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朮舉起喇叭，將聲音調到最大。

將這一幕看在眼裡的簡以楠，冷不丁一驚，隻覺得頭皮發麻，想起全國直播時被拿話筒現身的白朮支配的恐懼。

「喂，喂。」

拉著弔兒郎當的調子，白朮先是試了一下聲音。

「……」

耳朵受到刺激的簡以楠登時後退一步。

而，經她這麼一出聲，無論是旁觀議論者，還是雲沅母親，都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就安靜下來，愕然看向她。

眾目睽睽之下，打扮得乖巧可愛的白朮，舉著喇叭，說著辯解的話：「我是被汙衊的。」

「……」

眾人等著她的後續。

不過，雲沅母親顯然沒耐心聽她繼續說下去，一擼袖子就朝白朮衝過去，「誰汙衊你了？！誰汙衊你了？！你不要顛倒黑白——」

「大姐！大姐！冷靜一下！」

蘇老師被嚇得眼皮一跳，趕緊拽住雲沅母親，防止她一時衝動跟白朮乾起架來。

然而——

白朮不退反進，舉著喇叭一步步走向雲沅母親。

最後，在雲沅母親面前停下腳步。

蘇老師一驚，用眼神示意白朮站遠一點。

白朮卻當做沒有看到一樣，微微往前傾，同時猝不及防地將喇叭對準雲沅母親的臉，「說我嫉妒雲沅？」

她聲音並不算大。

可是，聲音通過喇叭擴大後，殺傷力簡直令人不寒而慄。

「……」

雲沅母親被這聲音震得整個人一抖，差點兒就撲倒蘇老師懷裡了。

定了定神，雲沅母親發揮自己的戰鬥力，扯著嗓子跟白朮咆哮，「難道不是嗎？！你樣樣都不如我女兒！我第一次看到你，就知道肯定是個小肚雞腸——」

「是麽？」

白朮輕描淡寫兩個字，讓雲沅母親滔滔不絕的指控被生生止住了。

「你一廂情願的甩鍋，不就是因為我在個人賽和團隊賽表現不突出麽？」白朮偏了下頭，看不出一點憤怒，反而氣定神閑，她將喇叭微微轉向雲沅本人，聲音懶懶的，「比嗎？個人賽和團隊賽。」

？！

突如其來的戰書，令包括蘇老師、簡以楠等人在內，皆是怔住。

「真的假的，她竟然跟雲沅下戰書？」

「雲沅公開的PK記錄，至今百戰百勝吧。何況，團隊賽她跟簡以楠一組，強強聯手。」

「大概是前天贏了簡以楠，飄了吧。她的團隊有什麼人來著？」

「白朮的倆徒弟。另外，還有個翹課男？」

「沒見過，不知道。」

「我見過一次，有點眼熟，但不敢認。如果是『那個人』的話，他們組完了，因為他做什麼都是玩票，而且此前壓根就沒畫過漫畫。」

……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

一直在狀況之外的雲沅，陡然被白朮下戰書，愣了一會兒後，才反應過來。

想到白朮昨晚那一系列操作……

雲沅幾乎沒有猶豫，直接應下來，「比就比。」

「哦。」

白朮挑了下眉。

旋即，她瞧了眼一側的雲沅母親，毫不客氣地說：「那就讓你媽閉嘴。」

話到這裡，雲沅母親又想破口大罵，結果白朮又一次將喇叭對準她的臉，以極其囂張地方式，一字一頓地說——

「怪、討、嫌、的。」

雲沅母親：「……」滿肚子髒話哽在喉間，硬是罵不出口。

「拜。」

將喇叭一收，白朮直接將其扔給看戲的即墨詔，轉身就往人群外走。

不知怎的，人群見到她，莫名被她的氣場感染，自動退散開。

「不是一朵小白花嗎，怎麼有點小霸氣？」

「又是白大教的？」

「我懷疑她在立小白花人設，但我沒有證據。」

「話題歪了。重點不是她跟雲沅、簡以楠發出挑戰，這個周末要在個人賽、團隊賽拿第一嗎？」

「就她？估計又在賺熱度吧。這麼一出，肯定得鬧到網上，到時候攔都攔不住。」

「學校會管一管吧？」

「管屁啊，下一周開始，直接搞全球綜藝。我們學校的集訓營將會全國直播。資本和漫協合作，要的就是打造漫畫主流，熱度和噱頭不可或缺好吧。」

「那這次事件正好啊，可以當做綜藝預熱。」

……

在圍觀群眾議論得興起之際，蘇老師皺了皺眉，仍是撥開了人群，追趕上白朮。

「白朮！」蘇老師喊。

他走到白朮身側。

「蘇老師。」白朮斜乜著他，「我就是要逃課，你不用跟著我。」

蘇老師：「逃——」誰管你逃課了！

他一頓，道：「你太莽撞了。」

「沒有。」

「你知道簡以楠和雲沅在一個組嗎？」蘇老師皺了皺眉，「不說個人賽，光是團隊賽，你就勝不了！」

「我能勝。」

「……」你能勝個屁，你就長了一張會叭叭的嘴！

揉了揉疼痛的太陽穴，蘇老師換了個角度勸說：「如果你輸了呢？」

「我不會輸。」

「萬一呢？」

「沒有萬一。」

「白朮！」蘇老師被她這種自絕後路的做法氣瘋了，「你知不知道，萬一你輸了，你就坐實了『嫉妒雲沅』的名頭，此外還會有無數人嘲笑你、黑你，他們不會對事實追根究底，他們隻關注這一場戲好不好看。」

白朮腳步止住。

蘇老師擔憂地望向她。

可是，白朮眼瞼一抬，依舊不慌不亂，淡定從容又氣焰囂張，「所以，我不會輸。」

「你！」

蘇老師簡直被她氣死了。

「哪怕有一萬種可能，」白朮直視著蘇老師的視線，字字頓頓，「也沒有我會輸這一選項。」

「……」

蘇老師一窒。

——他永遠無法理解白朮這般自信究竟從何而來。

好像是她與生俱來的。

因為太過自信，所以招人反感。

可——

一次又一次的，上帝似乎都站在她這一邊，讓一切都按照她的劇本走。

蘇老師覺得這事匪夷所思。

白朮往前走了幾步，倏地一頓，回頭看過來，「對了，蘇老師。」

「什麼？」

緊擰的眉宇鬆了松，蘇老師狐疑地看著白朮。

「我要廢了雲沅，」白朮表情平靜地說著殘忍的話，語調優哉遊哉的，「可以嗎？」

「你說什麼？！」蘇老師面露驚愕神情。

「沒什麼。」

將帽簷往下一拉，白朮聲音輕了幾分，轉身繼續往前走。

廢了雲沅？！

怎麼廢？！

白朮到底想做什麼！

滿腦子的疑問在打轉，蘇老師想要再次追上白朮，可這時，身後響起了上課鈴聲，教師的責任感，不得不讓他折回去上課。

可——

很明顯的，白朮這一番話，如同魔咒一般，在蘇老師腦海裡揮之不去。

*

不出意料，白朮和雲沅的事情，上午就被放到了網上。

——學校並未採取任何手段，任由事情在網上發酵。

講述者是一個非集訓營的學生，他上傳了一段雲沅母親鬧事、白朮拿喇叭下戰書的視頻，同時，簡明扼要地做了一下介紹，並沒有過於具體地了解整件事的起因，以及背後的事情。

但，無疑在網上引起轟動。

同時，冒出不少湊熱鬧的學生髮言，證實了這件事的真實性。

——這些「學生」都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些漫畫業界的從業成員，要麼有影響力，要麼有號召力，甚至有的還有幾十上百萬的粉絲，他們一冒出來，事情轉眼就被傳播開來，霸佔各大網站熱搜。

吃瓜群眾險些被這一突如其來的瓜噎到。

【臥槽，開屏暴擊，這瓜我該從哪裡開始吃？】

【白朮又搞事情？她有完沒完了，一身反骨是吧，不搞點事就渾身不自在？】

【我挺喜歡雲沅的誒，冷冷的，不搞事，感覺像是沉浸在漫畫世界的人。雖然不知道前因後果，但我還是想站雲沅，白朮這個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白朮個人賽＋團隊賽輸了的話，可以馬上滾蛋嗎？下一周集訓營的綜藝就開始了，我完全不想在綜藝看到這個人。】

【我看了一下，雲沅上一周的表現是：三場PK全勝，團隊賽第四名。白朮上一周的表現是：一場PK僥倖勝利，團隊賽第七名。白朮到底哪來的信心可以贏雲沅？！PS：小道消息，簡以楠自願調到丁班，跟雲沅一個團隊。】

【白朮太EX了，不尊重長輩。她覺得別人討嫌，我還覺得她討嫌呢。】

【瞧白朮那囂張樣兒，盡會耍嘴皮子功夫。反正我是等著這個周末看白朮笑話了。】

【看白朮笑話。＋1】

【看白朮笑話。＋2】

【白朮不自量力。】

【趁早淘汰白朮吧，看不起她。在直播上蹭熱度、搶風頭，綜藝上立人設、沒素質，實在是受不了這樣的。】

【看完視頻了。所以說，白朮是裝成小白花，以為這樣會討人喜歡？實際上，她就是一個沒素質、目中無人的毒舌蠢蛋。】

……

網上的言論一邊倒。

自打第一撥「反白朮」的言論被帶出來，之後無數路人都被帶著跑，甚至紛紛跑到白朮的微博下去罵。

一天下來，白朮的黑粉漲了三萬。

最新一條微博，評論漲了一萬，全都是罵的。

晚上。

自習室裡，即墨詔和江南枝佔據電腦後，在數位屏上進行團隊作品的草稿創作。

白朮和顧野坐在他們身後的位置，兩人登錄《BUG》的帳號，組隊玩遊戲。

三局下來，白朮和顧野毫無懸念地連勝。

「沒意思。」

白朮嘟囔一句，退出了遊戲。

忽的——

坐前面的即墨詔回過身，舉起了手機屏幕，對準白朮，表情古怪地很，「那就說一點有意思的事。」

白朮挑了下眉。

「漲粉五萬，三分之二都是黑粉。」即墨詔壓著聲音，跟白朮彙報數據，「一萬的評論，一萬的私信，全是花樣罵你的。你要看一看嗎？」

「我不看。」

白朮果斷拒絕。

她又不是自虐狂。

誇她的評論，她看兩眼還差不多。罵她的，她看了後跟人撕嗎？

「不是，」即墨詔嘶了一聲，「說好的小白花人設呢？」

白朮：「……」失算了。

「人設崩了啊？」顧野倏地湊過來，手肘往白朮肩上一搭，微微靠近白朮，同時抬眼看向即墨詔的手機，掃了眼後就輕描淡寫地說，「破罐破摔吧。」

即墨詔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想要將手機收回去。

但是，顧野卻盯住他的手機，「微博的主頁背景，是什麼？」

「一朵白蓮花。」

即墨詔實誠地回答。

白朮：「……」

「有創意。」

顧野笑著肯定道。

隨後，他手一伸，兩指夾著即墨詔的手機，稍稍一用力，就將其拎走了。

看著他的動作，白朮靠近幾分，狐疑地問：「你做什麼？」

「幫你改個簽名。」

顧野慢條斯理地說。

然後，在白朮本人的注視下，顧野面不改色的將簽名改成——「嚶嚶嚶」。

白朮：「……」

即墨詔：「……」

「完美。」

顧野修改完，將手機仍還給即墨詔。

捏著手機，即墨詔滿臉難以置信，他指了指白朮，「她的形象還能要嗎？」

「不能要就再換一個。」顧野勾了下唇。

「嗯。」

白朮認真地點頭。

——大不了就換一個。

——反正她的帳號多得是。

「……」

即墨詔無語地扶額。

白朮問：「草稿畫好了？」

顧野附和道：「畫好了？」

「你們兩個伸手黨還有臉催？」即墨詔咬牙切齒。

「嗯。」

「啊。」

白朮和顧野一前一後地應聲，像極了吃霸王餐還要在前台抓走一把現金的土匪。

「……」

即墨詔一個都辯不過，現在一辯就是倆，乾脆作罷，老實地回去畫草稿。

教室裡恢復了安靜。

可——

網上，不知哪個眼尖的網友，第一時間發現了「Echo」微博上修改的簽名，當即截圖發了出來，並圈了好些個營銷號。

【……】

吃瓜群眾們直接傻了眼。

【？？？靠，這是一波反向操作嗎？！】

【白蓮花＋嚶嚶嚶。Echo在自黑？】

【白朮：只要我承認自己是白蓮花，你們的白蓮花攻擊就打不倒我。】

【嚶嚶嚶。夠白蓮的啊。】

【hhhhh對不起我覺得有點搞笑。】

【白朮：你們罵，你們再罵，到時候我就叫『鈕鈷祿·小白花·Echo』。】

【她應該是來玩票的吧，賺一波熱度就走。這種自毀形象的操作，我還是第一次見。黑紅也是紅嗎？又不是娛樂圈。】

【我懷疑她背後有一個營銷團隊……她不會是想退出集訓營後就進軍娛樂圈吧？正經漫畫家哪有這麼搞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