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對很多人來說都是不眠之夜,而在茶灣,蘇湘酣然入睡。
窗外猛地響起一道驚雷,隆隆的聲音震得她猛地抖了下身體,一下驚醒了過來。
悶雷陣陣,蘇湘心裡怎麼不舒服,去廚房倒水喝,經過客廳的時候,就看到窗外漆黑的夜空一閃一閃的亮白。
一個人在深夜裡對著這樣的天氣是很嚇人的,尤其她睡前看了一部驚悚片。
蘇湘心裡惴惴,趕緊的走到廚房,剛插上水壺的底座,頭頂的燈一閃一閃然後徹底的沒了光亮。
蘇湘兩眼一黑,怔怔的站著,廚房面裡漆黑一片,她的心跳加快了起來,頭皮都麻了。
電影裡,雷雨交加的雨夜,窗外驀然出現一個人影的那種畫面在腦子裡回放了起來,蘇湘甚至不敢往窗外看了。
她抬頭看了眼燈泡,又看了看水壺,悶悶的雷聲之中貿然一個響雷劈下,蘇湘嚇得差點跳起來。
她的手機還在臥室,什麼都看不到,跌跌撞撞的一路摸索著跑回去,手忙腳亂的在床頭櫃一頓亂摸終於找到了自己的手機。
她調到了手電筒模式,房間裡有了點亮光,這才壯了些膽子。
縮在被窩裡,著聽外面一陣陣不絕於耳的悶雷聲,蘇湘閉著眼睛,卻怎麼也睡不著了。
她把手機也拿到了被窩,看了下時間,才凌晨一點多。
刷微博,看朋友圈,想看些什麼東西熬到天亮,看了看剩餘的電量只能作罷。
她拍了一張露出一指寬縫隙的窗簾上傳到了微博,寫道:還有沒有沒睡的?
過了會兒,手機忽然響了起來,蘇湘看著上面模糊的來電顯示,微微的訝異了下,手指劃過接聽鍵的時候,滿是水霧的屏幕劃過一道指痕。
電話裡,男人低啞的嗓音傳過來:「還沒睡?」
蘇湘把手機先掛斷了,然後著捏被子一角將屏幕上的水霧擦乾淨了,在鍵盤上一個字一個字的輸入:被雷聲吵醒了。
她想了想,又補充了一條信息:好像保險絲燒斷了。
這條信息發出去以後,傅寒川就沒電話過來了,也沒個消息回復。
蘇湘守著手機,時不時的打開看一看,這就沒了?
他不說點什麼嗎?
眼看著電量只剩下了百分之二十,蘇湘默默的將手機放回枕頭邊上。
她身子向著裡面,手電筒的光束大部分的被床板擋住,只有她腦袋這邊有亮光。
蘇湘動了動換了個姿勢,又換了個姿勢,翻來覆去折騰,最後忍不住的又拿起手機一看,他還真的睡了,什麼嘛。
就在心裡嘀咕的時候,她身子忽的一僵,豎起了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
悶悶的余雷聲中,好像外面有敲門的聲音。
一下一下,很有耐心。
蘇湘害怕的拎起了被子,只剩下一雙眼睛左右轉動著,身體一動不敢動,連呼吸也屏住了。
半夜敲門……是不是有什麼人知道這裡住著個單住的女人啊?
敲門的聲音好像停下來了,蘇湘的腦袋忍不住的往門口的方向移過去一些,就在這時,枕頭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又把她嚇了一跳。
看到來電顯示上是傅寒川的號碼,蘇湘不等他說什麼,就把語音發了過去:「門外有人敲我的門!」
「開門,是我。」手機裡傳出男人沉穩又略顯無語的聲音。
蘇湘一怔,握著手機眨了下眼才反應過來,立即的跑下床去開門。
因為急切,經過客廳的時候還踢到了椅子,疼得一顛一顛跑過去。
門打開,蘇湘手機上強烈的燈光直直的打向門口站著的男人。
傅寒川皺眉抬手擋了一下,走進屋子裡來。
蘇湘跟在他的身後,發現他身上竟然還穿著西服,黑色的布料上仔細看有著幾點潮濕的痕跡,水珠反射著光芒。
男人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蘇湘猝不及防一頭撞了上去,頓時鼻子一陣酸疼。
她捂著鼻子,淚眼汪汪的瞧著男人轉過身來時,那一張板著的臉。
傅寒川視線下移,睨著面前那個穿睡衣的小女人,他道:「你不看路的嗎?」
蘇湘一臉委屈,手指比劃起來。
——我怎麼知道你突然停下來。
她手裡抓著手機,光束隨著她手臂的擺動也跟著亂晃。
傅寒川微皺了下眉,開始解開身上的衣扣。
蘇湘瞪著他,怎麼一來就脫衣服,這色胚……
不等她心裡腹誹完,傅寒川將西服往她身上一丟,撩起了襯衣的衣袖,同時也把他的手機交給了她道:「電閘在那裡?」
蘇湘指了指客廳那邊的牆,傅寒川走了過去,打開電閘門開始查看了起來。
蘇湘一手一支手機幫他打燈,就見傅寒川檢查了一會兒,在那些開關間弄來弄去。
漆黑眼,挺直的鼻,抿著的薄唇,輪廓分明的一張認真臉,蘇湘感覺到自己胸腔的心臟跳動的有些快。
雷雨交加的深夜,他居然願意跑過來幫她修電路?
她微微的揚起了唇瓣,就在這時,傅寒川忽然看了過來,兩人的視線對上,蘇湘的眼神被撞了個正著。
她像是做了壞事被人抓包了似的,飛快的眨了下眼,看了看電閘用眼神示意他:能修好嗎?
傅寒川看了她一眼,砰的一下關上了電閘,淡漠道:「我又不是電工,明天找物業來修。」
蘇湘頓時覺得好無語,不會修,幹嘛還裝得會修的樣子,害她白白崇拜了一場。
蘇湘撇了撇嘴,訕訕的走回房間。才走了幾步,手腕被人握住,蘇湘轉頭過去瞧著男人。
傅寒川拉長著一張臉問她道:「你這是什麼眼神?」
蘇湘將手機還給他。
——沒什麼,我冷,回去睡覺了。
畢竟還是在春寒夜,蘇湘就穿了件睡衣,這會兒冷得弓背縮脖。傅寒川瞧了她一眼,卻是先她一步往她的房間裡去了。
蘇湘跟在他的身後進去,就見傅寒川往浴室走,一會兒裡面就傳來了花灑落水的聲音。
家裡的熱水器是燃氣的,停了電自然無法燒熱水,他這是冷水洗澡?
蘇湘嚇了一跳,剛掀開被子就轉身急忙往浴室走去。
裡面就只有手機手電筒發出的一點光芒,但也足夠讓蘇湘看清站在花灑下的男人。
結實的肌肉在微光下閃著水光,他雙手抓著頭髮擦洗,泡沫甩到了瓷磚上。
冰冷的水珠噴灑下來,將泡沫沖洗下去,他短短的頭髮一簇簇凌亂的豎著。
男人的神色與往常不同,冷冰冰的,沉寂著的,像是在壓抑著什麼。
這麼冷,他洗冷水澡不冷嗎?
蘇湘的手指蜷縮了下,忍不住的往前走了一步,想要上前抱住他。
這時傅寒川冷漠的眼睛看過來瞧著她:「怎麼,你要跟我一起洗?」
蘇湘回過神來,這才意識到男人身上是一絲不掛的。
儘管兩人是夫妻,也有過無數次的親密關係,但是要她看著一個大男人洗澡,她還是羞紅了臉,趕緊側過了身子。
她急急忙忙的比劃。
——別洗了,會生病的。
說完了,她就匆匆的出去了。
她從衣櫃裡取了一套男士睡衣,低著頭走進浴室把睡衣放在了盥洗台上,然後就轉身出去了。
那套睡衣,是傅寒川買來放在這裡備用的,但是買來之後他就沒有再過來,這套睡衣便一直隔著沒用過。
蘇湘半坐在床上,看著浴室的方向。
傅寒川雖然時常工作到很晚,但凌晨一點多不睡的情況不多。而且他身上還穿著西服,若是在家裡的話,他會先洗完澡再去工作的。
看他的樣子,也不像是應酬剛結束呀?
今晚他是怎麼了?
浴室的門打開,傅寒川頂著一頭濕潤的頭髮走了出來,拎開另一側的被子坐了進來。蘇湘看了他一眼,下床進浴室,拿了一塊乾毛巾出來給他擦頭髮。
他的身上帶著一股冷水的寒氣,蘇湘手指摸到他頭髮的時候都是冷冰冰的。
傅寒川坐著不說話,抿著薄唇看著微光下那一張白皙的臉。
她的表情認真,像是在做著一件非常不得了的事情似的。
她的身體暖暖的,溫溫的皮膚擦過他,讓人忍不住的想要靠攏她,抱住她,吸取她身上的熱源。
蘇湘的手腕忽的被人握住了,她一低頭,就對上男人閃著暗火的雙眸。
蘇湘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的眼神,帶著掠奪,像是要將人吞噬。
天旋地轉間,蘇湘被他推倒了下去。
身下是柔軟的床墊,身上是他沉重堅硬的身軀。他冰冷的手指惹得她的身體顫慄了起來,而他火熱的吻,叫她腦中一片空白……
不知道什麼時候,窗外的雷雨瀟瀟已經停了下來,而室內的熱烈還在繼續。
又不知過了多久,窗簾的縫隙裡透出了黛青色,只是無人去關心。
冰冷的身體變得滾燙,終於,纏綿在最後的一聲粗喘中結束。
蘇湘的手指穿插在他粗短的頭髮中,覺得自己就快要窒息了。
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過了會兒才停了下來,汗水將她的身子濕透。
男人休息了會兒,翻身下來,蘇湘半眯著眼睛,看到他走出去的背影。
蘇湘纍得手臂抬一下的力氣都沒,也就懶得問他幹什麼去了。
她側了下頭,那一道窗簾縫隙裡,已經透出了天青色。
她疲倦的閉上眼睛沒幾秒鐘就睡了過去,過了會兒,朦朦朧朧的察覺到有什麼溫熱的東西在擦著她的身體。
蘇湘半睜著眼,迷迷糊糊的看到傅寒川拿著毛巾在幫她擦拭,床頭櫃上擺著一盆水,還冒著薄薄的熱氣。
——哪裡來的熱水?
傅寒川看了她一眼,低眉擦著她的腿道:「燒的。」
耳邊傳來毛巾絞擰時滴滴答答的水聲,蘇湘看了看他,提了提精神坐了起來。
她看著他比劃道。
——你昨晚是怎麼了?為什麼那樣?
傅寒川垂著眼冷著一張臉,沒有要多說一句的意思。
蘇湘抿了下嘴唇,看著他端著水盆出去。
等傅寒川再度進來的時候,他的手裡端著碗熱粥擱在床頭櫃上,他道:「趁熱吃了,吃完以後再睡一會兒。」
蘇湘看了一眼,米粒都沒有完全化開,冒著騰騰的熱氣,一看就知道是出自他的手。
他不會做飯,能夠弄出這麼一碗粥算不錯了,紅色的腐乳擺在上面,倒是看著讓人有些食慾了。
蘇湘嚼著硬硬的米粒,看著男人將衣服穿戴起來,最後帶上腕錶,又是一副高冷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樣子。
傅寒川沒多做停留,蘇湘聽著門口的關門聲,知道他出去了。
她看了眼手機想看下時間,發現手機的電量已經徹底的耗盡。
看天色,應該才五點吧。
蘇湘放下吃了幾口的米粥,走到窗邊拉開窗簾,樓下,一輛黑色的車子駛出小區馬路。
蘇湘輕輕的皺著眉,將窗簾徹底的拉沒,拎開被子又躺了回去。
她忘了跟他說,她學會了做提拉米蘇,想請他先嘗嘗……
傅寒川離開茶灣,返回古華路的別墅。宋媽媽剛起床準備忙活起來,看到進來的傅寒川愣了下。
「先生,你這是剛出去回來,還是到現在才回來?」
傅寒川睨了她一眼,徑直的走回到臥室。
宋媽媽小心的往臥室門口看了眼,猜測大概是剛從太太那裡回來。
這兩人,也真夠怪異的了,明明是夫妻卻要分開兩地,說著要離婚,卻時不時的住在一起。
宋媽媽搖了搖頭表示看不明白,踱著步子走到了廚房開始準備早飯。
傅寒川回到臥室,洗了個熱水澡以後換了一身衣服出來,一如往常的透著冷冽的氣息,只是眼睛裡布著些紅血絲。
傅氏大樓裡,裴羨跟莫非同坐在傅寒川的辦公室沙發上,瞧著辦公桌那邊的男人。
傅寒川閉著眼睛,手抵著額頭閉目養神。
莫非同道:「你這是幹嘛去了,大清早的就消極怠工?」
裴羨彈了下手指道:「看這樣子,就知道是被什麼困擾了麽。」
莫非同拉長了語調,根本不相信,說道:「能有什麼困住他的……」
在他們這些人裡面,傅寒川行事果決,處事利落,有什麼能難住他的。
裴羨微微的扯了下唇角,斜睨了眼莫非同:「你說呢?」
莫非同跟裴羨對視了一眼,看向傅寒川:「這麼說,是真的?」
昨天的收購洽談會,沒有媒體在場,但莫非同跟裴羨都從各自的渠道得到了消息。
這也是他們倆出現在傅氏大樓的原因。
祁令揚就是盛唐的主事人,這太不可思議了,他不是祁家的閑散公子嘛!
傅寒川閉著眼,懶洋洋的道:「你們兩個,能不能消停會兒。」
莫非同跟裴羨再度的對視了一眼,同聲道:「不能。」
裴羨的消息來源,當然是來自於自己的「小舅子」喬深。
他的手肘支在沙發扶手上,身體微微往前探著,一臉興味的道:「那個封疆真是祁令揚?」
「那傅氏還繼續收購嗎?」
傅寒川睜開眼瞧著裴羨冷笑了下道:「怎麼,你有興趣?」
裴羨笑道:「盛唐是塊肥肉,有點實力的都盯著。我這小小的影視公司,要想吞下還怕噎著。我就是好奇,你這是要……還是不要呢?」
祁令揚跟傅寒川就有某方面的過節,這一口吃下去,應該是很不爽的。
傅寒川眉眼一掀,正要說些什麼,桌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他看了眼保持著八卦姿態的那兩人,拿起桌上的手機看了眼,隨即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
手機鈴聲一直的響著,傅寒川不接,沙發那邊玩笑的兩人也停了下來,看向傅寒川,莫非同道:「怎麼了,誰的電話?」
傅寒川眉眼微沉,摁了接聽鍵,電話裡一道低沉的聲音傳過來:「傅先生,打擾了。」
傅寒川道:「常先生忽然找我是何事?」
電話那頭,常奕看了眼躺在床上燒的渾身發燙的常妍,沉聲道:「不知道傅先生是否能騰出點時間來見一下我家小妹。」
傅寒川的眉頭皺緊了一些,他將轉椅轉過去,看著落地窗外說道:「常先生應該知道我並不方便去見常小姐。」
在祁家的宴會上時,傅寒川的女伴是常妍,但是由於杜若涵的一番話,有些話不說,但也在不言中了。
電話那頭,常奕道:「傅先生跟我家小妹不是朋友嗎?小妹幫過傅先生,現在她出了些事,傅先生作為朋友,還請來一趟。」
傅寒川聽著常奕的口氣,常妍似乎是出了什麼事。
雖然他對常妍無意,但是畢竟兩人還有些交情便答應了下來。
他掛斷電話,就看到莫非同跟裴羨都望著他。
裴羨道:「常妍?」
莫非同一臉的不贊同:「傅少,你跟常妍牽扯不清,這對小啞巴好像不太地道吧?」
傅寒川淡淡的掃了他們一眼:「你們倆要留著便繼續。」
說著他便拿了車鑰匙出去了。
裴羨拍了下莫非同的肩膀,看著他道:「你什麼時候對小啞巴這麼關心了?」
這段時間傅寒川忙著籌備收購,裴羨跟莫非同一起廝混的時間多,兩人閑聊間,就曾聽他有意無意的說起小啞巴。
「我……」莫非同張了張嘴巴,看著裴羨那一雙透視似的眼,擺了下手故作輕鬆的道,「切,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怎麼會關心她,我這是打抱不平,知道嗎?」
「再怎麼說,她救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