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問話,寧淺予隻好將頭垂下去,跪下怯怯道:「臣媳不敢窺探皇上,只是頭一次見天子,一時好奇,沒忍住,請皇后娘娘責罰。」
「瞧你嚇得。」皇后輕笑一聲:「不過是你這般大膽的打量,不合禮數罷了,以後注意點吧。」
「謹記皇后娘娘教誨。」寧淺予的眼神,落在地面鑲著的,暗灰色的大理石磚上,心裡也是一片陰霾。
「皇上,您還有什麼,要交代的沒有?」皇后給皇上順氣的手,沒有停下,手在衣料上摩擦,開始微微泛紅。
皇上拉住皇后的手,道:「你也累了,歇會吧,森兒有了正妃,今後咱們也可以少操心點,另外……」
皇上的目光,落在寧淺予身上,沉默半晌,才帶著嘶啞,道:「森兒身子不好,子嗣上不能強求,你要真想要個孩子,將來在他眾多兄弟的兒子裡,過繼一個就是。」
這是委婉的,承認司徒森不行了?
寧淺予驚駭之餘,用眼角餘光,微微撇了一眼身形,挺的筆直的司徒森,暗暗想著。
「不過,森兒雖然不能生育,但好歹有七賢王的頭銜在這,一輩子吃喝不愁,你也不用擔心顧慮。」皇上看到她微皺的眉頭,帶著不悅道。
「既是皇家的人,有些有損皇家體面的話,不要隨意與外人說,既嫁從夫,就是娘家寧相府,也不行。」
這是暗暗告誡她,不能司徒森不行的事情,告訴別人?
「謹記皇上教誨。」寧淺予機械似的,重複這句話。
沒辦法,誰讓前面的兩人,她暫時還惹不起。
好在皇上沒有接著說話,只是皇后道:「皇上乏了,今兒也不留你們用膳,去吧。」
寧淺予腿都跪的發麻,起身的時候,踉蹌了一下,皇上看她的眼神,更為不悅,皇后則是有不屑的眼神,一閃而過。
就在兩人準備告辭,外邊傳來太監的通報:「皇上,皇后娘娘,三皇子求見。」
寧淺予的身子,一下子緊緊繃住,大腦一片空白,之後,便是鋪天蓋地的恨意,呼嘯而來,填滿腦海。
三皇子,司徒逸!
重生後,她一直沒機會見到這人。
前世,她為了他赴湯蹈火,為他博得賢良美名,將一顆心毫無保留獻上,綁住整個相府和忠勇侯府的榮耀,為原本毫無希望的他,爭奪到皇位。
然而,一直到死前,受盡折磨了才知道,一切,不過是她一廂情願,她只是一顆重要的棋子罷了。
她的重生,都是為了找司徒逸,寧以月報仇!
報那屠盡滿門,殺雙兒的血海深仇!
「怎麼了?」司徒森見她腳步猛然定住,臉色也變得慘白,狐疑著問。
「沒,沒什麼。」寧淺予死死緊握雙手,剋製住自己微顫的身子,勉強保持著鎮定道:「跪久了,突然起身,頭暈罷了。」
司徒森面上有疑,沒再說話,只是當著皇上皇后的面,握住她的手,低聲道:「聖上面前,切不可失儀。」
她沒有掙脫,任由那雙略帶溫熱的大手,牽著她緩步向前。
兩人剛出坤寧宮的門,就遇到了步履匆忙的司徒逸。
「七弟。」司徒逸停下腳步,面上帶著和煦的笑容,打著招呼。
「三皇兄。」司徒森沒有表情,言語間也滿是生疏。
司徒逸打完招呼,目光轉向和司徒森,並肩而立的寧淺予身上:「這便是新弟妹?昨晚蓋著蓋頭,竟是一面也沒見到。」
司徒森嗯了一聲,對著寧淺予介紹道:「這位是三皇子司徒逸。」熱點書庫www.rdshuku.com
寧淺予從初見的第一面,就死死盯著司徒逸。
他和前世的樣子,沒有半分區別。
謙和有禮,進退有度,俊朗的臉上,永遠掛著淡淡的微笑,叫人看著心生親近,一副淡然,且與世無爭的模樣。
但是,他內心深處的野心,對權利的慾望,以及噁心,齷齪,惡毒,心機深重,只有她才知道。
哦,不,寧以月也知道,他們不過是一丘之貉!
她柳眉深蹙,雙唇緊抿,不曾開口,直到立春扯了扯她的衣角,提醒道:「王妃,您該回禮了。」
她這才勉強福身,但依舊是沒開口。
「弟妹身子不舒服?」司徒逸帶著關切,朝寧淺予走進了一步。
寧淺予像是躲避洪水猛獸一般,猛的一大退,冷聲道:「我沒事。」
司徒森冷眼看著她反常的反應,又深深看了眼司徒逸,眸色逐漸變得暗沉,道:「父皇和皇后還在裡面等著。」
司徒逸這才帶著笑意,抱歉的道:「哦,對,那我先走一步,咱們改日再敘。」
等司徒逸走過去好一陣子,寧淺予心口那種壓抑的感覺,才能好一些。
司徒森眼神冰冷,望向寧淺予:「你和他認識?」
寧淺予對什麼都是淡淡的模樣,哪怕他在新婚之夜,沒有宿在新房,將她獨自一人晾著,還有今早,被魚躍刁難,她都沒有什麼反應,不悲不喜。
怎麼一見到司徒逸,就宛若失了魂一般。
別的不說,她纖細柔軟的小手,見到司徒逸後,明顯逐漸冰的冰涼,到最後,手心都濡濕一層冷汗。
到底是緊張?
還是因為別的?
難道她心裡愛慕的,是他?
司徒森心裡有好多疑問,想要一一弄清楚。
「不認識,王爺之前,應該派人查驗過我的底細,我從繁花縣剛回來,根本沒機會認識皇子,唯一有一面之緣的太子,是找我退婚去的。」一口氣丟下所有的話,寧淺予已經恢復淡然的神色。
彷彿剛才有些失態的那人,不是她一樣。
不光是司徒森,就連司徒逸,也滿腹疑問。
剛才,他是第一回見到七賢王妃,可是那女人看向他的眼神,分明帶著恨意。
是他看錯了?
但是,為什麼會覺得她有些眼熟,難道,之前見過?
這麼想著,明明是來面見皇上,卻有好幾次,連皇上說什麼都沒聽清。
晚上,司徒森照例睡在雲庭苑,寧淺予則是在兩人的新房碧荷苑。
碧荷苑比從前相府的紫芳園大了不少,立春四人和馮婆子,睡在碧荷苑後邊專門的下人房。
今兒守夜的是立夏,她許久沒有守夜,不怎麼習慣,伺候寧淺予洗漱完,寧淺予見她無精打採的,就叫她去外間先歇著,等有事再叫她。
寧淺予睡不著,坐在桌前,看著燭火忽上忽下的跳動,心中猶如那燭光一般,忽明忽暗,逐漸陷入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