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的第一個晚上。

除了早睡的白朮，江南枝和雲沅都在為了「漫畫NO.1升級」努力，一直熬到凌晨三點才睡。

第二天，白朮起了個大早，神清氣爽。

江南枝從被窩裡爬出來，一邊揉著眼睛一邊趴在欄杆上，低頭瞅著穿戴齊全的白朮，含糊不清地問：「幾點了？」

「六點半。」

「八點上課？」江南枝問。

「嗯。」

「那我再睡會兒。」

江南枝嘀咕了一句，又重新躺回了溫暖的被窩。

白朮往嘴裡塞了一根棒棒糖，看了眼江南枝的床鋪，拿過江南枝放在枕頭邊的手機，給江南枝調好鬧鈴，然後將手機放回原位，離開。

京城的冬天，這個點，天還是漆黑的。

沿街的路燈一一亮起，罩下一圈昏黃的燈光，寒風如刀割，剜在面頰，生疼。

白朮將圍巾往上拉了一點，罩住下頜，雙手往衣兜裡一放，慢悠悠地沿著道路往前走，燈光將她的影子拉得長短、方向不一，或深或淺。清晨的薄霧裡，踱步前行的身影，顯得虛幻朦朧。

她似是漫無目的地前行。

無意路過操場。

路上沒遇見一個人影，但是，卻聽到操場上有跑步的動靜。一步一步踩在橡膠跑道上，聲音很穩。

一陣風吹來，將額前的髮絲盪起，白朮忽而側首去看，見到一抹眼熟的身影映入眼簾。

是顧野。

他就穿著件運動衫，沒有穿外套，正沿著跑道跑步。

昏黃黯淡的光落到他身上，風吹起他的碎發，臉龐輪廓在光影裡有些虛幻，但眉眼又是那樣的清晰。還剩小半圈時，他的視線無意打過來，一頓，發現了白朮的存在，隨後抄了近道，直線跑過來。

跑近時，他眉眼染上些微笑意，淡去了些清冷矜貴，連稜角線條都是柔和的。

像是在發光。

「小朋友，特地跑來看哥哥跑步？」顧野速度慢下來，徑直走到白朮跟前，調笑著問。

「路過。」

白朮實話實說。

顧野並不意外，「那你本來想去哪兒？」

「熟悉一下環境。」白朮直言道。

打量她這新形象一眼，又瞧著這依舊漆黑的天，顧野頓了一秒就做出決定，「哥哥陪你。」

白朮微怔，問：「不跑了？」

「嗯。」顧野笑容疏懶，「食堂該開飯了。」

他走向幾步外的石凳，傾身，手抓起一件外套，只見衣擺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那件外套就落入他的身上，一舉一動都乾脆利落，莫名讓人看得舒心。

他回身，想找白朮。

赫然發現白朮就站在他身側，正定定地看著他。

他笑了一下，見她沒有戴帽子，剛想伸手去摸她腦袋，結果聽到白朮問：「你手冷嗎？」

微微一愣，顧野手停在空中。他想了下，說：「不冷。」

白朮眼珠微轉，便說：「哦，我手冷。」

「……」顧野頓了頓，對上白朮認真的眼神，狐疑地解讀著白朮的意思，「哥哥借你一隻手？」

「可以。」

白朮點了點頭，一本正經地答應了。

「……」

顧野的眼神有幾分思索和打量。

他試探性地將手伸過去，然後見到白朮的手很快伸出來，放到他的手心，輕輕攥住他的手指。

她的手很軟，皮膚又嫩又滑，小小一隻，抓在手裡都怕捏碎她的骨頭。

但是，掌心有微微的繭，不是拿壓感筆畫漫畫畫出來的，像是經常有做特殊訓練的。

「走吧。」

攥住顧野的手後，白朮面不改色，認真地說道。

感受著手心的溫度，顧野微微眯了眯眼。

這小孩……

不會。

她是大叔控。

將心往實裡落，顧野暗罵自己一聲「畜生」，然後停止了胡思亂想，牽著白朮沿著道路繼續走。

白朮跟在他身邊。

「你不是說不參加嗎？」白朮問，語氣很平靜，倒是沒有被欺騙而責怪。

——畢竟她才是套了一層又一層的那個千層餅。

「出了點事，」顧野說，「一點意外。」

「哦。」

顧野戲謔地看他，「不生氣？」

白朮視線遊離，落到他的手上。

因為跑過步，哪怕沒有出一身的汗，顧野的體溫也比平時要高。她的手幾乎被顧野全部圈住，很暖和，甚至有點熱乎。

她停頓了下，才掀起眼皮，說：「不生氣。」

「咱不是小心眼嗎？」顧野揚眉。

「……」白朮張口想懟他，可定定地看了眼他的臉後，又忍了，改口道，「對你不小心眼。」

「受寵若驚。」顧野真心實意。

「調整好你的心態。」白朮嚴肅地看著他。

「嗯？」

顧野莫名。

白朮擺出一副領導者的姿態，說：「以後這樣的機會很多。」

顧野：「……」我謝謝您。

白朮火眼金睛，注意到顧野眉頭抽動了下，她輕輕蹙眉，問：「你不高興嗎？」

「……高興。」斟酌再三後，顧野給出了回應。

「哦。」

白朮點頭，滿意了。

然後她給了顧野一顆糖，又給自己剝了一顆。

顧野將糖扔到嘴裡，垂眸瞧著兀自吃糖的白朮，覺得她既乖巧又貼心，這小棉襖可真是太暖和了，於是不自覺地笑了下。

——一臉老父親的慈祥微笑。

不多時，二人來到一個岔路口。

「從左邊走，經過圖書館和展覽館，就可以去食堂。」白朮停下來，指了指右邊，又說，「那邊是學校大門。」

「都摸清楚了？」顧野訝然。

「……有地圖。」

白朮慢吞吞地說著，抬手一指，指向路邊立著的一幅地圖。

顧野順著瞥了眼，見到清晰明了的路線，勾了勾唇，然後用老父親的口吻說：「真棒。」

「……」

感覺哪裡怪怪的，但是說不上來。

白朮忽然有點鬱悶，直接咬碎了口中的糖果。

二人自然是選的食堂方向。

圖書館和展覽館是單獨的兩棟樓，富麗堂皇，但是都沒有開門，黑漆漆的佇立在偌大的校園裡，像是一頭被黑暗吞沒的巨獸。

白朮對這兩棟建築倒是挺感興趣的，抬頭看了幾眼。

敏銳地發現了這一點，顧野問：「想白天去看看嗎？」

「嗯。」白朮點了點頭，多說了兩句，「據說他們的圖書館裡，收藏了八成以上的漫畫書，還有所有線上電子書。」

這是國家級的漫畫進修學校。

漫協有參與的。

在這裡，宛若是一個漫畫王國，裡面的秩序有點「中二」風，什麼都跟漫畫相關，圖書館裡全是跟漫畫相關的書籍，是全國漫畫藏書最多的地方，也是漫畫愛好者的天堂。

就連圖書館的建築——

都是模仿一個熱門漫畫裡的圖書館建造的。

「是麽？」顧野倒是興緻缺缺，不過，他對白朮挺關照的，「哥哥陪你一起？」

白朮問：「你不上課嗎？」

她想泡在圖書館。

但是，白天那點休息時間，肯定不夠。只能佔用他們上課的時間。

——至於缺勤打卡、課堂表現之類的，全都無所謂，不在白朮的關心範圍之內。

「看心情。」顧野無所謂道。

「哦。」

白朮點了點頭，心情不錯地「捎」上顧野。

圖書館和展覽館八點才開放，白朮和顧野在路邊觀摩了一下外形後，就隨著漸漸變多的人群，一起步入食堂。

食堂共計有三層。

中間是空心的，站在一樓中心處，抬眼可見到二樓、三樓。

一樓的價格最便宜，費用為一個金幣，固定的，但只能買到固定的套餐。

二樓和三樓就不一樣了，二樓為五個金幣，但是是自助餐的形式，種類尤其豐盛，可供自由選擇。三樓則是沒有限定，隨便一用，就是5個金幣打底，只要你足夠奢靡，金幣的使用就沒有上線。

白朮和顧野進門。

這時，即墨詔路過，想往去二樓的樓梯走，見到他們倆，倦倦地打招呼：「早。」

隨後，視線落到他倆牽著的手上。

不由得臭著臉「嘖」了一聲。

——丫的大清早撒狗糧。

——個屁的鄰居，乾脆同居得了，還省房租。

「早。」

白朮回應一聲。

「二樓？」即墨詔抬手往上一指。

「唔，」白朮抬眼一看，淡定地說，「三樓。」

「……」

即墨詔險些咬到舌頭。

——他以為自己夠「壕」了，完全沒想到，白朮竟然比他更「壕」，而且壕無人性。

「知道規則嗎？」即墨詔生怕白朮信息落後，沒有得到扣金幣的情報。

「嗯。」

即墨詔提醒道：「截止到現在為止，沒有一個人上三樓。」

別說三樓了。

哪怕是二樓，敢上去的都寥寥無幾。

或許昨天他們剛到，還沒意識到金幣的重要性，但自從昨晚「班會」結束後，他們都知道「金幣可以和積分兌換」，是他們能在這裡繼續待下去的「重要道具」。

所以——

他們花金幣，摳摳搜搜的。

就剛剛，即墨詔走過來時，還看到兩人吃一份早餐，為的就是省下一個金幣。

可，

白朮完全不把金幣當回事兒？

「哦。」

白朮似乎沒聽到即墨詔的話，敷衍地應了一聲，爾後跟著顧野往樓梯走。

「……」

即墨詔舌尖一抵後槽牙，稍作猶豫，隨後跟在白朮和顧野後面。

抵達二樓時，即墨詔一頓，抬目看去，只見到零星的幾個人。

並且，

這一個個的，看起來都「牛逼轟轟」的。

「你們真——」

視線往回一收，即墨詔剛想問白朮的話，結果一扭頭，赫然見到白朮和顧野已經上了樓梯。

即墨詔驚了驚。

靜默須臾後，即墨詔乾脆抬腿，跟上白朮和顧野。

——他到要看看，白朮靠這種花銷，到底能撐幾天。

三樓是單個的店面。

根據全國各地的特色美食進行劃分，並且都是各地高檔餐廳的配置，就連裝修都是有講究的。一眼看去，只能看到「高檔」二字。

白朮問顧野：「早茶？」

「可以。」

顧野沒意見。

兩人直接忽略即墨詔的存在，你一言我一語地確定好後，就大步走向某早茶店，然後選了一張桌子坐下來。

很快，店裡的服務員就走過來，給他們一人遞了一個菜單。

「……」

即墨詔最終還是走向他們，隨後，在他們那一桌落座。

服務員很快就將一個新菜單遞給他。

即墨詔接過，將精緻漂亮的菜單翻開，結果入眼的價位，直接讓即墨詔傻了眼。

？

最低價格都是5金幣！

還只是一個茶葉蛋！

——艸，搶錢呢？！

即墨詔肉疼了一下，想看白朮和顧野是何反應，結果二人埋頭一通點，面不改色地將服務員。

「你好，23個幣。」服務員將一個機器伸過來，跟白朮說，「直接掃一下手環就行。」

「哦。」

白朮不痛不癢地將手環伸過去。

隨後，服務員跟顧野說：「你好，27個幣——」

未等服務員說完，就見白朮又送出手環，「刷我的。」

「不——」

顧野剛想客氣一下，結果白朮已經掃了，眼皮都沒有眨一下。

他就乾脆少說一句廢話。

——小朋友確實是乾大事的人。

「……」

即墨詔簡直驚在原地。

50個金幣！

統共就100個！

白朮一眨眼的功夫，直接去掉一半！她是想中午就收拾包袱滾蛋嗎？！

哄男人也不是這樣哄的！

「你養小白臉呢？」即墨詔匪夷所思地問了句，湊到白朮身邊，然後又說，「幫我刷一下。」

白朮掀起眼皮，斜了他一眼，果斷拒絕：「不要。」

「……」

最終，即墨詔在「小金庫緊張」的情況下，摳摳搜搜花了15個金幣。

味道是不錯。

對得起三樓的價格。

但是，即墨詔味同嚼蠟，食之無味。

至於白朮和顧野，吃得很是享受，優哉遊哉的，沒一點心理壓力。

「就你們這花金幣如流水的架勢，能撐到什麼時候？」吃了飯，即墨詔嘶了一聲，忍無可忍地問道。

「賺就是了。」

用紙巾擦了擦嘴角，白朮的無所謂地說道。

即墨詔揚眉，「線下PK？」

「嗯。」

「誰願意跟你PK？」即墨詔無語道。

他早就想用這方法賺金幣了。

但，

這波人謹慎得很。

在不知道你實力深淺的情況下，絕對不肯答應跟你PK。所以，他估計在第一周時間裡，應該沒什麼人會選擇PK。

手掌搭在後頸，白朮活動了一下脖子，輕描淡寫地說，「要多少有多說。」

「喏。」出去一趟的顧野，不知去哪兒弄來一個擴音喇叭，主動地遞給白朮，「盡情發揮，哥哥給你撐腰。」

「哦。」

白朮挑眉，接過那個擴音喇叭，彎了下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