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森離開康壽宮，太皇太后還是站在原地。

林嬤嬤進門，察覺氣氛不對，低聲道：「太皇太后，新皇年輕氣盛，您別和皇上置氣。」

太皇太后這才重重的嘆息了一聲，由著林嬤嬤攙扶，坐回軟塌上：「不是哀家要和他置氣。」

「只是他一門心思只有寧淺予，旁的女人一概不入眼怎麼能行，你說說，自古以來，哪有皇帝只有一個皇后的先例？」

「好在先帝駕崩之前，就已經預料到新皇會這般，留了後手。」

「不然哀家還真不知道，怎麼去逼著他就範，裴青梅的身份是安東侯府的人，新皇登基，多一個依靠，就多一份安心。」

「在則，那遺詔後頭，都是先帝信賴心腹的孩子，成為妃子之後，只會對新皇有好處。」

「否則，任憑他本事再大，一個人也抵不過幾人聯手，罩不住人心，新皇做的有什麼意思？」

太皇太后只是站在一個高位上說出來的話，林嬤嬤作為一個奴婢，也不好說什麼。

只是低聲道：「奴婢瞧著，新皇還是有本事的，您還是莫要逼的太狠，物極必反啊！」

太皇太后又嘆了一聲，道：「只要能守住祖宗家業，哀家甘願去做這個惡人。」

「只是盼著青梅若是成為後妃，能壓住寧淺予的風頭，不然皇后獨大，可不是什麼好事。」

「更何況，寧淺予身上還牽扯著那樣多的事情。」

林嬤嬤徹底不敢接話。

太皇太后頓了頓，問道：「皇帝離開，去了鳳和宮？」

「老奴瞧著皇上本是想去的，但臨出了門，不知道為什麼，掉頭往潛龍殿的方向去了。」林嬤嬤照實話道。

太皇太后這才舒展了眉頭，長舒一口氣。

臉上露出些笑意來：「他這動作，說明他已經被哀家說服。」

「他到底是顧忌遺詔捲軸中，皇帝留下的東西會危急寧淺予的命。」

「他不去，也說明，他同意納妃，害怕去見寧淺予。」

……

早前天氣只是陰沉著，只是風有些大。

寧淺予收拾了些必須要的東西，準備啟程去寧府。

但是下午德聲前來，說皇上被太皇太后叫了去，晚一點會來鳳和宮，還有些話要說，請她先等等。

這一等，便等到了天色擦黑。

立春和立夏還在幫著收拾東西，冷不丁朝外一瞥，立春驚呼一聲道：「哎呀，下雪啦。」

「是啊，天還沒黑，就在零星的下著小雪。」立夏接話道：「你一直在殿裡伺候著，沒出去，自然是不知道。」

立春出去瞄了一眼，進來走到寧淺予身邊，道：「皇后娘娘，雪下大了，而且天色完全的黑下來，咱們還要出宮嗎？」

「今兒是出不去了。」寧淺予靜靜的坐著，道：「皇上從康壽宮出來了嗎？」

「奴婢不知，這就差人去問。」立春趕緊道。

門大開著，厚厚的氈簾擋得住門外的冷風，卻擋不住寧淺予心裡的冷風。

聰明如她，已經猜到太皇太后，叫司徒森過去做什麼——新皇登基一個多月，整個后宮卻只有她這皇后，太皇太后是絕對不會允許的。

而司徒森現在沒來鳳和宮，說明他心裡愧疚，不敢前來面對。

想必司徒森已經屈服了。作小說www.zuoxs.com

什麼一生一代一雙人，早在她助司徒森登上皇位的那一瞬間，就不存在了。

懷中的阿狸，似乎察覺到主子低落黯然的情緒，動了動腦袋，腦袋抵在她的手上，輕輕的蹭著。

……

潛龍殿。

司徒森自打康壽宮回來，就一直坐在書桌前，連身子都沒側一下。

德聲進來換了幾次茶水，直到茶水全部涼透，司徒森也沒喝。

——像是化作了雕塑一般。

德聲又一次進來換了茶水，出去遇到海公公，哭喪著臉，低聲道道：「師傅，皇上這是怎麼了，一動不動，別不是魔怔了。」

「胡說八道，當心你的腦袋。」海青呵斥了一句，道：「你下去，這邊我伺候。」

德聲真是怕的緊，將茶壺遞給海青，自己則是溜得比兔子還快。

海青接過茶壺，進了屋子。

司徒森依舊是那副坐姿，視線盯著案上的捲軸，眼睛都不帶眨的。

「皇上，已經到了晚膳時間，您是去鳳和宮陪著皇后娘娘用膳，還是奴才傳膳來潛龍殿用？」海青壯著膽子，忐忑的問道。

司徒森的視線，這才從捲軸上挪開，卻是問了句風牛馬不相及的話：「先帝若是還有遺詔。」

「除了太皇太后那邊，以你伺候三十餘年的了解來看，先帝還會交付在誰手中？」

海青微楞，想了很久，隨即才道：「回皇上，奴才鬥膽逾越，說句不該說的。」

「先帝疑心深重，尤其是最後彌留的幾個月，心裡越是惶恐。」

「心腹臣子到是有幾個，分別是誰您都是知道的，若是有遺詔，按照老奴對先帝的了解，先帝斷然不會交給任何人，哪怕是這些心腹。」

司徒森的確知道這幾人，或者說，這捲軸上的幾個名字，已經說出了先帝信賴的人。

他亦是知道，海青不會說謊。

也就是說，遺詔還存在，也不可能在這幾人手中。

他眉頭一皺，指著捲軸，道：「這捲軸，和你當時交給朕的是一模一樣。」

海青一怔，抬眼道：「這捲軸，難道不是奴才給您的？」

「不是，這是太皇太后給朕的。」司徒森起身，從書架中抽出相同的一份來。

「眼下已經有了兩分，你覺得若是這東西還存在，先帝會放在什麼位置？」

「這……」海青陷入了沉思。

司徒森也不著急，就站著那兒，等著海青回話。

海青腦袋都想破了，才道：「皇上，奴才能想到的，就是玉宮，可是玉宮失火了啊。」

「失火的那晚，風很大，火勢從主殿燒起來，一直蔓延到兩邊的偏殿。」

「等火勢撲滅，就剩下幾根橫樑還沒斷，裡面但凡是能燃起來的，全部都化作了灰燼……」

海青的話，讓司徒森陷入了沉思。

忽然，司徒森腦子一動，想到了一個可能。

他驟然起身，道：「擺駕鳳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