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明一下,」顧永銘笑得溫文爾雅,可是,那溫和的笑容裡摻雜了些許森然,「我的課,一旦缺席,扣50分。」
「……」
話音落,全場鴉雀無聲。
50分!
缺課兩次,直接出局!
太狠了吧!
「這個懲罰確實很嚴重,但《故事寫作》是漫畫的基礎,你們來這裡參加集訓,若是連這一門課都不聽,就沒有來的必要了。」
「何況,這才是第一天第一堂課,就敢遲到曠課,態度未免太不端正了。」
講述完,顧永銘頓了頓,抬目看向全班,沒一點退讓的意思,堅定道:「顧野和白朮,下課後劃掉他們的積分。麻煩班長記一下。」
「白朮就是班長。」
底下有學生回答。
提及這個班長,班裡登時瀰漫著一股濃濃的無奈氛圍。
——真踏馬一被人當槍使的傻白甜啊。
——組裡的人要挑釁全校,不敢站出來自己說,怕被打死,結果她倒好,「見義勇為、挺身而出」,當著全食堂人的面,以軟萌的形象放下豪言壯語。實在驚為天人。
——要命的是,那喇叭到現在還在食堂裡循環播放她那一番囂張言論呢。
「哦,」顧永銘微微頷首,臉上依舊是雲淡風輕的笑,「身為班長,不以身作則,反而帶頭曠課,再扣10分。」
爾後他又指了下前面一同學,「你負責記錄一下。」
「……哦,是。」
那位同學懵逼地點頭。
後排。
史上最具有叛逆精神的徒弟·即墨詔聽到這裡,幸災樂禍地問江南枝,「誒,他是不是跟顧野和白朮有仇?」
「嗯。」
江南枝咬牙切齒地點頭。
艸。
這癟犢子玩意兒。
「說說?」
即墨詔興緻盎然,心情甚好。
江南枝打量了眼這個看似不羈甚至有些桀驁的少年,兩眼發亮,「你弄他?」
「我趕明個兒給他送一束花。」即墨詔笑得像個單純燦爛的少年。
「菊花?」江南枝狐疑地問。
「康乃馨,」即墨詔由衷道,「感謝他替天行道。」
「……你去死吧。」
江南枝咬著牙,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看即墨詔登時看「叛徒」一般。
即墨詔無所被謂地聳肩。
——這位姐姐肯定是被白朮不知披著一層什麼皮給騙了。
——而,披著白大這層皮的畜生,白朮肯定能夠絕地反擊,跟這個叫顧永銘的笑面虎玩出一場精彩大戲。
他是個會被無良師父逼得隨時會叛出師門的無良徒弟,很樂意看到自家師父被惡勢力針對。
兀自生氣片刻,江南枝瞥了眼即墨詔後,又撇了下嘴,湊上前來:「你不要被這隻笑面虎迷惑了,他的心是黑的,討好他,你會被他坑得很慘。」
「……」
即墨詔匪夷所思地看著這位真·傻白甜。
?
論心黑,誰抵得過你那裝·傻白甜+「不是正在坑徒弟就是在坑徒弟路上」的師父?
有空擔心白朮和顧野,還不如擔心這位老師「如何死」。
被白朮「傻白甜」形象蒙在鼓裡的江南枝,自然不懂即墨詔的潛在含義,趴在桌上,瞪著眼睛偷偷瞧著顧永銘。
恨恨的。
咬牙切齒。
她一回來就聽說了「顧野在白大線下展覽館欺負顧雨X」的事。
整個顧家都在討伐顧野。
她對顧家具體情況不了解,不過,她素來偏心顧野,所以想都不用想,錯的是顧雨姝。
而,顧永銘一向是以「妹控」的人設存在的,對顧雨姝素來寵愛,明裡暗裡地針對顧野,一直不是什麼稀罕事兒。
在課堂上以這種形式向顧野捅刀子,那可是太正常了。
這種人素來是明目張膽作惡的。
就是不知道——
顧永銘為何連白朮都不放過。
這不要臉的犢子玩意兒。
「江南枝。」
剛想到這兒,江南枝就聽到講台上在喊她的名字。
江南枝條件反射性的回應一聲,「到!」
一抬眼,見到顧永銘正好看過來,眼裡帶笑,可這一眼,卻看得江南枝打了個冷顫,隻覺得陰森森的,渾身都不得勁。
見到這一幕,即墨詔眯了眯眼。
*
圖書館。
八點準時開門,白朮和顧野成了第一批遊客。
在這裡,除了各種暢銷的漫畫家,還有絕版的、珍藏的。此外,有專門的手辦區、娛樂區、休息區,全都是以暢銷經典漫畫為主題的,足以讓漫畫愛好者找到喜歡的一切。
甚至,這裡還有專門的「PK區」,有一片區域擺放公共電腦,可以供人在這裡上網,登錄漫畫NO.1進行PK。
平時不上課,這裡往往人滿為患。
踱步走在白朮身側,顧野慢條斯理地問:「想從哪兒看起?」
「三樓。」
白朮答得非常果斷利索。
顧野略微詫異,「目標很明確嘛。」
「嗯。」
白朮不置可否。
她沒來過這個圖書館,但對這裡的情況略有耳聞。雖然對圖書館很感興趣,不過,最讓她感興趣的,是三樓給一位「漫畫大佬」單獨提供的區域。
——那裡有一套「漫畫大佬」的簽名書。
顧野沒有異議,跟在白朮身後。
直至抵達三樓,瞧見她前往的區域後,挑了下眉,「《Q20》?」
「嗯。」
「不是電影嗎?」顧野好奇地問。
「……」
停下腳步,白朮回過身,幽幽地瞥向顧野,眼裡冒著冷光。
顧野生生被她看得自我懷疑。
「漫畫是原作。」白朮呼出口氣,解釋道,「改編過動漫、舞台劇,以及影視劇等。」
「……哦。」
顧野配合地點頭。
他只看過電影,知道至今為止,全球票房最高的一部。別的,倒是一無所知了。
略略一頓,白朮又說:「史上最撈金的漫畫作品,沒有之一。」
「還挺厲害。」
顧野象徵性地誇讚一句。
白朮看他一眼,提醒:「非常厲害。」
「……」
顧野乾脆保持沉默。
因為來得早,《Q20》區域人不多,周圍全都是《Q20》的周邊手辦,每個《Q20》謎一旦進來,就拔不開腿。在這一區域,擺放有好幾套《Q20》的書籍,唯獨簽名的,只有一套。
——唯一的那一套,被放在展示櫃裡,只能觀看,不能觸摸。
白朮來到展示櫃旁,找到了唯一的一套《Q20》簽名書。
「這套書很特殊嗎?」顧野問。
「嗯。」白朮應聲,解釋道,「作者隻簽了一套,在圖書館成立之初,特別捐的。」
《Q20》是全球漫畫圈銷量最恐怖的作品。
沒有之一。
從《Q20》衍生出的周邊和改編,不知養活了多少人。這一個作品,經過二十餘年的輝煌,如今已經成為一個時代的符號,是那個年代年輕人腦海裡揮之不去的烙印。
偏偏,
作者是個謎。
拒絕採訪,拒絕露面,身份信息一律保密。誰也不知道,他是男是女,甚至連國籍都不確定。
——他曾橫空出世,然後又歸於平靜。
——是個非常神奇的人物。
然而——
當白朮見到展示櫃裡的簽名時,微微一怔,隨後,眉頭一點一點地皺了起來。
顧野注意到了,問:「怎麼?」
「……沒什麼。」
白朮努力讓眉宇漸漸舒展開。
這個作者的簽名,筆鋒和字跡,都頗有幾分紀遠的風範。
不過——
想到紀遠偷走她私房錢的事,她就沒法將紀遠跟這套書的作者聯繫到一起。
紀遠的筆跡大概是模仿這個作者的吧。
白朮這麼想著,覺得不是不可能。
她一本一本看得認真。
卻沒有注意到,顧野在瞥見簽名的時候,也愣了一下。
簽名本不能觸碰,白朮瀏覽一圈後,和顧野拿了一整套可以借閱的《Q20》,隨後找了個位置坐下,開始翻看起來。
這一看,就沒打住。
直至中午,白朮覺得餓了,想看一看時間,拿出手機一看,才發現即墨詔和江南枝給她發的消息。
白朮粗略地翻看了一遍。
隨後,她問顧野:「你沒帶手機?」
「嗯。」
顧野微微頷首。
單手支頤,白朮慢悠悠地說:「顧永銘在教丁班的《故事寫作》,我們曠課,我被扣掉60積分,你被扣掉50積分。」
顧永銘?
顧野愣了一下,隨後看著白朮淡定從容的神情,眯了眯眼,饒有興緻地問:「聽你的語氣,你知道顧永銘?」
「……聽過。」白朮遲疑地回答。
「你還聽過什麼?」顧野笑問。
「他是領養的。另外,你奶奶病了,需要找神醫治病。」白朮想了想,如實相告,隨後又補充一句,「沒了。」
「哦。」
仔細打量白朮一眼,確定白朮不像是在說假話後,顧野點了點頭。
「他對我有點敵意。」顧野隨口解釋了一句。
「……」
這個不用想就知道。
白朮在心裡嘀咕一句,問:「你的積分怎麼辦?」
「你不擔心你自己?」顧野挑眉,反問。
「我有即墨詔。」白朮心寬得很,理所當然地搬出自家徒弟。
顧野:「……」
那少年是不是被你抓住什麼把柄了。
你這麼折騰他,他竟然還沒弄死你。
執拗地瞧著顧野,白朮字字頓頓地問:「你呢?」
稍作沉著,顧野往後靠著椅背,微微眯起眼,若有所思地問:「他是老師?」
「嗯。」白朮又瞧了一眼手機,手指在屏幕上滑動著,隨便翻看了一下,繼續道,「除了丁班《故事寫作》的老師,還是甲班的旁聽生。跟顧雨姝一起的。」
因為《寄生》是顧雨姝和顧永銘一起創作的,所以,他們倆也是綁定在一起的。
就是一個團隊。
但是,以顧雨姝為主,顧永銘為輔。
所以,顧永銘可以以旁聽生的身份,既待在甲班照顧顧雨姝,又可以以老師的身份,出現在丁班講台上找顧野、白朮的茬兒。
「既然是學生,不就該有漫畫NO.1的帳號嗎?」顧野笑了笑。
「……」
白朮揚眉,瞬間瞭然。
積分這種東西——
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於是,白朮將心放回肚子裡,不再操心了。
*
食堂的擴音喇叭沒有掛上一天。
臨近中午的時候,學校請來的工人終於趕到了,利用專業的設備,終於將掛在吊燈上的喇叭扯下來,關了。
還了整個食堂一個清靜。
可是——
這並不代表事情就這麼結束了。
「白朮幫即墨詔(SL)向整個集訓營宣戰」的事情,在經歷過一個上午後,不僅沒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下午的時候,這個事情持續發酵,集訓營裡,甲乙丙丁四個班級,沒有一個人不知道這事。
而,對於白朮這個人的討論,也達成了統一——
【白朮是個傻白甜。】
【白朮肯定沒腦子。】
【白朮被當槍使了。】
原本,白朮在危難之際現身直播,挽回東國漫畫圈的顏面,又以一番豪氣衝天的宣戰,將處於弱勢的東國硬生生地往上一推,極大地提高了漫畫家們的積極性以及全國讀者的參與性。
是一個非常招好感度的人。
在很多人心裡,這小姑娘膽兒大,又敢說,而且氣質上有幾分颯爽帥酷的樣子。
卻,
在剛來集訓營的第一天,被狠狠打了臉。
【我聽說,因為她的直播宣言,漫協想將她推向世界舞台。就她這個傻白甜的模樣,怎麼推?】
【直播肯定是事先安排好的演戲無疑了。我就想知道,以後每一次公開亮相,她都會提前找人寫好劇本嗎?就現在這樣,根本上不了檯面啊。】
【我寧願她是個小噴子……這落差感實在是太大了。】
【就我覺得這樣的她其實很可愛嗎?挺軟萌的,想揉一揉。】
……
相較於「讓白朮放話」的即墨詔,集訓營的眾人,竟是討論「白朮」的時候最多。
晚上。
夜幕降臨。
一直保持鎮定上了一天課程的即墨詔,在六點下課後,終於忍無可忍,一個電話撥給了白朮。
「什麼事?」
那一邊的白朮,剛剛走出圖書館,接通即墨詔電話。
即墨詔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然後,他道:「給點意見。」
「行啊。」白朮答應得很爽快。
然而,即墨詔卻一秒get到她的潛在含義,直言催促:「趕緊的,條件。」
白朮很快接話,「請客吃飯。」
「……」
我這不是拜了個師父,而是請了個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