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一。
天碧。
雲白。
微風薄。
烈日當空,驕陽灼灼。
麓山行宮,正中廣場。
軍旗獵獵,戰鼓高懸。
番使來朝兩月余,終於迎來了這遲來的閱兵大典。
廣場上帝後同位,來使同席,百官齊出,身前擺著金樽玉盞,美酒佳肴,眾人目光卻齊齊聚在廣場中央一碩大香爐上。
香爐裡插著一隻指頭粗的高香,已燃大半。
香根處的紅色火星漸漸落沒,直至最後一點火星熄滅,香灰整個傾倒在香爐裡。
香滅,日正烈。
午時三刻。
香燼同時,「咚!」的一聲震天鼓響。
「吼!」
一聲低聲沉喝,如低咆雄獅,廣場外早已候著了的軍列方陣齊齊往前邁了一步。
「咚咚!」
兩聲鼓聲重重敲在心頭。
「吼哈!」
兩聲呼和,方陣整齊向前移了兩步。
「咚咚咚咚咚咚咚……」
鼓點密如雨落,劈裡啪啦砸下。
密集鼓聲一起,將士們像得了什麼指令,倏地抬起頭,踩著鼓點,向前沖奔而去。
「啊……」震天呼號聲霎時間盈灌廣場,傳向四面八方。
密集方隊從最初縮於一隅倏地向四外擴散開去,千人齊奔,於廣場正中站定,成整齊擴散方陣形。方陣站定瞬間,千人齊齊落步,鏗的一聲響。
「哈!」將士們落步瞬間同時將手中長槍立於身側,金屬落地聲整齊劃一。
「咚!」最後一聲鼓聲落下,「吼」的一聲喊,將士們手中長槍齊齊遞出。
「吼!哈!」
隨著一聲聲呼號聲響起,將士們手執長槍,移形錯步。步伐齊整,動作劃一,隊列時聚時散,隊形從四方成八角,再到十六棱,隊列變換,形似散卻凝。
「鏗~」眾將變換隊形,將手中長槍往身下一遞,反手取下身後彎弓,撐弓拉引,弓撐滿圓,弓弦於風中抖顫,有嗡嗡聲不絕於耳。
千人方隊,齊如一人。
專屬於軍隊的濃濃烈氣逼面而來,陣勢氣場都非尋常所能比。一千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在座的都是見過大場面的。兩個月前在這裡也都見了君兮領兵參加檢閱時的場面。但當時畢竟只看到了結果,未曾親眼看到君兮是如何帶人上來的,所以隻小小吃驚一下也便罷了。
這一次,軍隊列在眼前,強大的氣場逼人,繞是久經大場面卻也不禁被深深震撼,看的呆了。
除去番國來使,在座的諸位大人都知道從君兮領天命整訓西北營開始算起到今日的閱兵禮,時間跨度不過百日。
本以為檢閱時已是巔峰,沒想到隻一百天而已,就把散若河沙的西北營散兵訓練至此,軍隊綱紀竟可至如此境地。
不僅朝中大臣們讚嘆不已,番國來使也被震撼的不輕。
各國使臣凝神看著場上,臉色從未有過的嚴肅。
來中原這麼久,他們自以為已經把大唐的實力底細摸了個差不多,雖然軍事上未有涉及,但那個宮澧雖有治軍大才但畢竟是個殘廢,唐皇不可能讓他去訓練三軍,因此他們並未將軍事放在眼裡,沒想到中原竟還有這等練兵高手。
李治昂首挺胸高坐在上,看著使臣鐵青的面,嘴角微微揚起。很好,君兮果然沒有讓他失望。
「唐皇陛下,不知是什麼人將軍隊訓練至此啊?我等」鮮卑使轉首問道。
「君兮。」赫連崢注視著下方,緩緩吐出那兩個字。
「君兮?」鮮卑使一怔,隨即反應過來,眼睛瞪大,「就是……就是咱們聽了一路的,又連破使臣遇害兩案的那個君兮?」鮮卑使難以置信的看著赫連崢。
「正是。」一旁高坐的李治頜首應是。
鮮卑使得到肯定答覆,因驚訝而張大的嘴巴足能吞進一個雞蛋去。
鮮卑使身邊坐著的其他來使聞言也都一臉震驚模樣,沒想到那麼單薄的人兒竟可以訓練出如此軍隊,果真人不可貌相。不禁又多往場上瞧了兩眼。
「嗖~」就在這時,場下突有一聲破空哨音響起,一支羽箭攜風而來。
赫連崢最先反應過來,霍然回首,卻見一隻利箭自場下射來,「噗」的一聲破軍鼓而過,深深扎進軍鼓之後的轅木上,箭頭外露三寸。
場下,隱約可見黑影一閃而過。
刺客?
赫連崢目光一凜,面微帶疑。什麼人這麼不開眼,在千軍之前行刺駕蠢事?
驚變突起,眾人一時呆愣。
「護駕!」
場上隱於隊伍中正在指揮變換隊形的雷鈞最先反應過來,低呼一聲,一連幾個手勢打出。眾將士得令,立刻終止閱兵,反手背上空弓,拾起長槍成四散隊形倏地擴散開去。
眾人尚未反應過來,便已被西北軍圍了起來。
場上千人西北軍立刻分為兩半,一半負責護衛眾人的安全,另一半跟在雷鈞身後待命。
雷鈞雙目微眯,看著場外,向前擺手示意身後士兵前進探路。
高坐在上的李治心有餘悸的看著破裂軍鼓上那支羽箭,後脊一涼,方才這箭若是射向他的,此刻被刺透的就是他的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