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帳號是什麼?」
「SY3298。」
白朮將這一串字母+數字脫口而出。
「噠。」
顧野的滑鼠摔在了地上。
「怎麼了?」白朮聽到動靜,眉頭一跳,抬目看過來。
默了一秒,顧野眼神怪異地看了她一眼,說了句「手滑」,然後彎腰將滑鼠撿了起來。
白朮不疑有他,「哦」了一聲。
視線重新落回屏幕上,白朮盯著那行字,有個想法萌生出來。她想敲下一行字回復,但剛敲到一半,就見到「GY」發來組隊邀請,她隨手就點了拒絕。
下一刻,對面響起一個聲音——
「同意。」
「什麼?」
白朮下意識問道。
顧野的視線打過來,「同意組隊邀請。」
他話音落地,忽的,「GY」的組隊邀請又一次彈了出來。
白朮再次想點「拒絕」,結果滑鼠剛移過去,腦海忽然有線索聯繫起來——
「GY」說有事沒來成網吧;
顧野說來網吧見網友,結果沒進門就跟她去了派出所;
顧野聽到她報出ID後,滑鼠忽然就掉到了地上;
……
幾秒後,白朮猛然站起身,定定地看向坐對面的顧野,問:「你就是GY?」
「嗯。」
顧野閑散地往後一仰,笑著應了。
「……」
白朮一噎。
哪怕她再淡定,忽然得知「GY」就是對面只會跟她屁股後面撿槍的小菜雞,也不禁驚了一下。
「你把『GY』的號盜了嗎?」好半晌後,白朮真誠地發問。
以顧野的技術,甭說盜GY這一個遊戲帳號了,就算是入侵遊戲系統或者做外掛,那都是綽綽有餘。
「……」顧野沒想到在白朮心裡自己是這樣的人,怔了怔,「我能是這種人?」
「嗯。」
白朮非常果斷地點頭。
顧野:「……」
二人相顧無言。
其實,白朮並非完全不信顧野的話。畢竟,仔細一想,顧野的聲音跟GY也挺符合的。
而且說話也是那個調調。
只是,這個事實在是過於巧合,加上顧野以前在她心裡都是「小弱雞」的形象,所以一時半會兒,還真的很難將「顧野」和「GY」畫上等號。
「先玩一局吧。」
思忖片刻,白朮坐了下來,認真地跟顧野說道。
「不信?」
「我保留意見。」
顧野苦笑:「……行。」
早知道就不在她面前玩心大起「立人設」了。
不過,真正的技術可以證明一切。
剛一上飛機,顧野就開麥挑戰所有玩家,三言兩語將半數以上的玩家叫到機場決戰,然後他和白朮配合操作,一通殘忍地單方面虐殺後,終於成功地證明了各自的身份。
一局結束。
「真是你啊?」白朮將耳機摘下來,斷定了顧野的身份。
唇角輕輕翹起一抹弧度,顧野也將耳機摘下來,抬眼跟白朮對視,「不然?」
白朮眯了眯眼,「那你上次在演我?」
「……」
顧野一時無言。
他轉而問:「兩年前,你忽然消失,做什麼去了?」
「我爸離家出走,有點忙。」白朮回答得倒是挺實誠。
顧野:「……」
又是你這坑女兒的老爸在搞事。
白朮又說:「我後來給你回消息了。」
「沒再登了。」
時間過去太久,聊天信息已經清空了。
那時顧野沒等到白朮,自己還是某戰隊的成員,馬上就有一場賽事,所以在等了兩個月沒等到白朮,估摸著白朮很難再上線後,他也就沒空再玩《BUG》。
畢竟,換一款遊戲容易,找到個默契的夥伴,難。
「……哦。」
這個事,主要還是白朮理虧。
白朮可沒理由質問顧野。
兩人談論了一下細節,確定了雙方的身份,終於在「難以置信」的心態下,面面相覷。
白朮一邊思考人生,一邊吃著餅乾。
——如果「GY」是顧野的話,今天下午那個青年又是怎麼回事?
「有打職業賽的想法嗎?」顧野問。
「沒什麼時間。」白朮斟酌著說道,「但也想。」
她倒不是懷疑自己的實力。
而是,一般的正規俱樂部,都是要簽合同的。而合同上,肯定會對隊員有各種要求。差的戰隊,會拖累到她和顧野;好的戰隊,在放棄合同對他們的約束之下,不一定會接受她和顧野。
顧野手指輕輕點著桌面,若有所思,「可以。」
「嗯?」
白朮微怔。
「我有個朋友,最近為了復仇,想組建一支戰隊。但他人緣不好,缺隊友。」顧野不遺餘力地坑著自己的塑料朋友,「我們可以跟他談條件。時間自由,只需參加比賽即可。」
白朮訝然,「可以?」
顧野老神在在,「只要你想,就可以。」
「那行。」
白朮果斷應了。
「我改天找他過來。」
「嗯。」白朮應聲,又問,「還有其他隊員嗎?」
「暫時沒有。」顧野一笑。
「……」喝了口水,白朮很認真地問,「冒昧問一下,他的戰隊現在有幾個人?」
顧野慢條斯理道:「現在,三個。」
「……」
三個。
還行。
白朮剛剛放了心,結果下一秒,就聽得顧野說:「在你決定跟我玩雙排之前,就他一個光桿司令。」
「……」
白朮險些被水嗆到。
——這到底是一支什麼奇葩的、不正規的野雞戰隊?!
慢吞吞地咽下一口水,白朮將水杯放下來,然後眯了下眼,道:「那我們的目標是——」
顧野優哉遊哉道:「世界冠軍。」
輕描淡寫的口吻,就跟鬧著玩似的。
哦。
區區一世界冠軍。
於是,白朮面不改色地問了:「雙排?」
「全都要。」
「……」
她可以拿單排,可以跟顧野拿雙排,但不一定能帶隊拿下四排的冠軍。
可——
見到顧野那般氣定神閑、遊刃有餘的模樣,白朮又覺得,自己的擔心或許有些多餘。
就,
三個世界冠軍……而已嘛。
有什麼大不了的。
這麼想著,白朮忽然意識到自己被顧野蠱惑了一瞬,她下意識拿起桌上水杯,想要喝,結果水已經被喝完了。
抿了抿唇,白朮索性站起身,「我想喝咖啡,你要嗎?」
「嗯。」
「我去做。」
白朮便匆匆離開了書房。
顧野奇怪地看了眼她的背影。
——怎麼感覺哪兒不大對勁?
*
顧野的廚房裡有一台咖啡機,全自動的,倒入咖啡豆,再按下按鈕就可以,傻瓜都能做。
顧野平時喝咖啡,不喜歡加糖和奶,喝純的,味道實在一言難盡。
白朮基本不碰。
這次鬼使神差的,她來到咖啡機前面,打開了開關。
旁邊擺著兩個咖啡杯,其中一個是顧野常用的。
——那是一個《BUG》遊戲官方定製的周邊咖啡杯,限量的,專門贈送給上一屆闖入國際賽事的戰隊成員。一套有兩個人,一款藍的、一款粉的,是情侶套裝。
——白朮之所以知道,是因為牧雲河也喜歡這一套咖啡杯,利用自己的「鈔能力」,特地弄來兩套收藏。
——先前非要送給白朮一套,白朮沒有要。
顧野沒參加過《BUG》的比賽,自然是沒有這一套咖啡杯的。
白朮問過一句,似乎是顧野那個叫「白陽」的朋友送的。顧野拿了藍色這款,給白陽留下粉色的。
歪了歪頭,白朮拿起那個限量咖啡杯。
將其舉到空中。
手指輕輕摩挲著下頜,白朮仔細端詳著咖啡杯,然後——
她淡定地鬆開了手。
「哐當——」
瓷杯摔落在地板上,發齣劇烈聲響,當場碎成了無數片,徹底報銷。
白朮勾了勾唇,將手放到兜裡,隨後揚眉。
——看著舒坦多了。
但是,在聽到腳步聲後,白朮頓時將笑意一收,半垂著眼,把眼裡的情緒掩去。
「怎麼了?」
顧野聽到動靜趕過來,速度很快。
往旁退了一步,白朮抬眸看向顧野,盡量將『理直氣壯』的氣場往回收,小幅度伸手指了指滿地的碎片,說:「摔了。」
「摔了就摔了,」顧野隨意掃了眼,無所謂地說著,然後朝白朮招了招手,「你先出來,我來收拾。」
「哦。」
白朮便趕緊跨過碎片,走了出來。
顧野順勢拉了下她的手腕,把她拎到門旁,「你自己沒事?」
「沒事。」
「那行。」
顧野放了心。
讓白朮站在門口,顧野走進門,拿起垃圾桶,蹲下身往裡面扔碎片。
他的動作不緊不慢的。
白朮站著看了須臾,隨後,她緩緩在門前蹲下身,手肘橫在身前,放到膝蓋上,視線一眨不眨地瞧著正在撿碎片的青年。
她忽然喊:「顧野。」
「怎麼?」
顧野動作一頓,抬頭。
「我賠你一個吧。」白朮一本正經地說。
「至於麽?」顧野笑了下,然後給了她準確回復,「不用。」
區區一個杯子罷了。
哪裡用得著她來賠?
「我正好有一套。」白朮就當沒聽到他的話,自顧自道,「明天給你送過來。」
顧野略略一驚,「你有?」
「嗯。」白朮點頭。
為了證明此事真實可信,她又補充道:「牧雲河送的。」
顧野眉頭皺了下。
官方定製一套情侶咖啡杯送給戰隊成員的事,當時引來了很多抱怨。
原因就是:咖啡杯是情侶款的,官方的用意是讓他們的對象有「限量版」的禮物。卻沒料到,戰隊成員基本單身。
白陽這騷包,不想「情侶限量」砸自己手裡,非得塞顧野一個。
如果牧雲河送白朮的話——
但是很快的,顧野就捕捉到字眼,他沉聲問:「送的一套,不是一個?」
「一套。」
白朮強調道。
「行。」
顧野倏然輕笑,果斷應了。
「……」
見到顧野眉眼漫開的笑意,白朮在心裡悄悄鬆了口氣。
*
雖然兩年的遊戲好友,在約好面基時間後,沒有在合適的時間和地點見面,不過,耽誤了點時間後,最終還是成功「面基」了。
但是,白朮並沒有因此跟顧野玩個通宵慶祝之類的。
喝完咖啡,白朮跟顧野玩了兩局,就帶著白猊回了隔壁。
——畢竟有更要緊的事。
踩著拖鞋來到沙發旁,白朮將拖鞋一扔,然後縮到沙發上,一邊給自己裹毛毯一邊給牧雲河打電話。
電話響了三下,牧雲河接聽。
「小仙女。」
喊了一聲,牧雲河嗓音一如既往地溫和:「這麼晚了,有什麼急事嗎?」
「嗯。」
白朮慎重地點頭。
「你說。」牧雲河聲音正經不少。
白朮一般不會有什麼「急事」。
但是,一旦能夠扯到「急事」上的,無一不是「大事」。
「你明早六點把《BUG》那套限量版咖啡杯送過來。」白朮直接說明來意。
「……」牧雲河懵了幾秒,感覺自己出現幻聽了,「你說什麼?我沒太聽懂。」
抿了下唇,白朮又將話重複了一遍。
「……」
確信自己沒聽錯的牧雲河,頓時沒了聲音。
「你要不方便的話,我可以過去拿。」白朮決定放寬一下條件。
「別。」牧雲河趕緊道,「你要這個做什麼?」
白朮很坦然:「送顧野。」
牧雲河怔住,「誰?」
「顧野。」
「……」花了點時間整合信息,最終牧雲河深吸一口氣,難以置信地將整個故事線都理清楚了,他訝然問,「你讓我六點給你送一套限量版咖啡杯,就是為了顧野?」
「嗯。」
白朮極其坦蕩。
「你已經追他追魔障了嗎?」牧雲河已經去拿速效救心丸了。
「沒有。」
白朮淡定自若,對答如流。
牧雲河:「……」
紀叔叔,我對不起你。
這才兩年,我就拉不住你家這頭驢子了。
白朮等了片刻,沒等到牧雲河說話,乾脆又問:「你送過來,還是我過去?」
「……我送。」
「好。」白朮叮囑,「越早越好。」
「……」
我大清早給你送咖啡杯……真是見鬼了。
在心裡腹誹著,但牧雲河覺得這是白朮初戀,不能打擊過度,想了想便道:「別太殷勤,追狠了會把他嚇跑的,你要矜持——」
白·矜持·術沒聽完,就將電話掐了。
牧雲河:「……」教導了個寂寞。
牧雲河扼腕嘆息。
而,白朮在掛斷牧雲河電話後,並沒有停下來,而是轉頭就給派出所一民警打了通電話。
既然那青年不是「GY」,那就是她認錯人了。
她得問個明白。
民警對她印象很深,電話是主動給她的,見她打電話來詢問,倒是很熱情地同她講了。
「你走後我們才問清楚,這一切都是個誤會。」民警說,「他們等的啊,是另一個女孩。那還是個學生,對陸延……就是手上被燙傷那小子,很狂熱,一直想見他,死纏爛打的,還扒陸延的身份信息,在網上四處傳播。」
「陸延被搞得煩不勝煩,才同意跟她見面。」
「這夥人心裡都有氣呢,所以態度都不怎麼好。」
……
民警挺愛說話一人,絮絮叨叨的,話匣子一打開,就沒閑下來。
白朮見縫插針問了一句,「陸延的帳號叫什麼?」
她之所以認為陸延就是「GY」,是因為她直接問他是不是「GY」,他當時的反應是默認了。哪怕有一丁點遲疑,白朮都不會那麼肯定他的身份。
——因為她了解的「GY」,跟陸延這個人,沒半點對得上號的。
「忘了……是漢字加字母,結尾的字母叫什麼……哦,好像是『GY』吧。」民警回答。
難怪。
只能說,巧合這種事,誰也擋不住。
「謝謝。」
白朮道了謝,然後掛了電話。
這件事雖然鬧了個烏龍,不過好歹順利落幕了,白朮便將此事翻了篇,沒往心裡去。
*
第二天。
將「小仙女」放在第一位的牧雲河,哪怕心裡有千般不願,依舊拿著那一套限量版咖啡杯來找了白朮。
六點整,他敲門。
白朮被吵醒,頂著一頭凌亂的雞窩頭,披著毛毯,睡眼惺忪地來開門。
「你讓哥哥清早過來,自己卻沒醒?」牧雲河咬牙切齒。
「……唔。」白朮將他手中的咖啡杯拿過來,然後,半夢半醒般給他鞠了一躬,「謝謝。」
「……」
牧雲河嚇得往後一推。
隨後,他就見到「自家妹妹」抬起頭,說了句「顧野說最好不要讓人隨便來家裡,你沒事就先走吧」。
說完就關上了門。
牧雲河:「……」
媽的。
這殺千刀的顧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