影,聽說他們晚上有聚會,便沒有再另做安排。
鬱承穿著學士服,配合地被同學拉著合影,過程中收了好幾朵玫瑰花。
宋葉磊過來找他,就見他手裡捧著花,還拎著幾件禮物,都快拿不動了。
他嘖嘖道:“行啊校草,有牌面。”
鬱承無奈地把東西遞給他:“送你了。”
宋葉磊笑著幫他拿:“別,這都是你粉絲對你的愛。”
鬱承剛想回嘴,突然察覺到什麼,回了一下頭。
只見校園里人來人往,隨處可見畢業的人群,熱鬧極了。
宋葉磊道:“在看什麼?”
鬱承道:“沒什麼。”
他總覺得有人正盯著他,是愛慕者,還是其他人?
現在想想,他每天都和龍煜混在一起,別人就是有心接近他,似乎也找不到機會。
他一邊思索一邊跟著宋葉磊到了停車場,把這些東西放在了車上。
晚上的聚會不是班級組織的,而是他們那群狐朋狗友安排的。
幾人知道他們為了妹子去當臨時工了,圍住好一頓逼問,想知道進展如何。
宋葉磊心想你們簡直哪壺不開提哪壺,說道:“還在努力。”
幾人道:“承爺呢?”
鬱承笑道:“沒我的事,我是為了幫他才去的。 ”
幾人一齊噓他,全都不信。
不過幾人都很有眼色,既然鬱承不說,他們也就沒有再問,吃完飯就換了場子,打算嗨一整晚。
他們有些是特意從國外回來的,鬱承和宋葉磊不好推掉,反正他們年輕,玩一晚上,第二天仍能撐一天。
就是實在不湊巧,今天又到了互換的日子,鬱承只能給龍煜發消息,讓對方過來找他。
龍煜是十一點半到的。
他推開包間的門,一眼就看見了站在中間的鬱承。
他領口開得極低,劉海全部往後梳,耳朵上戴著耳釘,反射著一閃一閃的光。
由於喝了酒,那雙桃花眼染上了一層水汽,輕輕一掃,似乎就能讓人醉在裡面,簡直是個行走的禍害。
相識至今,龍煜第一次見他這副樣子,不由得一怔。
包間的人見到他,也是一怔。
這男人五官俊美,周身的氣場很強,尤其還有一頭長發,極其吸人眼球。
近處的人張了張口:“你……你找誰?”
龍煜走到鬱承的面前,把人拉過來,說道:“找他,借我用用,你們繼續玩。”
他說完扔下這群人,轉身便走。
幾人擔心有事,下意識往前追了半步,見鬱承笑著揮手,這才停下,咋舌道:“臥槽,那是誰啊?阿磊你知道嗎?”
被當成透明人的宋葉磊堅強地喝了口酒,拒絕認這門親,說道:“他叔。”
幾人驚訝:“啊?他還有個叔?沒聽他提過啊。”
宋葉磊道:“嗯,最近才來平城。”
幾人稀奇不已,繼續聊天喝酒。
片刻後,其中一個人湊到了宋葉磊的身邊,低聲道:“那是他親叔嗎?”
宋葉磊見他臉色不對,問道:“怎麼?”
那人道:“這不是我家的店嘛,我想著讓經理留意點……”
宋葉磊無情地戳破:“是留意他那個叔吧?”
那人乾笑一聲:“嗨,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道他們去哪了嗎?”
他的聲音更低,“他們跑樓上開了間房。”
宋葉磊猝不及防,一口酒“噗”地噴了:“臥槽你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