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寵物是人吧？」

她微微抬著頭，眸光亮晶晶的，露出一抹恍然。

「啊，」顧野側首，將手掌按在她頭上，唇角翹起，玩味又輕挑地說，「真聰明。」

話裡飽含戲謔。

白朮表情有點臭，手一抬，將他的手掌揮開，隨後抬步走出電梯。

將她賭氣的背影看在眼裡，顧野笑笑，「1101，密碼你知道。」

「哦。」

白朮大步走開。

1101。

出了電梯後，左拐就是。

站在門前，白朮看了眼密碼鎖，熟練地輸入密碼，門鎖應聲而開。

她將門推開。

忽的，裡面吹來一陣清涼的風，她眯了眯眼，隨後睜開，客廳裡亮著冷白的燈光，視野清晰明亮。而，伴隨著客廳陳設入眼，還有一個少年的身影。

少年赤裸著上身，皮膚白得近乎透明，一頭銀髮，濕漉漉地趴下來，水珠順著發梢低落，順著背脊蜿蜒往下，劃過窄瘦的腰，沒入下身圍著浴巾。

白朮站在原地。

「艸。」

身後倏地傳來顧野一聲咒罵。

旋即，一隻手從後方伸過來，攔在白朮眼前，遮擋住客廳裡的畫面。

「啊~」

少年拖著長音出聲，語調懶懶的，不慌不亂。

「把衣服穿上。」顧野語氣裡透著警告和命令。

「哦。」

少年的聲音再度響起。

隨後，伴隨著拖鞋啪嗒踩地的聲音，愈發遠去。

這時，顧野才將擋住白朮視野的手放下來。

白朮倒是很淡定，扭過頭，疑惑地問顧野：「你家寵物？」

「嗯。」顧野頷首，走進玄關，給白朮找了一雙拖鞋，「他叫陸白。」

白朮「哦」了聲，穿好鞋，跟著顧野進了客廳。

客廳的落地窗開著，寒風湧進來，非常冷。顧野把落地窗拉好，室內登時變暖。

白朮環顧著顧野這一套房。

一看就是「不差錢」的主兒。複式結構的戶型，客廳非常寬敞，一樓有廚房、書房以及臥室，裝修簡約卻不失格調，沒有特別明顯的個人喜好和身份象徵。

二樓就不知情況了。

總之，白朮忽然意識到——自己可能比顧野要窮一點。

正值白朮張望之際，一樓臥室裡傳來踩拖鞋的聲音，她抬眼一看，只見方才那個少年走了出來。

少年年紀小，十二三歲的模樣，但長得精緻帥氣，襯著那一頭銀髮，像是漫畫裡的角色。

他換上了一件衛衣和長牛仔褲，以他這個年齡來說，又瘦又高。碎發落在額前，他眼睛是深藍色的，像玻璃彈珠，又似浩瀚星辰，只是帶著涼意，看人的眼神裡跟藏著刺兒一樣。

他跟白朮對視了兩眼。

隨後，他隻手放褲兜裡，偏頭問顧野：「回來怎麼不打聲招呼？」

「吃個早餐。」

「我要吃——」陸白張口就要報菜單。

「沒你的份。」

顧野面無表情地打斷他。

頓了下，陸白還是倔強地說了下去，「生煎包和腸粉。」

「……」

顧野沒搭理他。

「白朮，」顧野指了指白朮，介紹完後，又道，「叫姐。」

眉心輕輕一皺，陸白上下打量了白朮幾眼，清冷的眼裡流露出些微不羈，「她幾歲？」

「反正比你大。」

「嘁。」

陸白一撇嘴。

下一瞬，他看到顧野眼神一變。

於是，陸白收斂了情緒，板著臉，悶聲道：「姐。」

白朮沒應陸白，而是跟顧野說：「弟弟不討喜。」

「那就不理他。」

顧野麻利兒接過話。

陸白：「……」

「我去做早餐，你們倆，」顧野頓了下，看著這倆定時炸彈，隻得警告陸白，「讓著她。」

「……」

不知為何，陸白心臟忽然中了一槍。

顧野扔下他們倆去了廚房，轉眼功夫，客廳裡就只剩下白朮和陸白二人。

白朮坐在沙發上，單手支頤，打量著這個怪模怪樣的少年。

陸白嫌她的視線礙眼，覺得煩，想轉身回臥室。

結果——

白朮問：「你頭髮天生的嗎？」

眸色一涼，陸白冷聲道：「染的。」

白朮繼續問：「戴了美瞳？」

「……嗯。」

陸白冷淡地回應。

「哦。」白朮恍然點頭。

就在陸白覺得她該問完後，白朮冷不丁又問了一句，「平時在家都不穿衣服嗎？」

「……」

「男孩子在家要注意安全。」

「……」

伴隨著「哢擦」一聲，陸白將一瓶易拉罐捏碎了。

白朮眯了眯眼，「友好」地笑了。

*

十分鐘後。

白朮提著一罐可樂，來到廚房，探頭看著正在洗菜的顧野，仰頭喝了一小口可樂。

顧野回頭看了她一眼，隨口問：「陸白呢？」

白朮回答：「回臥室了。」被氣的。

顧野笑了下，看穿了，沒說話。

「你弟嗎？」白朮走進廚房。

她偷偷瞥了一眼顧野的腰。

進廚房前，顧野就將外套脫了。他穿得很少，裡面就穿了一件長袖T恤，有點寬鬆，但是耐不住他瘦，動作時牽引著的衣服，是不是用線條勾勒出他腰的輪廓，看起來禁慾又勾人。

「算吧。」顧野想了一秒，回答，「他是孤兒，我撿回來的。」

「哦。」

——那她身邊的人還挺喜歡「撿孤兒」的。

——就像段子航家那個疑似機器人的阿綾。

停頓片刻，顧野跟白朮說：「他不太好相處，你不用搭理他。」

「好。」

白朮看不慣那小屁孩拽拽的樣子。

她又喝了口可樂。

然後，又瞥了眼顧野的腰。

「偷看什麼呢？」顧野敏銳地捕捉到白朮的小動作。

「……」

白朮一窒。

她視線頓時在廚房裡亂掃，旋即注意到灶上的一個鍋，眨了下眼，機智地說：「那是什麼？」

顧野順著她的視線看了一眼，道：「他做的早餐。」

帶有幾分好奇，白朮走過去，仔細端詳兩眼，真誠地發問：「能吃嗎？」

「不能。」

顧野非常簡單有力地給了她答案。

鍋裡的東西很複雜。

有白米粥，有麵條，有燕麥，還有疑似水果塊的東西。就這麼些雜七雜八的，用牛奶煮著，看起來竟然……讓人想在死亡邊緣來回試探一下。

白朮一臉沉思。

然後，在眼角餘光覦見顧野轉身的那刻，她鬼使神差地拿起一根筷子，在鍋裡沾了一下，然後放嘴裡嘗了一下味兒。

「……」

白朮頓時被雷劈了。

拿了一個杓子，顧野轉過身，就瞧見白朮被定在原地，一手拿著一罐可樂，一手拿著一根筷子，五官緊緊皺著，眼睛微微睜大。她有點想吐舌頭，結果一看到顧野，下意識憋住，腮幫子鼓鼓的。

顧野一瞧這架勢，就知道她幹嘛了，抬手就敲了下她腦門，「不是說不能吃嗎？」

「……」

白朮皺著臉不說話。

「沒事吧？」

顧野見她傻愣傻愣的，拿過她手中的可樂，想餵給她喝上兩口。

結果，白朮身子往前一傾，扎進他的懷裡，腦袋抵在他肩膀上，同時兩手一伸，抱住了顧野的腰。

「怎麼了？」

小朋友忽然投懷送抱的舉動，讓顧野驚了驚，擔心白朮真吃出了什麼問題。

白朮悶著聲，一字一頓地控訴：「太難吃了。」

難吃哭了。

自認為不挑食的白朮，感覺味覺受到了嚴重傷害。

「……」

顧野僵著身子，瞧她這滑稽的反應，又好氣又好笑。

——讓她這麼大的好奇心。

啞了半晌，顧野隻得嘆息一聲，拍著白朮的後腦杓，安撫道：「沒事，哥哥給你做好吃的。」

「嗯。」

白朮眯起眼，又磨蹭了會兒，才心滿意足鬆開顧野。

顧野卻隻當她撒嬌，沒有放在心上，拍了拍她的腦門，讓她擱外面去等。

「好。」

白朮又喝了口可樂，滿足地離開廚房。

*

客廳雖然寬敞，但是沒有一點主人的痕跡，沒有照片、擺設，看不出主人的喜好，有的只是一些必備的傢具，空蕩蕩的。乍一看，根本就不像是有人住的地方。

白朮晃蕩了一圈，然後就坐在沙發上，打開了電視。

這時——

手機嗡嗡開始振動。

【簡以楠】：什麼時候回來？

【簡以楠】：到飯點了，去食堂吃嗎？

【簡以楠】：我要去圖書館，你需要佔位置嗎？

一連三問。

「……」

白朮緩緩吐出口氣，然後眼皮都沒眨一下，將簡以楠暫時刪除了。

「喂。」

刪除的那一瞬，白朮聽到個非常沒禮貌的稱呼。

——還是她常用的語調。

她抬眼看去，發現陸白不知何時出了門，抬步走向這邊，擰著眉提醒她：「電視聲音小點兒。」

「哦。」

白朮視線一收，應聲。

下一刻，她拿起茶幾上的遙控器，控制著音量鍵，將聲音提高了一倍。

陸白：「……」

她是小孩兒嗎？！

還是聽不懂人話？！

倘若方才的聲音還在忍受範圍內，這會兒，簡直就是噪音了。

陸白忍無可忍，盯著白朮看了半晌，最後，咬著牙，捂著耳朵回了臥室。

而，在他將門關上後，白朮自然而然將聲音調小了。

門後的陸白：「……」

這女的真是小氣透了。

顧野肯定看不上她。

*

陸白一直待在臥室裡，直至顧野將早餐端上桌，他才走出來。

顧野嘴硬心軟，雖然沒做生煎包，但給他做了一份肥腸，以及一碗寬粉。

至於顧野和白朮的，一模一樣，是白朮喜歡吃的煎餃和手抓餅。

「你多久沒去上課了？」

敲了下桌面，顧野眯眼看向陸白。

收了平時玩世不恭的姿態，此刻倒是有幾分家長的味道。

陸白怔了怔，眼簾微垂，抿唇：「楚馥跟你說的？」

「詐你的。」顧野坦然道。

陸白：「……」這些大人盡不做人事。

顧野提醒：「明天去上課。」

陸白皺眉：「沒意思。」

顧野眸色一沉。

這時，埋頭吃煎餃的白朮，忽然抬頭，問了一句：「學習跟不上嗎？」

陸白：「……」

她絕對是想打架！

似乎沒看到陸白僵硬的臉色，白朮歪了一下頭，看似單純的表情裡，透著幾分囂張恣意，「我看你臉上寫著『我是智障』幾個字。」

「……」吸了口氣，陸白沒什麼表情的臉上，難得露出一點難以置信，他問顧野，「你第一次帶回家的女人就這麼一噴子？」

顧野聳肩，用極其無所謂的態度，堅定地維護白朮，「反正不是智障。」

「……」

陸白簡直能被這倆噎死。

艸。

才剛帶回家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這女的要真成了女主人，家裡豈不是沒他站的位置了。

「明天去上課。」

顧野扔下一句話，是毋庸置疑的口吻。

陸白皺了皺眉，想要辯駁，但在瞧了眼顧野的臉色後，他抿著唇，沒有再吭聲。

算了。

不跟他爭。

他低頭吃早餐。

白朮見他服軟了，有點索然無味，心裡還在動小心思，結果被顧野警告的看了眼後，她便老實地低下頭吃煎餃，沒有再挑事兒。

顧野抬手摁了摁眉心。

——這倆傢夥。

——平時處事還挺成熟的，結果碰到一起，一個比一個幼稚。

——估計是磁場不合。

好在，接下來的一頓飯，白朮和陸白在他的「施威」下，並沒有怎麼惹事，連話都很少說。

相安無事。

末了。

陸白將早餐吃得乾乾淨淨的，將筷子一放，隨後問顧野：「中午的行動，要帶上我嗎？」

稍作思忖，顧野回答：「不用。」

「她呢？」陸白眉梢一揚。

他不知道白朮到底是什麼人。

不過，顧野既然能將白朮帶回家，那麼，這件事大概是可以不避諱白朮的。

所以，沒有避嫌。

「跟我一起。」

顧野甚至都沒有多想一秒，簡單幹脆地做了決定，顯然是早就做好打算的。

「……」陸白噎了一下，打量著白朮的小胳膊小腿，「她能做什麼？」

「吉祥物。」顧野懶洋洋地回答，旋即，又給了陸白重重一擊，「比你管用。」

「……」

陸白被懟得自閉了。

白朮滿意地眯了眯眼。

——啊，這頓早餐真不錯。

*

顧野本打算跟白朮待到中午再走的。

不過，見白朮和陸白磁場不合，便待了一會兒，就跟白朮離開了。

「我們去哪兒？」重新坐回車上，白朮主動扣安全帶。

「見個人。」

「嗯？」

「聽說是個神醫，跟顧永銘有點關係。」顧野說，隨後又很隨意地跟白朮道，「你負責吃飯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