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河燒烤。

生意正值最火爆之際，人聲鼎沸，牧雲河不在，白朮要了個包間，清靜一點。

顧野抵達時，白朮正在包間看菜單。

「這次請幾塊的啊？」

顧野溜達過來，拉開白朮旁邊的椅子，落座。

將菜單遞給他，白朮難得大氣一回：「隨便點。」

伸手接菜單的動作一頓，顧野瞧了白朮一眼，又故意將手往回收。

他懶洋洋往椅背上一倒，唇角勾笑：「不敢吃。」

白朮表情木然：「免費的。」

「那行。」

顧野挑眉一笑，麻利兒接過菜單。

他一邊挑三揀四，一邊點了一堆。

白朮靜靜地看著他。

點好後，服務員拿著菜單離開。

理了一下袖口，顧野好整以暇地問：「這次想讓哥哥做什麼？」

白朮：「問你個事。」

「問。」

下一刻，白朮將整合成厚厚一本的《犬牙》拿出來，放到桌上。

「……」

瞥了一眼，顧野神色一僵。

白朮很少打啞謎，這次也不例外，直入主題地問：「《犬牙》是你畫的嗎？」

「……」

稍作停頓，顧野手指輕輕一蹭鼻尖，隨後莞爾輕笑。

他問：「你在《漫畫基地》上喜歡的作者就是Ego？」

「嗯。」

白朮很坦然。

顧野手臂往後一伸，搭在椅背上，同時朝白朮勾了勾手指，「來。」

猶豫兩秒，白朮看著這個風騷浪蕩的公子哥，往他的方向挪了一點，眉頭擰著。

下一刻，顧野猛地傾身，拉近跟白朮的距離，眼角眉梢染著一抹淺笑，落入白朮的眼裡，白朮看得恍惚了一瞬。

顧野驀然伸手，曲著食指，輕輕在她鼻尖一刮，笑問：「如果哥哥不是Ego，你會喜歡哥哥嗎？」

鼻尖有點癢，帶有體溫的手指擦過，留下一點觸感，難以忽略。

白朮往後拉開一點距離，平靜地注視著他，說：「不會。」

「哦，」顧野又鬆鬆垮垮坐回去，眉眼裡儘是玩味和隨意，「那我是。」

雖然是承認了，但加了個大前提，於是答案就變得模稜兩可起來。

打量他兩眼，白朮說：「哦。」

似乎覺得有趣，顧野頭一偏，調侃問：「『哦』是幾個意思啊？」

「我想看結局。」白朮將《犬牙》推到顧野面前。

「……」

「漫畫圈有個傳說，」白朮一本正經地說，「斷更、爛尾的作者都不得好死。」

「……」

把他當小孩兒唬呢？

眉梢一揚，顧野失笑，「那哥哥給你編個結局。」

白朮不聽，執拗道：「我想看。」

「……」

這小孩是真固執。

「漫畫多麻煩啊，」顧野放緩語氣哄她，「哥哥陪你玩遊戲。」

白朮面無表情：「我可以給你當助理，不麻煩。」

「……」

小倔驢。

手指在那本《犬牙》上敲了敲，顧野挑了挑眉，問：「你知道這是多少年前的作品嗎？」

「十年前。」

「那會兒是在紙上畫的。」

白朮表示理解，然後說：「我可以教你用數位屏。」

「……」

顧野啞言。

微微一頓，他笑了下，舌尖輕抵腮幫，「你讓哥哥想想。」

「哦。」

雖然沒有一次勸說成功，但白朮還是滿意了。

服務員將他們燒烤和飲品端過來。

白朮拿過一罐啤酒，手指挑著易拉環，稍稍用力，拉開，剛想喝，又聽到顧野喊她——

「小朋友。」

「……」

白朮沉默地偏過頭。

顧野笑問：「在哥哥同意之前，是不是該有點什麼表示啊？」

「……哦。」

猶豫一秒，白朮將打開的啤酒遞給他，又挑了幾串燒烤放他盤裡。

沒人性的畜生·顧野，表示非常享受她的伺候。

白朮：「……」

好想揍他。

忍。

*

翌日，早上七點。

「叮咚——」

「叮咚——」

「叮咚——」

被吵醒的顧野前來開門，見到提著早餐站在門口的白朮，神情一怔。

「早。」白朮將早餐遞給顧野，問，「考慮好了嗎？」

「沒有。」手指勾著早餐袋，顧野吸了口氣，手肘搭在門框上，又好氣又好笑地喊她，「小朋友。」

「……」

「擾人清夢遭雷劈，」顧野說，「你長這麼大還沒被打死，實在是天選之女。」

白朮不管他的嘲諷，直接問：「你幾點去學校？」

「九點吧。」

「哦。」

白朮轉身就走，路過自家門口時，吹了聲口哨，白猊跑出來，遙望了顧野兩眼，然後跟著白朮去小區遛彎了。

顧野：？

他垂眼看著手中早餐，玩味一笑。

*

九點整。

「叮咚——」

「叮咚——」

「叮咚——」

門鈴再一次被按響。

白朮抱著整理後的《犬牙》站在門口，平靜地注視著表情一言難盡的顧野。

她問：「去學校嗎？」

顧野：「……」

作為一個畜生，顧野自覺沒皮沒臉地不做人，調侃地問：「來得這麼勤，是想讓哥哥畫《犬牙》，還是想藉由頭追哥哥？」

上下一打量他，白朮原本還算乖巧安靜的氣質，一秒破功。

她眉頭一動，有點拽，「追你麽？」

「……」

忘了她是個大叔控了。

顧野有種自取其辱的感覺。

「喏。」

白朮忽然將手伸過去，握成拳頭，掌心向下。

顧野攤開手掌。

鬆開手指，白朮將一顆糖放在他手心。在他有些愣神時，問：「走嗎？」

「走。」

顧野笑笑。

*

顧野和白朮一同去了學校。

上午第一二節課，顧野沒有排課，所以去學校後，直接去了辦公室。白朮也沒課，就跟在他身邊，一點都不避嫌。

來到辦公室門口，顧野手機振動了。

「我辦公室。」往裡面一指，顧野將手機拿出來，道，「先去接下電話。」

「哦。」

白朮沒異議。

顧野去了走廊盡頭。

往辦公室看了眼，白朮想往裡面走，但，剛一抬腿，就聽到有人喊她：「白朮。」

白朮回頭，見到蘇老師。

「你不是法律系的嗎，怎麼跟計算機系的老師在一起？」蘇老師打量她一眼，瞥向顧野的背影，表情頗為嚴肅。

「有點事。」

「……」

蘇老師一推眼鏡，明顯不信。

顧野是個特聘教授，電競選手出身，長得帥，又年輕，每天都有學生向他表白、送情書。

他不希望白朮陷進去。

「這個老師的風評一般，」蘇老師提醒，「你要有什麼事找他，可以在外面說，不用特地來辦公室。」

「我以為老師二十多年的優等教育，足以抵消某些與生俱來的偏見。」

白朮的語氣有點涼，眉目微微陰沉。

怔了一下，蘇老師道：「偏見是人類無法根除的劣根性，讓旁觀者全知全面地了解一樣事物，是不可能的。」他語氣溫和了些，「防患於未然並沒有錯。」

「……」

白朮皺了下眉，沒說話。

蘇老師只是點到即止，想走，但瞥見白朮懷裡的漫畫，一頓，「這是Ego的《犬牙》吧，你從雜誌上撕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