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

蕭兮兮趴在窗欞上，仰頭看星星。

洛清寒剛洗完澡，走進屋時身上還帶著熱騰騰的水汽。

聽到身後傳來的動靜，蕭兮兮回頭看向他。

「殿下，我夜觀星象，發現貪狼星正在向未來帝星靠攏，貪狼異動，代表有戰亂，它向您靠攏，意味著您即將被捲入這場戰亂當中。」

洛清寒走到她身邊，抬頭看向茫茫夜空。

他不懂星象，看不出今晚的星空跟平時的星空有什麼區別。

但蕭兮兮既然都這麼說了，那就肯定錯不了。

洛清寒淡淡道：「西陵郡跟遼國勾結，導致朝廷派去的十萬大軍損失慘重，朝廷決不能善罷甘休，肯定還會再派援兵。」

蕭兮兮仰頭看著他：「殿下會被派去打戰嗎？」

洛清寒低頭，從這個角度看她，顯得她那張臉格外嬌小，人看起來也格外乖巧。

他抬起手放在她的頭頂上，輕輕地揉了揉。

「孤答應過英王，要為他報仇。

如今西陵王和秦重都已經死了，只剩下一個幽王還活著。

孤必須得殺了他，才算沒有違背對英王的承諾。

而且，孤跟幽王之間的恩怨，遲早都得有個了斷。

即便不是這次，也會是下次，躲不掉的。」

事實證明，洛清寒猜得很對。

次日一大早，皇帝就在未央宮內召集了五位閣老以及六部尚書，太子英王以及另外幾位皇子也都被叫了過去，看這架勢就知道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商議。

皇帝的身體原本調養得好了些，但昨天因為氣急攻心，好不容易緩和的病情又忽然加重。

如今他連床都下不了，只能依靠在軟榻上，臉色蒼白，說起話來也是有氣無力的。

「西陵郡現在局勢很不樂觀，你們都有什麼看法？」

如果幽王沒有勾結遼國，大概會有不少人主張議和。

打戰不僅會死很多人，還特別費錢，朝臣們自然是希望能不打戰就不打戰。

可如今遼兵已經入侵西陵郡，這就等於是引狼入室，如若不能將遼兵徹底趕出西陵郡，就等於是將整個西陵郡拱手相讓。

眾所周知遼國狼子野心，他們眼饞大盛朝的富饒資源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他們一旦在西陵郡站穩腳跟，就肯定會繼續擴展地盤，進一步蠶食大盛朝的領土。

此事關乎國土，不能退讓。

除了戶部尚書在哭窮說沒錢打戰外，其他人大多表示支持開戰。

皇帝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

他的視線從眾人身上逐一掠過，最終停在太子身上，緩緩地道。

「太子，之前你帶兵攻入盛京城，大家都贊你是天命之子，有神佛庇佑，可刀箭不入。

若朕派你帶兵前往西陵郡平亂，想必你應該能擊退遼兵，平定叛亂，對嗎？」

眾人的視線全部集中到太子身上。

洛清寒不疾不徐地拱手應道。

「兒臣定當竭盡全力，不負父皇期望。」

皇帝滿意一笑：「很好。」

這時英王洛夜辰忽然蹦了出來。

「父皇，兒臣自願請纓前往西陵郡平亂！」

眾人都是一驚。

英王以前是個很囂張招搖的人，自從惠妃去世後，他收斂了很多，最近都沒怎麼見他鬧么蛾子。

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冷不丁地冒出來。

皇帝皺眉：「你又不會打戰，在這裡裹什麼亂？」

洛夜辰很堅持：「太子為主將，兒臣可以給他當副將，協助他平定叛亂！」

皇帝覺得洛夜辰這就是吃飽了撐的沒事找事，根本就不理會他的請求，直接丟下一句「朕累了需要休息」，便把所有人都打發走了。

眾人離開未央宮。

洛夜辰追上太子，急切地道。

「你帶我去西陵郡吧，我保證不給你搗亂！」

洛清寒側眸看他：「你是想去西陵郡找幽王報仇吧？」

被人一語道破心思，洛夜辰也不覺得窘迫，反而振振有詞。

「對，我就是要找他報仇！要不是他勾連西陵王和秦重逼宮造反，我的母妃就不會慘死，如今西陵王和秦重都已經死了，就只差一個他了，我要親自殺了他，以慰母妃在天之靈！」

洛清寒：「可是父皇不同意你去西陵郡，孤不能違抗皇令。」

洛夜辰低聲道：「你可以悄悄把我帶上，我保證誰也不說。」

洛清寒仍是搖頭：「不行，戰場上刀劍無眼，孤不能確保你萬無一失，你就安心待在盛京吧，你母妃的仇，孤會替你報的。」

洛夜辰求了好久都沒能讓太子改變主意，氣得他吼道。

「以前你跟在我身邊，總是大哥長大哥短的，現在大哥有事就沒人管了是不是？！」

洛清寒：「……」

等洛夜辰回到英王府，步笙煙見他氣得腮幫子都鼓起來了，忍不住問道。

「誰又惹到你了？」

洛夜辰將自己想要去西陵郡平亂卻被拒絕的事情說了出來。

「我不過就是跟著他們一塊去西陵郡而已，我又不會亂跑，更不會插手軍中事務，父皇和太子為什麼就是不肯讓我去？我就這麼讓他們覺得靠不住嗎？！」

步笙煙冷靜而又客官地給出回答。

「是的，你就是這麼靠不住。」

洛夜辰：「……」

若論插刀技術哪家強？英王府內找王妃！

他捂著心口叫喚：「連你都不幫我！」

步笙煙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

「你真想跟著太子去打戰？」

洛夜辰使勁點頭：「嗯，我想去！」

步笙煙當天下午就帶著洛夜辰去了定北侯府。

定北侯這位老將一邊吃著花生米，一邊跟洛夜辰講述他當年在戰場上的經歷。

他講故事的技術不怎麼樣，但描述畫面的本事卻很強。

那些充斥著斷指殘骸的戰場畫面，被他三言兩語就描繪得淋漓盡致，聽得洛夜辰胃裡翻江倒海，難受得很。

他中途幾次想開溜，都被步笙煙用武力給逼得不敢亂動。

洛夜辰被迫聽了整整兩個時辰的戰場血腥故事。

為了更加生動形象地體現戰場的殘酷，定北侯還脫掉上衣，露出身上那些坑坑窪窪的醜陋疤痕。

等洛夜辰從定北侯府裡出來的時候，臉色煞白，腳步虛浮，整個人都不好了。

步笙煙慢悠悠地跟在他後面，氣定神閑地問道。

「王爺還想跟著太子去打戰嗎？」

洛夜辰現在一聽到「打戰」兩個字，腦子裡就立刻浮現出那些血腥殘暴的畫面，臉上頓時又白了幾分。

他擺擺手，艱難地說道。

「不去了，我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