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兮兮搶過他手裡的銀針，隨手摺斷，然後掏出絹帕將它包起來，揣進自己的衣服裡。

皇帝見她一副鎮定自若絲毫不懼的樣子，忍不住問道。

「你不怕死嗎？」

蕭兮兮：「我當然怕死，但我不怕毒，一般毒藥對我不起作用，就算是劇毒也要不了我的命，頂多也就是讓我難受一下而已。」

皇帝注意到她手背上的傷口已經變成紫色，那是中毒了的表現。

可她面上卻沒有多少痛苦的神情。

她是真的不怕毒。

最後一點求生的希望落空了。

皇帝無法接受這個現實，身體開始顫抖，嘴裡發出低啞的嘶吼。

蕭兮兮乾脆就這麼盤腿坐在地上，單手撐著臉，安靜地看著他。

皇帝眼眶發紅，看向蕭兮兮的目光充滿怨恨。

「你到底是什麼人？」

一個普通的妃嬪，肯定沒辦法瞞過那麼多禁衛悄無聲息摸入寢殿的，更沒辦法百毒不侵。

長夜漫漫，乾等著太過無聊，蕭兮兮便跟他聊了起來。

「你不是已經查過我了嗎？我就是忠武將軍的女兒啊。」

皇帝確實是讓人查過蕭兮兮，查到的結果顯示蕭兮兮的確是忠武將軍之女。

她因身體不好，算命的說她活不長，便將她送去尼姑庵。

在佛祖的庇護下，她順利長到十六歲，然後被送回將軍府。

這番經歷初看沒什麼問題，可現在想起來，皇帝隻覺得其中藏著很大貓膩。

他咬牙問道：「你根本就不是在尼姑庵長大的，對不對？」

蕭兮兮笑了下：「是啊，我是在玄門長大的。」

皇帝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他的聲音都因為震驚而顫抖。

「你、你是玄門中人？」

蕭兮兮應了聲：「嗯。」

皇帝忽然想起太子這兩年來的所作所為，還有太子在戰場上刀箭不入的神奇表現，心裡瞬間就什麼都明白了。

他神情恍惚地道：「難怪太子做的每件事都能得到圓滿的結果，原來是有你在暗中幫助他。」

蕭兮兮糾正道：「你說錯了，太子能一步步走到今天，並非完全是因為我，更多的是靠他自己。如果他自己不爭氣，就算有再多人幫他，也是沒用的。」

皇帝此時卻聽不進這些話。

他隻覺得太子能有今天的成就，全靠玄門中人的幫扶。

他心裡油然而生一股嫉妒和不甘。

「明明朕才是天子，為何你們不幫朕？」

蕭兮兮慢悠悠吐出五個字。

「因為你不配。」

皇帝被氣得差點窒息。

要換成是平時，他肯定要怒斥對方放肆，然後命人將她拖下去砍了。

可現在，他什麼都做不了，就能如同一條瀕死的老狗般，喘著氣，不甘地瞪著她。

蕭兮兮悠閑地道：「再過一會兒，你就會徹底失聲，趁著現在還能出聲，趕緊把你的遺言交代了吧，免得等下想說都說不出來了。」

皇帝恨恨地道：「你若殺了朕，你就是太子的殺父仇人，你覺得太子會讓殺父仇人天天待在自己身邊嗎？」

蕭兮兮：「無所謂，反正我明天就該走了。」

皇帝無法理解她的想法。

她費盡心思扶太子上位，不就是想留在他身邊，與他共享盛世江山嗎？

為什麼她還要走？

她要是走了，豈不是連一點好處都撈不著？

蕭兮兮似乎是看出他心裡的疑惑，慢悠悠地道。

「我幫他，不是要圖他什麼，我就是想讓他得償所願而已。」

皇帝在爾虞我詐中長大，自小養成的價值觀，就是付出就必須有所回報，且回報一定不能低於付出。

說白了就是不能吃虧。

在他眼裡，自身利益高於一切。

他絕對不會為了別人而委屈自己。

所以他永遠都無法理解蕭兮兮的想法。

他覺得蕭兮兮就是腦子有病，放著唾手可得的權勢不要，給他人做嫁衣，愚蠢至極！

皇帝想罵她幾句，卻發現嗓子發不出聲音了。

他面露驚恐之色，竭盡全力想要發聲，憋得臉都紅了，額頭上青筋暴起，可還是一點兒聲音都發不出來。

蕭兮兮見狀，笑了下。

「說不出話了吧？很正常，再等一會兒，你會覺得手腳也會失去知覺，大腦逐漸失去意識，呼吸變得越來越慢，直到死亡。」

皇帝的身體劇烈顫抖，不知是因為憤恨還是因為恐懼。

他不想死！

他費盡心力，好不容易才從那麼多兄弟之中殺出重圍，如願登上皇位。

他還正值壯年，他還沒有好好享受自己打下來的江山。

他不甘心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死了。

他咬緊牙關撐起身體，猶如年邁的老龜，艱難地朝著門口方向爬去。

他想爬出去呼救。

然而還沒等他爬出去多遠，就被蕭兮兮從身後揪住衣領。

蕭兮兮就像扔垃圾般，將他拽起來扔到床榻上。

皇帝掙扎著還想往下爬。

蕭兮兮涼涼地道：「外面的人都已經被我打暈了，你就算爬出去也沒用。」

皇帝其實對此早有預感。

剛才他摔下床榻的聲音不算小，可外間值夜的人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這顯然是不正常的。

可皇帝還是抱著一點僥倖的。

直到此時，他親耳聽到蕭兮兮說出真相，心裡最後一點僥倖也沒了。

他無力再掙扎，癱在床上不動了。

毒性侵入五臟六腑。

他的四肢漸漸失去直覺，無法再動彈。

他深切地感受到了死亡帶來的威脅。

他忽然聽到蕭兮兮開口說話了。

「你如果不那麼貪心，願意給太子多一點信任，你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皇帝張了張嘴，想說話，奈何發不出聲音。

他若不貪心，又如何能得到今天的地位？

至於信任。

在這皇宮之中，信任比紙更脆弱。

他不會相信任何人，他只相信自己。

意識似有千斤重般，一點點下沉。

皇帝的感官越來越模糊，眼前的一切也像是被黑霧籠罩。

他隱約聽到有人在問。

「你後悔過嗎？」

他當然後悔過。

他後悔自己不該一時大意中了西陵王和秦重的毒，更後悔不該給了太子崛起的機會。

如果人生能重來，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這些威脅到自己的敵人全部除掉！

只可惜。

老天沒有給他重來的機會。

他在萬般悔恨中，斷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