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鍋食材一一擺上桌。

楚馥和顧野面對面坐著，中間的火鍋湯冒著滾滾熱氣，水霧一層一層地翻滾著。

「你什麼時候走？」顧野沒動筷子，挑開一聽啤酒，仰頭喝了一口。

「我還要在這裡待一段時間。」

「……」

顧野臉上寫著『不歡迎』三個字。

「野哥，我真是來辦正事的。」楚馥被他看得背脊發涼，「我們缺一個會賺錢的，最近正好物色了一個，他就在長寧市。」

「……」

顧野不搭話。

楚馥搔首弄姿，「我想勾引他。」

「……」

畫面有點辣眼睛，顧野垂眸掃向手中啤酒，猶豫著是否要潑楚馥一臉。

這時——

「顧野！」

倏地一陣喊聲傳來。

顧野和楚馥偏頭看去。

只見江南枝拉著白朮，跟撞見小三的正妻一樣，煞氣沖沖地走了過來。白朮一臉淡定，嘴裡還叼著糖。

「這不是小江南麽？」

楚馥瞬間露出綠茶笑，抬起纖纖玉指將髮絲撥弄到耳後，又笑意盈盈地看向白朮。

「還有小白朮——」

她話音未落，就挨了顧野一記白眼。

楚馥當即將笑容一收，不撩頭髮了，坐姿也規矩了，往旁騰了騰，「小江南，來姐姐這邊坐。小白朮坐對面。」

「我不。」

江南枝一身雞皮疙瘩，抗拒極了。

「客氣什麼，」楚馥一把拽住她的手，將她往自己旁邊拉，「今天姐姐請客，你想吃什麼點什麼，不用幫姐姐省錢。」

「……」

江南枝被拽得一屁股坐下。

她想起身，可楚馥的手跟鐵鉗似的摁住她，她竟是動彈不得。

「顧野，你管管這綠茶！」江南枝惱羞成怒地向顧野告狀。

然而，顧野壓根沒管她倆的小打小鬧，而是主動坐到一旁，看向白朮，「小朋友，過來坐。」

白朮沒動，輕輕皺眉，看了楚馥一眼，「我不喜歡她。」

楚馥：「……」

淦！

夠直接的！

「哦。」顧野略微頷首，氣定神閑地掀起眼皮，跟楚馥說，「你走吧。」

「什麼？」

楚馥睜著一雙楚楚可憐的眸子，對顧野的決斷難以置信。

「聽不懂？」顧野一揚眉。

「……」

楚馥抿著唇，被氣炸了。

爾後，她又聽得顧野說：「走之前結個帳。」

「……」

楚馥覺得自己得原地爆炸。

重色輕友一畜生！

撩妹還要她出錢！

可——

楚馥慫，不敢反抗顧野。

她只能示弱地看向白朮，一臉的委屈和可憐。

「小白朮，」楚馥雙眼氤氳著一層水霧，模樣脆弱又清純，她細聲細氣地問，「你為什麼不喜歡我？」

走過去，白朮在顧野身邊坐下，然後抬眼盯著楚馥，一字一頓：「太假了。你演技那麼爛，能當好演員嗎？」

「……」

媽的，在座三位都是火眼金睛是吧，不給她這高級綠茶一點面兒！

感覺職業生涯遇到瓶頸的楚馥，拎起她的包，負氣離開。

走之前，還老實把帳結了。

見到楚馥這憋屈樣兒，江南枝樂不可支，笑得直拍桌，「白妹妹你太牛了，哈哈哈，楚馥那臉黑得……痛快！太痛快了！」

白朮喝著橙汁，沒管江南枝，而是指揮著一旁的人，「顧野，肥牛。」

「……」

江南枝的笑聲戛然而止。

艸。

白朮在指揮顧野？

因為從小對顧野的心理陰影，江南枝還是怕顧野的。哪怕現在跟顧野關係再好，都隻到「向顧野發動嘴炮技能」的水平。

哪裡敢指揮顧野。

她小心地看了顧野一眼。

誰料，顧野竟是將衣袖一折，然後拿起一盤肥牛，往鴛鴦鍋裡左右倒了一半，聽話極了。

「……」

江南枝覺得這畫面頗為驚悚，默默地拿起一旁的橙汁，喝了一半，壓壓驚。

——她先前的猜測莫不是真的吧。

——顧野要是沒虧錢白朮，以顧野那不做人的性格，怎麼可能會這麼聽白朮的話？

——這麼一想，江南枝越來越覺得顧野就是一畜生。

肥牛燙好了，顧野將其撈出來，盛到白朮碗裡。

白朮心滿意足地吃著。

「靠。」江南枝慢一步去撈，一塊都沒撈著，震驚地抬眼，「沒我的份？」

「自己沒長手？」顧野擰眉。

江南枝：「……」你丫的雙標！

*

吃完火鍋，江南枝跟往常一樣，被顧野扔上計程車送走了。

站在路邊，顧野微微側首，垂著眼皮瞧向白朮，問：「回租房？」

「嗯。」

「一起吧。」

「哦。」

白朮點了點頭，沒有異議。

反正順路。

殊不知——

她在跟顧野坐上計程車後，顧野摸出手機，跟本來承諾去接機的白陽發了一條消息，讓白陽自己打車去酒店。

一段塑料友誼，就此宣告終結。

「顧野。」

白朮低頭玩著手機，忽然想到什麼，喊了顧野一聲。

「嗯？」

「今天畫了漫畫嗎？」

「……」

顧野嘴角微抽。

上學期間從未有過被催作業的恐懼的顧野，此刻被白朮清澈沉靜的眼眸盯著，忽然對此有了深刻的感受。

被盯了片刻，顧野嘆息，隻得妥協：「明天多畫一點。」

「好。」

白朮非常好說話地答應了。

她繼續低頭玩手機。

自從兩天前Ego重新面世後，一夜之間漲粉三十萬，現在熱度不降反升，粉絲數逼近一百萬，算是很瘋狂了。

白朮在漫畫NO.1的論壇裡看到討論《犬牙》和Ego的帖子。

【一口氣看完《犬牙》的更新，Ego寶刀未老。】

【艸，我入迷了。你們十年前追的都是這樣優秀的作品嗎？】

【漫畫天才Ego歸來，是不是證明東國漫畫又有一個可以跟國外漫畫抗衡的優秀漫畫家了？】

【難說。Ego畢竟是十年前的老作者，現在三四十有了吧。現在國外出現的是什麼人？全是一水兒的青年漫畫家，二十齣頭，創作靈感和激情最鼎盛的時期，Ego怕是跟他們拚不了。】

【我國青年漫畫家斷層確實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這幾年出道的，也就一個簡以楠拿得出手。】

……

帖子從最開始對Ego的吹捧，到後面比較東國和國外的漫畫作品……他們對東國漫畫的未來一片唱衰，沒幾個看好的。

白朮看得直皺眉。

……

計程車開到小區外，停了。

白朮拉開門就往外走。

「小朋友，走慢點兒。」沒走幾步，身後傳來顧野的聲音，懶洋洋的語調裡，帶著一點鬆散的笑，「哥哥喝多了，頭暈。」

「哦。」

白朮止步，轉過身看他。

顧野隻手揣兜裡，緩步走過來，身影在路燈的拉扯下，落下一道道細長的影子，重疊出或深火淺的印記。

頓了頓。

白朮折回去，走到他跟前，站住。

顧野一怔，「怎麼——」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白朮就將一隻手伸出來，將他垂落的右手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