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與委屈將蘇湘淹沒,她忍不住撲過去,揪著傅寒川的衣領,對著他的胸口一通捶打。
他太過分了,怎麼能這麼耍著她玩!
蘇湘看起來柔柔弱弱,但是一個常年抱娃的女人,臂力也是不小的,就算傅寒川肌肉結實,也禁不住她幾拳掄下去,傅寒川兩手握住她的手腕,擰著眉道:「瘋夠了沒有,就這麼想出去拋頭露臉?」
話音剛落,「咚」的一下,傅寒川眼前一黑,額頭痛感襲來,這女人竟然拿頭來撞他。
蘇湘眼睛紅紅的,眼睛裡蒙上了一層水霧。
什麼拋頭露臉,他理解過她嗎?
蘇湘用力的掙開他的大掌,一臉悲憤的比劃起來。因為情緒激動,手臂開合時都帶著力道。
——我這是拋頭露臉嗎?我只是在為自己努力!
——我在你這裡,就是個無足輕重的人,我都不配站在你跟前,跟你呼吸一樣的空氣!
——別人尚且知道我的困境,想辦法來幫我,我的丈夫,為我做過什麼呢?
——你跟你家裡的人一樣,瞧不起我,恨我。你們只顧著自己的面子,不要我成為你們的絆腳石!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不……
「夠了!」傅寒川臉黑了下去,「你知道什麼!」
他推開蘇湘站了起來,「我不知道你比手畫腳的要表達什麼。好好的備考,等教師資格證拿到了,就去學校教書。」
「安分的在家呆著,叫人抓不到錯處,就沒人敢動你!」
傅寒川狠狠的剜了她一眼,往門口走了。
蘇湘一個人站在原地,呆愣愣的看著他的背影遠去。
又是安分?
蘇湘想哭又想笑,什麼是安分?
什麼都不做,自己不能做主,全憑他們叫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嗎?
可是她什麼都不做,最後的結果還不是一樣?
……
祁家別墅。
大年初一,這一天同樣祁家的人齊聚一起過年。
祁令揚聽著耳邊的「嘟嘟」聲,沉沉的吐了口氣,將掛斷的手機擱在一邊。
兩天前,傅寒川親自來耀世找了他。
上來就是要求把所有關於蘇湘的鏡頭刪除,否則就是全網、全電台的禁播。
以傅氏的影響力,這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呵呵,看來傅寒川這是受到了不小的壓力啊。
不過蘇湘的鏡頭不能播出,在他的意料之內,所以,他才在蘇湘準備耀世的跨年節目時,拍下了那一段聾啞學生的日常填補上去。
祁令揚慢慢的撚著手指頭,唇角翹了起來,眼眸中劃過一道冷光。
傅寒川……
房門敲了兩聲,祁令揚走過去將門打開,祁令聰站在門口。
「大哥。」
「嗯。」祁令聰看了他一眼,走進去。
祁令聰在座椅上坐了下來,雙腿疊在一起,看著正在關門的弟弟,說道:「這就是你跟那啞巴的合作?我看也不怎麼樣。」
祁令聰以前完全沒有在意過他這個弟弟整天在忙什麼,直到傅氏夫妻的結婚紀念日,看到他跟那啞巴混在一起。
為了防止他弄出事來,他才讓人去查了一番,知道他在弄一個慈善項目,找了那個啞巴拍廣告。
多年遊走商場練就的敏銳感讓他一下子看出了他這個弟弟的用意。
以前隻覺得他遊手好閒,無所事事,卻是心思如此深重的一個人。
差點就被他騙過去了。
祁令揚在另一側的椅子上坐下,拎起茶壺倒茶,淡笑著說道:「我這個計劃挺好的,只不過臨時出了些意外。」
「不過傅寒川帶著蘇湘出現在傅氏的年會,不是達到一樣的效果了?」
祁令揚將倒得七分滿的茶杯放在祁令聰的面前,茶杯放在桌面上,發出輕輕的「篤」一聲響,茶水微晃,漾出圈圈漣漪。
祁令聰看了一眼茶色澄清金黃的茶水,唇角微勾了下說道:「看起來,我以前是小瞧了你。」
「過了年就來公司上班吧。」
祁令揚放下茶壺,拿起了茶杯放在唇邊吹了吹,輕啜了一口砸了砸唇說道:「今年朋友送的鐵觀音比去年的好,大哥嘗嘗。」
祁令聰看了他一眼,拿起了茶杯,這時祁令揚道:「大哥放心我去公司?」
祁令聰喝了一口茶水道:「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多少放心一些。」
祁令揚笑了笑:「我看還是算了吧。」
祁令聰從杯沿上方睨了他一眼,只聽祁令揚道:「我對我現在做的事情挺滿意,大哥放心,祁氏還是你的祁氏,我無意跟你爭奪。」
祁令聰微微蹙起眉,祁令揚唇角一扯,笑了下說道:「大哥不是知道為什麼嗎?我不會是你的對手,大哥又何必給自己添煩惱。」
祁令聰眉梢一挑,認真的看了祁令揚幾秒,眼眸微轉後輕嗤了一聲:「你的話,我信,也不信。來不來祁氏隨便你,不過你要進來了,我也不怕你。」
祁令聰說完就出去了,祁令揚看了眼見底的茶杯,無聲的笑了笑。
正要收拾起茶具,半開的房門推開,杜若涵走了進來:「剛才我看到你大哥進來了?」
「嗯。」祁令揚垂著眼眸,將剩下的茶水倒了,神色淡淡的道,「他來跟我說新年快樂,大嫂,這是我的私人地方,大嫂要跟我說祝新年,還是在外面說比較好。」
杜若涵腳步一頓,受傷的道:「令揚,我只是關心你,這也不行嗎?」
祁令揚聽到她難過的語氣,眉間微蹙了下,目光掃過他微突的小腹,輕嘆了口氣,語氣放軟了些:「大哥更需要你的關心。」
杜若涵抿著唇站在那裡,看他從房間這頭走到那頭的收拾東西:「可是我隻想關心你,你現在到底在幹什麼?」
「我聽說,你私下做了很多事,你想進入祁氏?」
「……」
杜若涵往前走了一步,急切的道:「你真的想跟他奪權?」
祁令揚收拾著床頭櫃上的書跟電腦,側頭看了她一眼道:「若涵,你現在懷孕,好好養胎就是,別胡思亂想了。」
「我怎麼能不擔心……」杜若涵摸了下小腹,緩緩道,「令揚,是因為我嗎?」
四年前,就因為祁令揚不是繼承人的身份,兩人就這麼被拆散了。
「令揚,你不甘心,是不是?」
祁令揚將電腦塞到包裡,手指停頓了下,他抬頭看向杜若涵,說道:「我不會去跟大哥搶什麼,這跟你也沒什麼關係。」
「大嫂,我說了,你別胡思亂想,屬於你們的東西,我不會碰。」
杜若涵聞言,一顆心反而七上八下的。她越來越看不懂祁令揚,他在做什麼,她也不知道。
「可是……」她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祁令揚將最後一本書塞在電腦包裡,「嘶」的一聲拉上拉鏈,抬起腰身看向杜若涵:「大嫂,我要換衣服了。」
杜若涵一驚:「你要回去了?」
「嗯。」
祁令揚回老宅守歲,下午就回古華路那邊,所以帶過來的東西不多,幾下就收拾乾淨了。
杜若涵想到那個晚上,祁令揚跟一個女人走在一起的身影,心裡就翻騰了起來。
因為她懷孕,胎兒又不穩,祁令聰很是緊張,對她做了很多限制,不許她再亂跑亂動,就連看電視都管控,不許她過問其他的事。
所以至今她都不知道,跟祁令揚在一起的女人到底是誰。
她落寞的道:「你是要回去陪她嗎?」
祁令揚對她的疑神疑鬼實在是沒轍,說道:「祁家的規矩,你又不是不知道。不過你要非要這麼想,隨便吧。」
祁家的規矩,一旦繼承人結婚,其他子孫就得搬出去住,祭祖過節可以回來住一晚,第二天就離開。
杜若涵已經許久沒有見到祁令揚,又受到限制不能常去看他,忍不住道:「不然我去跟爸說說,讓你至少過完春節再走。」
祁令揚無奈的揉了揉額頭:「若涵,你覺得這可能嗎?」
他走到衣櫃那邊敞開衣櫃,回頭看向杜若涵:「我真的要換衣服了。」
杜若涵看了看他,咬了咬唇,隻得轉身離開。
聽著篤篤漸漸遠去的腳步聲,祁令揚低頭捏了下眉心,然後轉向衣櫃,從衣架上取下一件毛衣,裡面一塊深藍色的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將毛衣隨手放在床上,將那深藍色的東西拿了出來。
一條純手工的圍巾,織得歪歪扭扭的,上面還打了幾個錯針,隨著他的打開,一團毛線團滾了出來。
這是一條未織完的圍巾,杜若涵送給他十七歲的生日禮物。
那時候流行織東西送給自己喜歡的人,杜若涵第一次弄,卻非要挑戰高難度的花紋,結果弄了許久隻織了一半,實在趕不及就只能把半成品送給了他,還說以後再繼續織。
那時候大家都愛玩,也以為有著無盡的以後,漸漸的這事就被拋在了腦後。
他們的生命裡,有太多新鮮有趣的事情了,誰知道,忽然有一天,他們就沒有了以後……
祁令揚撿起了那一團毛線,重新包裹在了那一半的圍巾裡面。
他在房間內掃了一圈,然後走到書架那邊,找了一張大一點的紙,將那圍巾包了起來,隨意的塞在了角落裡。
拎起電腦包,轉身離開……
……
裴羨看了好幾眼傅寒川的額頭,上面一塊紅紅的印記,仔細看還有些鼓起。
他忍著笑道:「你這是『紅』運當頭呢,還是吉星高照?」
傅寒川摸了一把額頭,疼的眼角微微皺了下眉。
那女人練鐵頭功的,這麼狠。
他冷冷的掃了裴羨一眼,威脅道:「你要敢笑出來,我保證你也會鴻運當頭。」
裴羨還是捂著嘴笑了幾下,不行,實在忍不住了。
小啞巴發威,這一下夠猛的。
關鍵是,傅寒川做了理虧的事,不能拿她怎麼樣,大年初一的只能跑出來找他解氣了。
傅寒川睨了一眼裴羨,咬著後槽牙道:「你要笑便笑,要是憋死了,我可賠不起。」
早知道年前就不理髮了,現在想遮也遮不住。
他收回視線盯著電腦屏幕,手指在電腦鍵盤上敲了下,屏幕往下滾動了一些。
裴羨手抵著唇輕咳了一聲,終於忍住不笑了。再笑下去,估計某人該來找他打架了。
傅寒川吶,王似的人物,誰敢這麼對他,偏偏被一個女人打成這樣,嘖嘖嘖嘖……
看傅寒川專註的盯著電腦,裴羨湊過去看了一眼:「這是盛唐科技的資料。」
他看向傅寒川:「你家老子給你的懲罰?」
傅寒川私自把蘇湘帶去了傅氏的年會,當著所有人的面承認了蘇湘的身份,這件事惹怒了傅正南,自然要他付出代價。
父子兩個你來我往的過招已經許久,裴羨早已見怪不怪,不過這次的難度好像大了一些。
盛唐科技,近年來發展勢頭很猛的一家科技公司,最近放出美股上市的融資信息,吸引了眾多風投公司的注意。
傅寒川淡淡的「嗯」了一聲,眼睛未離開電腦屏幕,手拿起旁邊的咖啡喝了一口。
裴羨瞧了他一眼,看他雄心勃勃,想必是勢在必得。
裴羨道:「你讓蘇湘在年會上露面,原本是打算讓她發展一下的吧?反正你都已經得罪了大傅先生,她的那個廣告,怎麼還是把她的鏡頭砍了?」
傅寒川擰了下眉,沒有立刻回答他,拿著滑鼠在一排字體上重點標識了出來。
紅色的填充色異常顯眼,也映得他漆黑的眸底一點火似的暗芒。
過了會兒,他道:「現在不是時候。」
傅家的情況複雜,現在……不是她出頭的時候……
裴羨虛虛的十指交對著,食指輕點,打量了傅寒川一會兒說道:「我看不只是這個原因吧。因為那是祁令揚的廣告?」
自己的老婆跑到別人的公司,而且還是某種程度上的「情敵」那裡,傅寒川這種小心眼兒的性子,眼睛裡怎麼可能容得下沙子。
不讓她參與APP的項目,現在又撤了她的廣告鏡頭,哎……小啞巴也太不懂她那小心眼的男人對她的「關愛」了。
傅寒川眼睛都沒抬一下,不說話就是代表默認,裴羨瞭然的點點頭,說道:「可是你這麼關愛她,又不說清楚……」他瞥了下傅寒川的額頭,「以後你這傷會越來越多。」
傅寒川的視線在一排不怎麼重要的文字上重複的看了幾遍,等意識過來的時候,冷硬的道:「不是關愛。」
「嗯?」裴羨被這沒頭沒腦的四個字弄得愣了下,隨後理解過來,傅寒川的重點在他之前的那句話上。
傅寒川繼續的往下看了下去,接著冷硬說道:「她是我傅寒川的女人,這點界限分不清楚,就別怪我對她不客氣。」
在傅寒川看來,蘇湘既然嫁給了他,就是他的所有物,就要有身為傅太太的覺悟。
就算要讓她大放異彩,也只能是在他的手上。
裴羨搖了搖頭,可怕的大男子主義,小啞巴要是想不明白,非要跟他對著乾,可有的苦頭吃。
裴羨道:「你既然不喜歡她,何不放了她,也免得老是因為她,跟你父親起矛盾,大家日子過得都不痛快。」
說完,他停頓了下,想到了另一種可能,身體往前稍微傾了些,眯起眼看著傅寒川:「還是你把她作為跟你父親爭權奪利的由頭?」
每一次傅寒川跟傅正南的交鋒,看似傅寒川被強行壓了下去,但仔細觀察的話,其實是他變得更強。
他在傅氏說話的分量越來越重,就拿這盛唐科技的收購來說,如果他順利拿下的話,就將贏得傅氏絕大部分的人心了。
傅寒川眸光微閃了下,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他喝了一口咖啡,語調平平的說道:「她是傅贏的母親,我沒有換妻子的打算。」
裴羨掏了掏耳朵,坐回了身體,這句話都聽過不少了。
他忽然想到一個想法,輕笑了一聲,打趣的道:「如果蘇湘鐵了心跟你離,你以後就不給傅贏找後媽了嗎?」
傅寒川的手指一頓,抬眸冷冷的瞥他一眼,薄唇開合:「她不敢。」
裴羨撇了撇唇,暗忖,小啞巴上次就離家出走了,要是把她逼得走投無路,要麼一頭撞死,要麼死也跟他離。
「要不要我幫你點撥一下?也免得你們夫妻關係這麼緊張。」
傅寒川輕嗤了一聲,從電腦上方睨了他一眼道:「你?」
「誰不知道你笑面虎一隻,你存的什麼心,我還記著呢。」
「我警告你,少在她面前胡說八道,免得攪得她又心浮氣躁的。」
上次裴羨來找過他,就是想請蘇湘去給他做編舞老師,還說包裝她出道什麼的。
傅寒川知道蘇湘這些年一直被壓抑著,她太想證明自己。
就是因為她發現了自己的能量,她才越來越想走出傅家給她的禁錮!
說實在的,蘇湘的吸收力很強,就拿祁令揚讓她做的事情來說,給她什麼,她就做好什麼。
讓她在拍廣告跟去年會之間做選擇,她竟然兩者都兼顧到了。
想到這裡,傅寒川的手指倏地收緊,眼睛裡浮起一抹鬱色。
如果一點選擇的餘地都沒有,她最終是會選擇去拍廣告的吧……
裴羨看著他陰沉沉的臉色,不知道他又在想什麼。
他單手托著下巴,手指在桌上輕點,忽然說道:「問你一個問題?」
「說。」
「我手下有個編劇,正在編寫一部大劇,但是吧,這裡面內容很是曲折複雜。他結局定不下來,就問我說,江山跟美人,你會選哪個?」
裴羨手放了下來,雙手交叉著墊在胳膊下,身體微微前傾:「如果是你,你會怎麼選?」
傅寒川抬頭反問:「你怎麼回答的?」
一點都不上套,裴羨兩手一攤道:「我這不是已經做出選擇了嗎?」
裴家也是幾代世家,家裡有兄弟,但是他對家族的事情不感興趣,才去讀了導演系。
不然,以他裴二少的身份,他跟喬影在一起的壓力也不小。
不是繼承人,受到家裡的關注就沒有那麼多了。
「嗯?你怎麼選?」
傅寒川看了他一眼,懶懶的將目光放回到電腦屏幕上:「江山美人,就不能共有嗎?」
美人,就蘇湘那樣的,也叫美人?
裴羨一挑眉:「你可真夠自負的。」
「對了,好長時間沒跟莫非同約了,反正你心情也不好,不然今天晚上去1988喝酒歡度春節?」
他有些幸災樂禍的道:「反正今晚蘇湘肯定不想理你,陪你通宵怎麼樣?」
傅寒川冷哼了一聲,諷刺道:「你敢丟下喬影,徹夜不歸?」
裴羨長嘆了一口氣,托著下巴拿起桌上半涼的咖啡喝了一口:「都趕著挑好日子生孩子,她在醫院加班接生。」
不然他才沒這麼無聊,陪這個出門避風頭的無趣男人打發時間。
「哦,那真可憐,今晚沒人給你生孩子了。」傅寒川終於找到機會刺了一把裴羨。
「……」裴羨無語的看了看這個一臉鬱氣的男人,也罷,某人最近哪哪都不順心,還是少刺激他。
……
傅贏還要在老宅再住兩天,蘇湘是被傅家老宅的司機送回家的,傅寒川中午午飯都沒回來吃,隻告訴卓雅夫人在外面辦事。
傅家傭人看到她額頭一團紅色的印記,好奇的問了一句,看到一邊站著的卓雅夫人目光也盯在了她的額頭上,就輕描淡寫的說不小心撞到的。
回到家,屋子裡空蕩蕩的,就連宋媽媽都放了年假回去,蘇湘一個人在家裡睡了會兒起來,天都還沒黑。
她給陽台的花澆了水,貓砂盆換了貓砂,又用吸塵器把浮毛吸了,外面的太陽才落了下去。
冰箱裡存放著一整個春節要吃的食材,不過傅寒川沒說回不回來吃飯,她也不想做給他吃,拿了鑰匙出門了。
小區附近的家常菜館都關門,蘇湘逛了一圈,最後還是去了披薩店。
店裡的人很多,小孩子嘰嘰喳喳,跟他們的父母長輩在一起,一家人熱熱鬧鬧的開心,反觀蘇湘一個人,就顯得格外的尷尬。
她站在台前正準備讓服務員給她打包一個,一道聲音叫住她道:「別浪費了,請你吃至尊披薩。」
蘇湘回頭一看,祁令揚站在她的身後側,他往角落的一張桌點了下下巴道:「我也一個人,那邊是對老夫妻,一起擠一擠?」
角落是一張四人桌,但因為人多,不認識的人這時候也只能拚桌,總比沒有座位的好。
蘇湘看了眼祁令揚,有些詫異。
——你不在家吃飯嗎?
他又不像她,有家沒家都一樣。
這時候又有幾個人進來,店裡顯得更加擁擠了些,祁令揚道:「過去坐下再說。」
蘇湘走過去,在空著的座位上坐下去,旁邊的老夫妻對著她笑著點了點頭,說了聲新年快樂。
今天一整天,只有傅贏跟她說了一句新年快樂,蘇湘看著老人花白的頭髮,滿是皺紋的臉泛著幸福紅光,心頭湧上一股暖意,她笑著用手語打了一個新年快樂。
那對老夫妻笑呵呵的,並沒有因為她是個聾啞人而投來怪異目光。
你看,都是心魔,一樣都是有過許多閱歷的人,怎麼有的人就沒事,有的人卻一點容不下她。
蘇湘拿起披薩咬了一口,味同嚼蠟。
祁令揚看她情緒低落,看了一眼旁側的老夫妻,有些明白她為什麼會一個人來這兒吃飯。
傅家的這頓團圓飯,不是那麼好吃的。
他將桌上的番茄醬往她面前推了推,說道:「每個人站的角度不同,看事情的程度就不同。什麼時候你有能力,可以與他們比肩的時候,他們就不會再小看你了。」
蘇湘咀嚼著披薩若有所思,這話,好像說的不只是她自己。
她抬頭看了祁令揚一眼,放下手中咬了一口的披薩。
——你回到這裡,是不是也是在那邊過得不開心?
她聽傅寒川提起過,祁令揚在祁家並不不受到重視。
祁令揚撥弄著面前的意麵道:「不是,祁家有祁家的規矩。」
蘇湘不知道祁家有什麼規矩,也沒多問,拿起披薩繼續吃了起來。
祁令揚看了看她說道:「還在為廣告的事情難過?」
蘇湘沒有作聲,祁令揚想了想,單手捏著叉子,手指在桌上的手機屏幕上點了幾下,打開一段視頻:「喏,你再仔細看看,有亮點,說不定你會高興些。」
蘇湘擦了擦手指上的油膩,接過他的手機看了起來。
還是他們一起做的廣告,蘇湘看到末尾,仔細看著孩子們的那一段。
那是她在給孩子們做跨年節目排練的那一段,就在最邊上,一個背影背對著鏡頭,同台上的孩子們一起揮動著手臂。
那個背影……是她!
蘇湘的眼睛亮了起來,看向祁令揚。
祁令揚道:「這樣,算不算你也出鏡了呢?」
蘇湘點點頭。
——重在參與。
祁令揚笑了下,把手機接過來:「把你的手機也拿出來。」
蘇湘按照他的要求,拿出手機,祁令揚給她發送了一個軟體。
蘇湘打開,水潤的眼睛更明亮了一些。
是他們做的APP!
祁令揚道:「再過兩天,這款APP就能在耀世的官方網站上下載,給你先用起來,就當做新年禮物。」
蘇湘這個時候已經不在聽祁令揚說了什麼了,她點著APP的應用,先找到了常用辭彙下載下來。
「謝謝。」一道聲音清脆的女音。
「謝謝。」一道聲音有些的低沉的女音。
她一連試了好幾個音色,水潤的眸光好像星星在裡面閃動。
祁令揚翹著唇角看著她開心的模樣。
一個人,原來可以這麼容易得到滿足。
那張笑臉,那雙水光瀲灧的雙眸,從這以後,在他的腦子裡印了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