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快點登入,你們這些看小說都不登入就離開的。
登入可以幫助你收藏跟紀錄愛書,大叔的心血要多來支持。
不然管理員會難過。
《劫色成癮:一品神探夫人》第309章 開棺驗屍
文武朝臣的目光都聚集在殿下逆光跪著的人身上。女子脊樑挺直,目視前方,那高揚的頭顱似在與那坐在龍椅之上那主宰天下殺伐的九五至尊對峙。

空氣凝結,大殿陷入一片死寂,甚至聽不到呼氣聲。李治端坐在金椅之上,眼皮下垂著,視線在君兮臉上一遍遍掃過,臉色鐵青,卻不見有半點要開口解釋的意思。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空氣仿若靜止了一般,不知過了多久,似乎很久,又似乎不過幾秒,靜如死泉的大殿上一聲輕咳聲響起,很輕,很淡,然而在這死寂的大殿之上,便是銀針墜地的細微響動都難被忽視,何況人聲。

輕咳聲響起,大殿之上面面相覷的朝臣們先是一怔,隨即恍然大悟般的看向李治身後的屏風。差點忘了,那後面還坐著一位。

「婁愛卿為人正直,一身忠肝,為官三十餘載,衛國為民,出此意外,本宮與陛下亦心痛不已。」武後平和的聲音自屏風後悠悠傳出。

「奈何事已至此,空有傷悲意,難慰忠義魂。如今婁家只剩下愛卿這一脈,無依無靠,婁愛卿在九泉之下,怕是也要憂心。因而本宮與陛下商議再三,決定讓君卿儘快嫁進國公府。且不說你們有婚約在先,宮卿的戰績也非常人可比,如今又醫好了腿疾,想來更能護你周全。君卿嫁進國公府,一來有個依靠,二來,婁愛卿九泉之下也好放心。」武後說的輕緩,不急不躁。每一個字都像一團棉花,四兩撥千斤,將君兮的話在百官心底起的疑一一解釋清楚。

一番話說下來,全避禮法不談,隻道是念她君兮孤身一人無依無靠甚是可憐,若不能有個著落,她爹死都難閉上眼。如此一來,賜婚之事不僅與政治絲毫不搭邊,反倒還是他在上為君的體恤她的疾苦了,君兮心中冷笑。

「謝皇后娘娘體恤。」君兮嘴角一牽,並未多言,隻領了謝。

任她巧舌如簧,新婚接喪都是不爭的事實,文武百官不是傻子,武後打的什麼算盤,無須她多言。她也從沒想過靠著這一點能給武後帶去多少麻煩。然而君臣之鬩,有如螞蟻蠹堤,非一日之功,只要今天啃上一口,明天啃上一口,再堅固的堤壩,也終有決潰的一天,她不急。

君兮將視線微微轉向那扇屏風,望著屏風後的人影,目光微深。武後,我們的對決就要開始了,你,準備好了嗎?

下了早朝,在武後的百般挽留下,君兮力排眾意,毅然決然的隨未婚夫宮澧回了國公府。

「未出閣就住進夫家,這傳出去成何體統啊?」望著二人離去背影,禮部尚書的臉皺成一堆,頓足哀嘆。

「您怕是忘了,她就是從國公府出來的。」一旁跟著的史官石阡聞言不禁跟了一句,「勘屍破案,訓兵賑災,她什麼時候是禮法拘的住的人了。」

==

回國公府的路上,君兮坐在宮澧側面的位置,身子像一側依偎,倚著軟枕,輕闔著雙目,看上去頗為疲憊,似要睡去。

沈拓之殤,婁家滅門之痛,武後逼嫁的威壓,短短半個月的光景,她身上卻發生了這麼多事,而她,卻連傷心都來不及,便要收拾好自己的情緒,投身於這詭譎莫測的權利流中。

墳前守孝,之後又連日奔波趕路,她身累,心亦累。

宮澧看著君兮的臉,本就不過巴掌大,如今更顯瘦削,面白若素,讓人心疼。

「沈心玉的死因有眉目了嗎?」

似是感受到了宮澧的視線,闔目的君兮輕輕睜開眼,開口問道。

「魅夜曼陀羅是隨沈心玉的嫁妝被帶進府的。」宮澧輕聲回道,像是怕擾了什麼。

「據沈心玉的貼身婢女小環所說,沈心玉特別喜歡一種名為葵蘭舌的花,所以在她帶進府中的嫁妝裡,帶了一盆過來。大婚當日,那盆花就擺在婚房窗口。後來沈心玉暴斃,她的東西也都一併燒了,那株花也移栽到了她的墳前去。我讓鍾離去墳前看過,那株花現在已經沒了。負責守塚的老翁說,那株花移栽墳前不足一日便枯死了。」

「枯死了?」君兮眉頭微凝。

「嗯。」宮澧嗯了一聲,「葯伯查了古籍,據古籍記載,魅夜曼陀羅其花香有毒,但花期很短,開不過一日。因其在夜時盛開,所以黎明之時便會落子,落子之後,花株便會枯萎……」

「所以,隨沈心玉的嫁妝被帶進國公府的葵蘭舌中其實被插入了花期已至的魅夜曼陀羅。大婚當夜,擺放在婚房窗口的魅夜曼陀羅在黑夜綻放,花香毒死了沈心玉。而在處理後事的過程中,因為時間耽擱,使得魅夜在國公府落了子,所以在沈心玉婚房的窗前才會生有成片的魅夜曼陀羅花株。」君兮接著宮澧的話分析道。

「魅夜曼陀羅綻花,毒香飄散,三尺之內,人畜不存,想來花盆中原本載種的葵蘭舌在大婚當晚便已萎了,那移栽到沈心玉墳前的所謂的葵蘭舌其實已經是在白日裡不曾綻放的魅夜曼陀羅了,因其已落了子,所以移栽翌日,花株萎落。」

「沒錯。」宮澧微微頷首,贊同道。

「可有查明那盆花都經過何人之手?」

「因沈心玉甚愛葵蘭舌,所以沈府特地騰出一個院子,栽滿了葵蘭舌。帶過來的那株是大婚前日小環從園子裡新挖起來的。」

「那花又是何時送到國公府的?」

「大婚前日,午時許。」宮澧答道,「小環說,因為沈心玉十分喜愛葵蘭舌,她害怕中間出了岔子,故而那盆花是她裝好後親自送到國公府的。」

「小環定然是識得葵蘭舌的,也就是說花是在國公府被做了手腳。」君兮接道。

「府裡能擺上明面的人手少,每次大婚前日,宮裡都會遣人過來。」宮澧補充道。

「一天的時間,足夠做很多事了。」君兮聞言若有所思道,「看來兇手不僅對國公府的構造布局很熟悉,對沈心玉也很是了解呢。」君兮目光微深,「所以……那個小環,還活著嗎?」

「死了。」半晌,宮澧才吐出兩個字。

他的人去過沈府後,小環便被人滅了口。待他得到小環的口供,再派人去保護她時,她的屍體都已涼透了。

「國公大人無須自責了,讓小環活到現在已經是他們致命的疏漏了,她的命,留不住的。只可惜亡羊再補牢,從來都晚了。」君兮似已料到小環已經死了一般,語氣平和無波。

「人命,在有些人眼裡,從來都不值錢。」君兮冷笑一聲,話鋒一轉,「其他兩個呢,可有什麼有用的消息?」

「聽說了一點傳聞,不知是否有用。」宮澧想了想,方才開口道。

「孟瑤性子爽直,她曾撞見戶部侍郎秦安之子當街調戲民女,當街出手,在眾人之前打斷了他的一條腿,被秦安記恨在心。那件事過去不久,李治便下旨賜婚了。」宮澧緩聲道。

「孟瑤會武?」君兮聞言眉頭一挑。

「是的。」宮澧點點頭,「孟瑤是兵部尚書孟霍之女,自小便被孟霍當作兒郎養,據說她常扮作男裝出去行俠仗義。」宮澧不知道君兮的關注點為何落在孟瑤會武上,而不是秦家對孟瑤的報復之心,但依然細心解釋道。

「孟瑤的死,是什麼人最先發現的?」君兮又問。

「我。」宮澧緩緩開口,突出一個字。

「說說當時的情景。」

「我進門便看到原本應該坐在床上的人躺在床上,蓋頭掉在床邊。走近去便看到她仰面躺在床上,七竅流血。身下床單被抓的褶皺凌亂,她手邊散著個小瓶子。我檢查了窗戶,沒有打開痕跡,且窗外都有護衛把守,不可能有人進出不被發現。」

「砒霜毒發的時候都沒引起護衛的注意?」君兮瞳孔微縮,敏銳的捕捉到疑點,質疑道。

「沒有。」宮澧搖搖頭,「鍾離一直守在外面,他沒有聽到任何動靜。」

「哦~」君兮目光微深,若是如此,那麼孟瑤的死便可以確定是他殺,而非自盡了。

「暗道呢?找到了嗎?」心對孟瑤的死心中了數,君兮又問道。

「沒有。」宮澧聞言眉頭微緊,如實答道,「每一寸都細細敲過,並無異樣。」

「若不是足夠隱蔽,自然也瞞不了國公大人這麼久。」

意料之中的答覆,君兮微微頷首。宮澧何其聰慧,一般的小把戲怎麼可能逃過他的眼睛,能逃過他的眼的,都絕非一般。那暗道,想來藏的也是十分隱蔽的。

宮澧見君兮陷入沉思,不禁開口喚道,「小兮……」

「我有些累了,休息一會兒。」宮澧剛喚出聲,君兮眉頭一皺,一串話連珠串似的竄了出來,說完身子往軟枕上一倚,眼睛一閉,就要睡覺。

剛要出口的話生生哽死在喉,宮澧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卻終究沒再發出聲音,只看著君兮側顏悵然一笑。

車廂重新歸於沉寂,隻縷縷安神香自香爐中飄出,繚繞糾纏,一如眼前亂麻。

君兮倚著軟枕,闔著雙目,呼吸均勻,似已淺眠。

馬車悠悠向前駛著,馬蹄叩地聲清脆而有節奏。不知過了多久,馬車漸漸停了下來,就在馬車停下瞬間,君兮唰的一下睜開眼,眉目清明,哪有半點睡意。

「到了?」君兮睜開眼,當先掀開轎簾,下了車去。

轎簾掀開,車廂裡卷進一股冷氣,與車廂內暖氣對沖顯得格外冷涼,宮澧訕笑一聲,微微搖了搖頭。

有些事,做下了便做下了。有些人,錯過了,怕是也再無法挽回了。

她的心曾向他敞開,卻被他親手閉了上,如今他再想靠近,她卻早已不在原地。

宮澧從懷中取出一角方巾,上面寫著一行墨字,那句他寫過無數遍的半句詩。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已知,隻奈何,君心已不復。

==

「帶我去孟瑤的婚房。」下了馬車,君兮對已候在一旁的鐘離道。

鍾離見隻君兮一人下了來,向她身後的車廂瞥了一眼,然而好半天裡頭都沒一丁點動靜傳出,再一回頭,君兮已經進了大門。

「帶她去。」這時車廂裡傳出宮澧低沉的聲音,宮澧的語氣平靜的聽不出任何情緒。鍾離意識到了二人之間氣氛的不對,卻又不好插嘴多說,隻好應了一聲,便轉身進了門去。

宮家老輩舊事,婁家縱火慘案,國公府三女詭亡,看似無關的事,背地裡卻又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一件又一件謎案交織在一起,還有很多謎團尚未解開,時間緊迫,此時此刻的君兮不想去想破案以外的其他任何事。

不論幕後之人是誰,她都要把他揪出來,為父兄報仇。君兮的目光冷冽而堅定。

她早就料到武後不會給自己太多的準備時間,武後巴不得自己快些死。果然三日後便是自己與宮澧的大婚之禮。

這意味著她必須在三日之內把三女死因之謎搞清楚,否則,三日後,她便會成為從國公府抬出去的那第四具屍體。

適才,她已經從宮澧口中得知了魅夜曼陀羅的來路,如此一來,沈心玉的死因便已清楚了,就是那株來自沈府的魅夜曼陀羅。

沈心玉是最後嫁進國公府的,在她之前,林姝和孟瑤先後嫁進來。

作為第一個嫁進國公府的女人,林姝的死因最難追蹤。

因為那時候宮澧還不知道已經有人盯上了他,所以大婚當日,婚房外的戒備也自然比不得後來的孟瑤和沈心玉周全,難免會讓人鑽了空子去。

據卷宗所記,仵作勘驗屍身後,明確林姝前頸只有一道勒痕,故林姝案以自縊作結。

這樣的結論君兮自是不信的。

君兮看過林姝的資料,她是右相蘇穆的夫人的娘家人,林父是三品侍郎。林姝自幼被養在深閨,鮮少外出,更鮮與生人交往,外出也不過是和其他官員家的小姐們一起吟詩作賦,刺繡賞花而已。

因林姝不曾與男人有過接觸,所以她不存在因為被迫嫁人而毅然尋死的心。

而宮澧雖然雙腿「有疾」,但他不僅生的一表人才,更有赫赫戰功傍身,是短短一年便平步青雲的人中龍鳳。嫁進國公府,林姝應不至於走到尋死那一步才是。

即便林姝是被迫無奈才嫁進國公府的,林姝本人對嫁進國公府存在抵觸情緒。那麼林姝也應該會因為對那個未曾謀面的夫君的一點點的好奇支撐她見到宮澧的面,而不是在尚未見到宮澧的面的時候便自縊而死。

說到底,她沒有「自盡」的理由。

更何況,在她之後又接連殞了孟瑤和沈心玉兩條性命。

當巧合總是湊巧出現,當意外頻頻意外的時候,巧合就不叫巧合,意外也就不是意外了。

只不過林姝的死是在守衛缺漏的情況下,時至今日已經過去了一年多的時間,想從林姝那裡入手尋找兇手遺留的痕跡,難度太大,價值也不高。至於為何仵作在林姝脖頸處沒有發現重疊勒痕,兇手是如何作案的,也不是單憑空口便能推算出來的。

在遇害的三個人中,唯一一個死在眾目睽睽之下的就是孟瑤了。

孟瑤是在林姝之後嫁進國公府的,前頭出了林姝的事,宮澧自會加派人手保護孟瑤,憑隱衛的本事,那婚房可謂固若金湯,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

據卷宗記載,孟瑤是「服毒自盡」。

之所以判定其為自儘是因為在屍身上發現了孟瑤寫給其父孟霍的手書一封,大意便是表明她寧死也不要嫁進國公府的決心,現場還發現空了的砒霜一瓶。

況且服下砒霜後不會立刻毒發,若非是自殺,難以解釋孟瑤被迫服下砒霜後為何沒有掙扎自救。而且砒霜毒發會極其痛苦,按理來說毒發時她也應該痛苦掙扎驚動護衛才是,可是都沒有。那就只有一種可能,毒發時她忍著沒有發出聲響,還有那封手書。

種種跡象都表明孟瑤是自殺的。

然而,孟瑤的性格與溫婉賢淑的沈心玉截然不同,她是兵部尚書之女,一直被孟霍當作男兒養,性子直爽,不拘小節。

如果說她是被迫嫁進國公府,確實有可能作出衝動舉動來。之前君兮不是沒考慮過這三條人命中真的有因不願出嫁而真的自盡而亡的。但是方才她與宮澧交談之後,君兮否定了自己的這個想法。

因為她從宮澧口中得知了孟瑤會武。

兵部尚書之女,會些拳腳本是稀疏平常之事,但若是孟瑤會武,她的死就必然是他殺。

孟瑤若是有心反對這門婚事,大可以選擇逃婚一走了之,或者大鬧洞房以報復宮澧或者其他的任何方式,但唯獨不會選擇服毒自盡。

兇手選擇毒害孟瑤,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孟瑤會武,而外面又有森森護衛,選擇其他方式取其性命很可能殺人不成反倒暴露了自己。可是兇手忽視了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習武之人,最不屑的便是用毒,不論是對別人還是自己。

在習武之人眼中,用毒是極其卑劣齷齪的手段,為天下武者所不恥。

孟瑤可能選擇任何方式自盡,服毒是最不通的那個。

所以不論有多少難以解釋的現象,孟瑤之死都是他殺無疑。

方才宮澧之言,有懷疑秦家的意思,但宮澧心中也清楚,秦安是近些年才升上來的,與宮家也沒有舊怨,不存在對付宮家的理由。更何況憑一個小小的秦安,想在國公府做手腳,還不現實。所以宮澧方才說,不知是否有用。

但在君兮眼中,孟瑤和秦家的矛盾,用處卻大了。

秦家和宮家沒有瓜葛,卻不代表秦安背後的人與宮家沒有關係。不然又如何解釋孟瑤在打斷了秦安兒子的腿之後不久就被指給了宮澧?沒有早一點,沒有晚一點,兩件事前後發生不出十日,絕非巧合。恐怕孟瑤之死是某些人既為秦安做主又為宮澧作絆的一石二鳥之計。

只是孟瑤是如何中的毒,又是何時中的毒,毒發之時孟瑤為何沒有發出聲響,那封手書又是怎麼回事,都需要進一步探索。

林姝和孟瑤的婚房位於東南方向,沈心玉的婚房位於西南方向,三間婚房離宮澧的書房距離都不遠,卻也都算不上正房。

出了人命後,三間婚房都被封了起來,有專人看守。

君兮跟著鍾離來到孟瑤的婚房門前,推開門,久久未動的房門發出吱呦一聲響。

君兮在門口駐足,目光在房內環顧一周,將室內情況看了個大概。

房間不算大,布局也很簡潔,門口放著一張桌子,兩把椅子,靠窗的位置有梳妝台,最裡頭是一張喜床。

地面積灰上有凌亂的腳印,宣示著曾有多人進入過這間房間,房間裡為大婚做的裝飾都還未撤,大紅綢緞還掛在樑上,紅帛錦被整齊的疊放在床頭,許是怕破壞了現場,房間沒有被人清理,一年閑置,錦緞之上積了一層薄灰。

君兮抬腿進入房中,徑直來到喜床前,俯下身去一把掀起床腳的簾子,映入眼簾的是床板與地面間不足半掌的縫隙,君兮瞭然頷首。

「叫人來,敲牆。」君兮起身回到門外,吩咐了聲。

鍾離眉頭微微一蹙,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卻也沒有開口多問,隻應了一聲,隨即轉頭朝著空中做了兩個手勢。

「唰唰唰……」鍾離手臂剛一放下,四名黑衣人從不同的方向跳出來,站定,恭敬的朝鐘離拱了拱手。

君兮不知何時已搬了把椅子過來,在房間正中坐下,從懷中抽出塊方帕堵住口鼻,「開始吧。」君兮輕聲道。

「和上次一樣,敲牆。」鍾離對四名黑衣人命令道,「仔細些。」

「是。」四人齊應一聲,進了房中去。

「噔噔……噔噔……」

針落可聞的房間裡,密如雨點的敲牆聲在四面響起,君兮雙目輕閉,坐在正中,耳廓微動。

君兮從孟瑤房裡出來的時候,天已擦黑,一出門便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在朦朧月色下,虛虛實實。

「辛苦了。」宮澧聽到身後響起的腳步聲,轉身走了過來。

「不累。」君兮微微一笑,不想讓宮澧擔心,「可惜白忙活了一下午,一無所獲。」

「這些事一會再說,晚膳備好了,先去吃飯吧。」宮澧走到君兮身邊,和聲道。

宮澧走到她身邊,帶過來一陣冷氣。看著宮澧凍的有些蒼白的臉,君兮低聲說了句,「天氣愈寒,你的毒才剛解了,身子尚未痊癒,不宜在外頭待的久了。」

「你是在關心我嗎?」宮澧靜若冬池的眼中突然亮起了光。

「快去吃飯吧,我餓了。」君兮道了句,向中堂走了去。

看著君兮遠去的背影,宮澧微微一笑,提步跟上。

君兮自認憑她的耳力,天下沒有她聽不出的密道暗門,然而今日花了一下午的時間,她都沒能在孟瑤的婚房裡聽到一點異樣。但這並沒有讓她推翻之前的猜測。

林姝,孟瑤和沈心玉三人的死,以孟瑤最為蹊蹺,她可以說是眾目睽睽之下,君兮不相信可以有人能在暗衛渾然不覺的前提下進入婚房毒殺本身會武的孟瑤再全身而退。

不落管兇手是如何進入婚房行兇的,但事後,他卻無法脫身,也就是說兇手在行兇之後的一段時間裡必然有他的藏身之地。

可那間婚房並不大,房間布局也清晰明了,甚至連個能裝人的櫃子都沒有。床下離地板的縫隙也不足以藏一個人,房間三面是牆,兇手行兇之後究竟如何脫身的呢?

「不是餓了嗎?再不吃飯菜都涼了。」見君兮陷入沉思,宮澧出聲道,提筷為君兮夾了塊醬肉。

君兮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失態,尷尬的笑了笑,隨即端起碗大口吃了起來。

「慢點吃,別噎著了。」宮澧笑盈盈的看著君兮,夾了片魚片遞進她碗中,眼中滿是寵溺。

「你不用太有壓力了,儘力就好,假使到了日子也還沒能弄清楚,也無礙,到時候將一切都交給我來處理就好。」宮澧直直看著君兮,認真道,「我不會讓任何人再傷害你。」

「我知道你不懼與他們為敵。」君兮聞聲放下碗,抬頭看向宮澧,「但是現在還不是撕破臉的時候,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一步,牽連的已經不止你我了。相信我,我會把一切都弄清楚的。」

「我相信你。」宮澧與君兮四目相對,微微一笑。

兩個人沒再多說什麼,安靜的吃起飯來,宮澧坐在君兮對面,靜靜地看著君兮不緩不急的吃著碗裡飯菜,一時看的入神,空了多年的心也突然踏實了許多。

又吃了一會兒,君兮才感覺到頭頂注視目光,本能抬頭循著視線看過去,卻見宮澧正定定看著自己,而他面前的碗早已空空如也。

「國公大人吃飽了嗎?」君兮有些尷尬的放下碗筷,開口問道。

宮澧回過神來,笑著點了點頭,「嗯。」

「那麻煩國公大人陪我走一趟吧。」君兮說著站起身來,揚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臘月是一年中最冷的月份,夜晚是一天中最冷的時段。臘月的夜,蝕骨冷意無孔不入,輕而易舉的打透厚服,鑽進骨子裡。

就在君兮覺得自己要被凍僵了的時候,前頭帶路的鐘離終於停下了腳步。

「到了。」鍾離回身輕聲道。

君兮抬頭看過去,抬眼便看到身前不遠處一座孤零零的墳丘立在那裡,四周靜的瘮人,隻一旁的枯椏老樹在慘白月光下投下網似的枝影,夜霧縹緲,反著詭異青光。

不知是天太寒還是陰氣重,跟來的隱衛看到眼前之景,後頸一涼,本能的將大衣緊了緊。

「將柴架起來吧。」君兮揮了揮手,示意隱衛行動起來。

隱衛按照君兮的吩咐,利落的將身上背著的乾柴在墳丘四周圍了一圈,又在外圍圈了一圈,用火摺子點燃。

乾柴遇火,騰騰的燒起來,炙烤著凍硬的土地,周圍的溫度一下子提高了不少。

點起火堆,一小隊隱衛自覺的離開火圈出去找乾柴,剩下一小隊候在一旁等侯吩咐。

君兮和宮澧坐下來,一邊烤著火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什麼,燒了大約一刻鐘的時間,裡圈火堆漸漸熄滅,君兮抬手撚了撚地上的土,凍土已經化開,指撚成粉。

君兮微微頷首,「開始挖吧。」

凍土化開,挖起來也容易多了,不到一刻鐘的功夫,土下深埋的漆紅棺木便露了出來。宮澧的隱衛都是練家子,三下五除二便將棺槨抬了出來。

君兮站在一旁,淡定的看著抬出來的棺木,好像被抬出來的不是盛著屍體的棺槨,而是個普通木板。

「開棺。」君兮看著棺槨,下頜一揚。

「轟~」棺蓋移動,發出沉悶轟響,棺蓋移動,棺材板與棺身接縫處塵土掉落,塵土飛揚。棺蓋一開,一股濃烈的惡臭味兒噴湧而出,直嗆鼻息。

棺蓋打開,君兮取出事先準備好的面巾戴上,方才走上前去。

棺槨在土下深埋已有一年多的時間,屍身早已腐爛乾淨了,大大的棺材裡只剩下衣服罩在骷骨架上,屍骨四周零零散散擺著陪葬品。

君兮向裡面看了一眼,見屍身仰面躺在棺材裡,雙手交握攏於小腹。

君兮戴上手套,從隱衛手中接過剪刀,小心的將罩在屍骨外面的衣服剪開,再輕輕將碎布抽出來,約麽半刻鐘的時辰,整副屍骨便都露了出來。

君兮垂眸,將屍骨從上到下細細打量一番,半晌,伸手探入棺中拿出一根肱骨。

孟瑤去世經久,皮肉已如數腐爛褪去,鼓棒光潔。君兮將鼓棒拿在眼前,轉向火堆方向,細細瞧著。

寂寂深夜,潑墨一般黑的勻稱,隻半輪殘月映下的慘白月光與跳躍火苗紅黃之光交相輝映,冷暖相織,女子手裡捧著人骨,瞧得認真。

隱衛在不遠處看著,隻覺得眼前之景莫名詭異。

君兮卻似習慣了一般,仔細瞧著手中白骨,果見其骨黲黑色,是毒發身亡不假。

然而君兮此行並不是為了來確定孟瑤是否是被毒殺的,她想知道的是孟瑤是如何被毒殺的。

君兮小心的將肱骨放回原位,身上微傾,手臂探入棺內,自屍骸頭顱開始,逐漸向下,仔細檢查每一塊骨頭的完整性。

火焰跳動,燎起白煙晃了人影。宮澧站在一旁靜靜看著,心疼的同時心中竟還有一絲慶幸,慶幸至少現在她還有的忙,不至於被一個又一個打擊擊垮。待她解決了這一切,失去至親的痛也該被時間沖淡了。

君兮完全不知道此時此刻宮澧的腦子裡在想什麼,她集中精力全神貫注於手下工作,當她的視線轉移到屍骸胸骨處時,瞳孔猛的一縮。

「拿火把來。」君兮目不轉睛的盯著那塊骨頭,喚了一聲。

火把移來,將棺內照亮,君兮左手拖著屍骸胸骨,身子向前又傾了傾。

在火把的照耀下,君兮看到手中骨塊完整無裂痕,但骨面上可見清晰一點黑。

孟瑤是毒發身亡的,四肢百骸的骨骼都或多或少瘮著烏青色,但這一點不同其他,像是一顆長在骨頭上的小痣,便是在烏青白骨上,也一眼便看得出。

君兮將胸骨從棺中拿出來,手腕一轉,胸骨轉到背面,火光下,一根銀針細如髮絲,扎在骨中。

君兮知道沒有再看下去的必要了,這個黑點便是她要找的。君兮盯著那一點烏色,白骨之上一點黑痣,毒不外擴。

君兮雖不甚通藥理,但多年在衙門幫忙,見識卻也不少。一般毒物只會使屍骨滲黑,但難掩骨骼本色,多為灰質。只有一種毒會在屍骨上呈如此純凈的黑色。

三生草,又是三生草!君兮的目光驟然轉冷。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