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斜陽微熏，撩入窗內，掩得白芒不甚明顯，再加上一家子氣息正常，也就沒人察覺到什麼異樣。

反倒是晏青和張雲夢這邊，更為惹人注目。

畢竟晏青率先哭成了淚人……

「少主，這跟屬下想象的不太一樣。」二毛尋思著，話本不都寫著，女的未語淚千行嗎？怎麼到了晏大小姐家裡，都變了？

殷流風也覺得怪有意思，「這也沒啥不好。」

他這話剛說完……

二毛就看見人家張雲夢，已經上前給她夫君擦眼淚了，讓他下意識回應道，「所以少主您也得找個這樣的媳婦兒唄，才好吃軟飯。」

殷流風：「……」

不想理這個屬下。

不過這個時候的晏青，倒是已經抱住了，走到跟前來的媳婦兒，「夢兒？」

「是我。」眼裡也有淚的張雲夢，她抱住她夫君的頸，「我回來了。」

「哇——」

晏青這就嚎啕大哭了。

無極天內的神們，那是想假裝沒聽到都不行。

別說無極天，就是已經回到天庭的天帝，他都聽到了……

主要是天帝的五識，一直留有一縷在無極天，怕那邊再有什麼意外。

所以……

晏青這嚎啕大哭，他自然聽得一清二楚，就、挺羨慕的。

那會他假扮晏青，看到張雲夢那般拚了命的！要上前來「救」他，心裡也頗受觸動，「難怪師尊回來後不太一樣了，晏家確實很有煙火氣。」

天帝可沒忘記，在他罩住晏青前，晏子韶也是在最危急時刻！本能的護住了自己的老父親，那種爆發力，以及不顧一切的拚勁，讓人動容。

想起這個……

「來人。」

「帝君！」

「去什剎海看看，莘莘如何了。」

「是……」神侍正要領命。

天帝卻自己站起身來，「罷了，本帝去看看吧。」

「是……」默默退下的神侍有些莫名，琢磨著是不是自己哪裡不夠穩重，帝君才會不放心的想要親自走一趟？

……

與此同時。

晏瑜卻入了一片霧蒙蒙的世界？

「夫君的識海？」晏瑜不太確定，因為周遭的氣息有些不一樣。

不過她很快就知道，確實不是了。

因為她眼前的場景，很快就變了！

入目的霧蒙蒙，都變成了空曠的荒原。

「吼！」

「呱！」

「嘎嘎嘎！……」

各種千奇百怪的嘶吼，不斷從四周湧入晏瑜的耳中，緊隨而現的！就是成片成片的巨獸，它們體型巨大！肉身強橫，行走間能將地面輕易踏碎。

而這些獸，倒是和遠古時期的九天異獸頗為相似，強大！智弱，本性好鬥，地盤意識強，不懂團結。

但又有很多的不一樣，主要是長得不一樣，畢竟她可是仔細觀察過，那個時候的這些異獸生靈。

因為這些生靈是從她蛻散的「外殼」，逐漸衍生出來的，她還挺好奇。但眼下這些，明顯長得很不一樣。

「天羽大陸麽？」晏瑜微有定論。

但她面前的景象馬上就變了！

「嗷！」

「嘶！……」

無數痛嚎和慘嘶聲，不絕於耳不說，之前她看到的那些巨無霸，還都被屠了！

而屠殺它們者，是一名白衣青年！身形讓她覺得很熟悉的白衣青年。

「死！」

幾乎是一拳爆一個！一腳踏殺一個的白衣青年，周身戾氣極重！

成片成片的巨無霸，被他瞬間解決！

但他似有無窮盡的力量！又下海去戰了那些巨型海獸，掀起一片腥風血雨。

很長一段時間……

他都在廝殺！

沒有停歇，似乎也永遠不會停歇。

殺完了巨無霸！殺完了海獸，他就轉移了地方。

可當他出現在人族村莊，若是一些弱小生靈的地盤，他會極力剋製自己的戾氣。

但當他遇到凶獸、惡怪！他就會更兇殘的爆發。

彷彿，無法停歇。

是的。

他停不下來。

晏瑜能清晰的感知到，他不是不想停止殺戮，但他無法剋製自己。

而這個時候，她已經猜到，這個青年是誰了。

他，必是她的夫君吧。

因為無法控制自身的力量，他獨自輪迴，隻為最終能消化、融合自身的這些暴戾！

但……

太難了。

「夫君。」

晏瑜心疼的看到，她的夫君無法停止的！不斷殺戮著，直到最後……

自崩而亡。

這是他的第一世。

似乎很短。

不過，當他崩裂之後！

晏瑜在他的「視野裡」，越過了茫茫虛無，看到了自己。

剛剛從無形物質的虛無九天中，稍稍凝形的自己。

這一幕，讓晏瑜下意識想到了，她夫君說過的，在她剛成型時，他就看上她了。她本以為是她徹底成人型後，結果……並不是？

不，晏瑜很快發現「異常」了，她「夫君」此刻只是漠然的看著她，看她慢慢在原始太初中逐漸衍出，直至……

她徹底成形！光溜溜成形……

「！」

她就感知到，眼前的「視野」瞬間清晰精準到自己身上。

晏瑜當時就一個詞形容，「齷蹉！」

所以她夫君居然偷看沒穿衣服的她！？

可事實馬上證明，她又錯了。

因為她很快發現，她夫君鎖定的是她的臉。

並且一看……

就看了很久。

再之後，她眼前的景象再次回到荒原之中。

不過這一次，她夫君周身的戾氣稍弱了一些，也比較能剋製自己了。

但他最終的結局，仍是自崩而亡！被自己體內的戾氣沖爆。

然後他的意識就會再次進入「虛無」，但這一次他沒再去看什麼，像是在靜思、休納。

所以……

晏瑜隱有猜測，「我這是進入到夫君的輪迴裡了？還是，這是他夢中的回憶？」

但不管是哪一種，晏瑜都欣然接受，甚至還下意識嘀咕，「看以後還有誰敢說，本君根本不了解夫君。」

只是，越是了解下去，晏瑜就越窒息。

儘管從之前所見，晏瑜就能看出端倪的知道，她夫君的每一世，結局都不會太好。

可是當她一次次看到他最終自崩而亡，甚至爆裂得一次比一次厲害時！她隱約明白，他的這種輪迴，是有「限制」的。

「若是爆裂的程度，超過了夫君神魂所能承受的範圍，他的結局就會使煙消雲散；所以每一世的夫君，都在強大自己的神魂，以承受更強的自毀……」

晏瑜呼吸凝滯的繼續看著，看著她夫君從最初的只會殺戮！似毫無感情，逐漸演變成謙謙君子，清清冷冷。

晏瑜才知道，這一世的夫君，他的笑、他的寵、他的無賴、他的撒嬌、他的一切情緒，其實來得多麼不容易。

他最開始是不會的……

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毀滅本能。

他一直在磕磕絆絆的學習著，怎麼去控制這種本能。

等他來到她面前時，已經是最好的他。

那些血腥，艱難，慘烈……

他獨自承受了。

明明自己說了，早早就看上她了，卻一直沒有來到她面前，只因為他自己知道，根本不是時候。

然後，他就那麼遠遠的、經歷著他自己的一切，時而關注她，彷彿只是不經意的一瞥，又會在一「瞥」後，「靜看」她許久。

這樣的一幕幕……

讓晏瑜忍不住淚目。

原來，她一直就不是一個人在孤獨成長。

在她創下九天時，總有一個人，會關注她，看她是否過得好。

哪怕他「忘性」大，再輪迴後就會忘了，可等他自毀、進入「虛無」後，似乎就會想起來。

晏瑜能得出這個結論，是因為當他「入世」後，他從未看過她。不過這一世明顯不一樣了。

「夫君記得自己什麼時候看到了我，所以這果然是他最後的一世。」晏瑜輕語間，眼角已有淚落下來。

「噠？」某小軟軟的聲音，就響在了晏瑜耳畔。

晏瑜下意識睜開雙眼，果然看到已經爬起來，近距離盯著自己看的小崽崽，只是……

崽兒的瞳色！白的！？

「小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