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淺予已經施施然走向檯子中間。
沒裝瘸腿,走路還真是腳下都能帶起風來,真是舒服啊,她在心裡暗暗的感嘆。
去取古箏的小太監,也回來了,走向圓檯子的時候,見寧以月還怔怔的站著,不由腳步一頓,上前低聲道:「寧二小姐,古箏來了,您要上前去嗎?」
「嗯。」寧以月趕緊回神,將心裡那點恐懼驅逐出去,將衣裳上的皺褶撣整齊,朝前面走去。
小太監幫寧淺予擺好椅子和古箏,福了福身便退下了。
寧以月也擺了個優美的姿勢。
寧淺予望著眼前的古箏,心中儘是唏噓。
上一回碰古箏,還是前世,司徒逸的壽誕上吧。
她在出神,寧以月已經不賴煩的「嘖」了一聲,譏誚道:「賢王妃,現在說不會,也晚了,皇上親自下令,騎虎難下啊!」
「你還是管好自己吧,現在退出還來得及。」寧淺予不鹹不淡的道。
「哼,走著瞧吧。」寧以月不屑的哼了一聲:「開始吧。」
寧淺予的唇角,忽而泛起一抹冷笑,緊跟著,纖纖玉手,撥出第一個音。
「鐺」
一聲刺耳的聲音響了起來。
「呀,真難聽!」
「就是,這什麼嘛,還不如我彈的好呢。」
「不會就不會唄,非要裝,這下子,看她怎麼下台。」
「……」
台下那些巴巴等著的人,瞬間開始躁動起來。
皇上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和司徒森鄰桌而坐的司徒炎,也伸長了脖子,朝司徒森道:「七弟,你這王妃,只怕根本不會古箏吧。」
「不。」司徒君微微愣住,道:「且聽下去,這手法,竟像是和淵源老前輩,如出一轍。」
「一個音調而已,哪能看出是淵源老前輩差不多的手法。」司徒逸朝台上看過去,兩女相比較,還是寧以月更加柔媚,一雙攝人心魄的媚眼,都足以叫人沉淪。
司徒逸笑意更深:「再說,淵源乃是古箏老前輩,六十好幾,才有的一身出神入化的古箏造詣,賢王妃不過十五歲,哪能學的一二,面都沒見過還差不多。」
司徒君古怪的看著司徒逸,道:「三哥,你可是很少會否定別人的,怎麼今日,卻對著賢王妃出言譏諷了?」
司徒逸一直溫潤和煦,若暖陽一般,從來都是隻說別人好,半個壞字也不會說的。
不僅僅是司徒君奇怪,在做得幾人,皆是覺得奇怪。
司徒森的眸色,暗啞的盯著司徒逸,忽而轉頭,遠遠看向嫻靜淡雅的寧淺予,像是要間隔讓人看穿一般。
司徒逸眼神只是微不可聞的變了下,笑道:「就事論事,可沒有針對七王妃的意思,莫要胡說。」
旁人看不到的心裡,卻是起了漣漪。
是啊,為什麼要出言懟這幾句?難道是因為與她,為數不多的幾次照面,她都眼中含著恨意的緣故?
司徒逸還沒想明白,台上古箏的音調,再度響了起來。
深厚的曲調,從寧淺予的指尖,緩緩流淌出來,像是山澗裡潺潺流淌的小河,又像是娟娟細流的小溪,碰在岩石上,撞出一朵朵水花,清澈撩人,流進在座的每個人的耳朵裡。69書包www.69shubao.com
所有人都為之一振。
連一向不怎麼喜歡聽這些的北平王,都慢慢閉上眼,靜靜欣賞著。
她真的會!
寧以月微頓,稍微走神,差點沒跟上寧淺予的曲調。
隨著寧淺予手指的變幻,古箏的音調,聽起來纏綿悲切,如泣如訴宛若淒美的愛情一般,叫人聞之落淚,聽之傷心。
人還沉浸在悲傷中,可那箏音變幻間,已然又換了意境,緩緩如細雨拂花,春風拂柳,靈美若空谷幽蘭,清脆若女子裙裾上的佩環輕響。
這樣慢的曲調,寧以月的舞姿極慢,她默默的白了一眼,心中不屑的冷笑著,就這點本事?身子的動作,愈發的柔媚起來,宛若靈蛇一般。
但,她還沒將一套動作做完,那箏的曲調,忽而緊密起來,初始,若急雨拍在青石板上,漸漸地,聲音越來越急,雄偉若萬馬奔騰,呼嘯而來……
所有人都沉浸在那古樸純雅,靈美通透的曲調當中,如癡如醉。
如此的氣勢磅礴,而撫箏的女子,依舊是恬靜的坐在那裡,十指蔥蔥,靈動的變換著,皎潔的月光,柔柔的淌下來,將坐在中間的她,溫柔包裹,襯的她宛若畫上走下來的仙女一般。
明明技法和旁人,沒有什麼區別,箏音卻渾然不同,她到底還有多少驚喜給他?司徒森看著台上的人,眼中的愛意溫柔繾綣。
提著的一顆心,完全放回了肚子裡去,專心的欣賞著宛如天籟的曲調。
一首曲才過了大半,寧以月渾身是汗,已經漸漸的慢下來,明顯有些力不從心,但那琴音,還是氣勢如虹,傾巢而來。
寧以月咬著嘴唇,心裡越發的急躁。
一定要跟上,這麼多人看著呢!馬上就要結束了!
這樣想著,她的動作,也快了起來,但明顯的,她的著裝,根本不適合這樣急而密的曲調。
就在一聲宛若飛鳥清啼的箏音之後,伴隨著「刺啦」一下衣料裂開的聲音,寧以月的身子虛晃,終究是沒穩住,歪著撲倒在台上。
寧淺予的箏,也戛然而止。
「唉。」人群中,誰不甘心的嘆了一聲:「還沒聽夠呢,就結束了。」
「蕩氣迴腸啊!」
「剛開始那難聽的箏音,我還以為王妃壓根不會呢,沒想到,這比剛才那北雲第一琴師可好多了!」
「我終於知道,餘音繞梁是什麼意思了。」
「……」
讚不絕口啊!
皇上都不住的點頭,道:「上回聽到這樣好的古箏,還是托先帝的福啊,沒想到今日再聞,是出自這樣年輕的人手裡。」
「三哥,我就說這箏技,和淵源大師的有些相似吧。」司徒君傲嬌的仰起頭,道:「你向來喜歡古箏,竟然還沒我懂。」
「沒想到,弟妹還有這一手呢。」司徒君說完,有朝著司徒森擠擠眼睛:「換做是我,也要將這樣妙的人藏著,自己慢慢欣賞。」
司徒森難得的在眾人面前,嘴角翹起微笑的弧度。
台下的議論聲,聲聲傳向寧以月的耳朵裡。
她還保持摔倒的姿勢,狼狽的趴在地上。
「好妹妹,你沒事吧。」寧淺予緩步走到寧以月身邊,道:「可用得著我拉你?」
「寧淺予,你是故意的,明知道我穿著這樣的裙子,還彈奏那樣的曲子!」寧以月抬頭,死死盯著寧淺予,眼底迸發出濃濃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