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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生我們不走丟》第七十四章 受折磨的大貓貓和被摧殘的孟串兒
過了於小山的老爸頭七之後,孟串兒拿著名片去見了一次小名兒。小名兒聽孟串兒哇啦哇啦說了一堆,眉頭越鎖越緊。彎如月牙的眼睛也再無任何笑意。

「你男朋友抑鬱症是基本可以斷定的,但是我更擔心他可能有情感雙向障礙的傾向。這種疾病是所有心理學,精神學專家的噩夢。」

孟串兒瞪大雙眼,不解地看著小名兒:「這個是啥病?我從來沒聽說過啊,嚴重了會怎樣?」

「嚴重了……嗯……就是傳統意義上的精神病。你別著急,現在根據我的判斷,即使他現在是情感雙向障礙也是輕度的。不過他得自己有求生的慾望,得來就醫。因為我至少需要跟他聊一周的時間才能謹慎給他開始藥物。」

孟串兒霎時如同萬蟻噬心,難過之極……精神病??這個詞自己聽了都接受不了,大貓貓要如何面對這個?

小名兒繼續道:「有人對抑鬱症之類的疾病認知非常有限,而且片面。把抑鬱症或者雙向情感障礙單獨歸結於身體原因或者心理原因都是不對的,這兩方面的因素各佔百分之五十。目前的情況去判斷,你男朋友的抑鬱症的狀態非常明顯,而且嚴重。你一定要引起萬分重視。」

孟串兒小心翼翼地問道:「藥物會起到很大效果嗎?」

「藥物肯定是有效的,但是這種藥物不可以隨時吃隨時停,中間還要根據病人自身情況不斷調整,找到最有效的那部分葯。可是讓病人主動來就醫,心甘情願接受治療,在我整個職業生涯中也沒有見過。病人對治療普遍存在抗拒心理,所以這種病有自我毀滅的傾向。」

自我毀滅……細細咀嚼這四個字,孟串兒的心都快碎了。

巨額的債務,父親的死亡,各類從前所謂「朋友」的或明或暗的嘲諷以及吳鵬的背叛,為了救自己傾家蕩產不再有從前的賺錢的門路,寫出的書也反響平平……命運似乎把所有的重擔都在同一個時間一股腦地給了於小山。

「我必須要囑咐你一點,孟串兒。」小名兒表情嚴肅:「全世界每四秒鐘就有一個抑鬱症患者自殺成功,這個病的恐怖程度遠遠超過任何一個癌症。而病人所能表現的痛苦僅僅是他們所承受的萬分之一。」

「同時,最難最難的是抑鬱症的陪伴者。很少有親人或者愛人可以做好抑鬱症陪伴,因為病人表現出的冷漠,疏離,甚至不通人情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你得做好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準備。」

「你不能鼓勵他,如果你對他說『加油』!或者說『我相信你可以的』這種話,那麼他狀態糟糕的時候就會更加兇狠地責備自己,覺得自己做不到你說的狀態就是無能。甚至會反問為什麼世界上其他人都是好的,而我不是?」

「你更不能表現出任何程度的不開心,你的不開心反作用於他,他便會認為自己拖累了你,加重自殺傾向。」

「你不能說你懂得或者理解他的痛苦,因為你無法真正感同身受,會增加將來溝通的障礙。同時你還要及時找渠道發泄自己的情緒,免得跟他一起掉進情緒的大坑。」

孟串兒傻了,聽起來什麼都不能做啊。「那我能做啥?在他發病的時候。」

「你可以勸他再堅持一下,再堅持一天,再堅持一小時。然後想發設法勸他來接受系統的正規的治療。」

孟串兒不曉得是如何從小名兒的心理診所出來的。得知吳鵬那1000萬的陰損合同的時候都沒有現在這樣難過,前途無明,未來無門。

像走在一根搖搖晃晃的鋼絲上,下面是萬丈懸崖。大貓貓已經開始打算跳下去,而她不僅僅要成功阻攔還要保護自己不一失足成千古恨。

塵世難逢開口笑,萬水千山總是難。實在是,太難了。

孟串兒坐在診所樓下花園的長椅上,萬物蕭索,唯有大雪覆蓋人間。

她忽然想到紅樓夢裡的一句偈語「赤條條來去無牽掛」,自古誰不是赤條條來去無牽掛,到頭來都只剩白茫茫大地一片真乾淨。如這雪一樣。

「嗷嗚~嗷嗚~」靜寂的花園的角落裡有小狗崽子的聲音,這聲音把孟串兒從淒慘的情緒中拽了出來。

她好奇地走過去,發現有一隻凍得哆哆嗦嗦的,在大雪的掩映下有點黃不拉幾的,判斷只有一個月左右的小狗。

見孟串兒走過來使勁使勁嗷嗚,小崽子的爪子比例特別大,一看就是隻純種狗,但是判斷不出來像啥,有點像金毛,還有點像拉布拉多,但又覺得怪怪的。

孟串兒把它抱了起來,不僅啞然——原來它身上黃不拉幾的是一層屎。而且這層屎還分佈的比較均勻,所以這應該是一隻小白狗。

小狗直往孟串兒的羽絨服裡鑽,張嘴就咬,用它還沒有長出小牙的嘴巴撕扯孟串兒的衣服。看上去又冷又餓,怕是餓瘋了。

孟串兒只能自嘲道,好吧,這是要走狗屎運了嗎?不過有這小玩意一鬧騰,剛才的悲傷情緒化為烏有。

「你以後叫不丟吧,我們不走丟的不丟。」反正孟串兒也打算在家裡放隻狗,相關的資料顯示,如果抑鬱症患者能有寵物陪伴,會起到輔助治療的效果。

「算了你別叫不丟了,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賺錢。得還債,還得治病。你叫財財財吧,發大財的財。」

「嗯,財財財,就這麼定了。」

「嗷嗚嗷嗚~」財財財像是能聽懂話一樣地答應了兩聲。

回家的時候於小山看見這隻狗崽子並沒有什麼其他的反應,孟串兒喂它喝了點羊奶粉。

然後開始給它洗澡,孟串兒邊給它洗澡邊嘟囔:「你到底是個啥品種,怎弄一身屎。」

於小山忽然來了一句:「薩摩,耳朵還沒長立起來的薩摩。」

孟串兒不可置信地抖落抖落手裡的水,回頭看看於小山,他居然說話了!從他爹下葬到現在他一句話都沒說話,看來這個小玩意還是有點用的。

孟串兒看了看落湯狗財財財,對它有了最初的喜歡的樣子。只要是能對大貓貓有所幫助的,是人是鬼是畜生都是值得感激的。

「對了,大貓貓,小城最近太寂寞了想來咱家住一段時間。」其實是因為孟串兒馬上要忙起來了,怕一隻貓在家的於小山出狀況。

跟小城通了個氣,決定還是家裡有人看著他比較好。於小山皺了皺眉,孟串兒湊過去想親他一下,被他一閃臉甩開了。

有那麼一瞬間,孟串兒心裡特別特別失落。她用了不到一秒鐘就調整了過來,歡快地笑道:「大貓貓,我怎麼覺得你不稀罕我了呢?」

這句話有個典故,在孟串兒腿傷還沒恢復的時候,醫生給扎完針,她就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於小山就像個欠兒登一樣,一會湊過來親她一下,一會湊過來親她一下。

有時候把孟串兒親煩了就問他:「你幹啥?不能一氣兒親完嗎?」

於小山笑呵呵地說:「我長了快40歲了,沒有過這種體驗,按咱們東北話說叫賊拉拉地稀罕你,這種稀罕有時候只能通過外在的形式表現出來。」

孟串兒得到了稀罕這個名詞兒,有時候於小山在寫東西或者思考事情不說話的當口,孟串兒非常偶爾地會跑過去說:「大貓貓,我怎麼覺得你今天不怎麼稀罕我呢?」

於小山就會抱她入懷回應道:「還怎稀罕你,我一天親你能有八百下不?行了你不用在那想了,指定有八百下。作為一個男人,不為了和你那啥,還能每天親你八百下,你說我還怎稀罕你!」

兩個人就會瘋鬧一小會。

而如今,於小山推開了孟串兒,他心裡如刀絞一樣難過,沒有慾望,沒有快樂,沒有希望,腦子裡生產一些積極情緒的開關都彷彿銹死了。

他看到了孟串兒一閃即瞬的失落,他不想傷害她,寧可傷害自己也不願意傷害她。只能強撐著回復:「不是的,稀罕。」

孟串兒馬上意識到小名兒說的,自己沒有做到呼之即來揮之即去,於小山沒有「呼」她,她主動湊過來是在給於小山額外的壓力和自責。

所以孟串兒馬上堆起笑臉:「我跟你開玩笑的!我帶財財財去打疫苗啦!你在家要乖乖的啊!」

抱著財財財出門,孟串兒靠在單元門門口蹲了一會兒,她雄心壯志地打定主意要跟這個男人同生共死,好像一彈指就可以到白頭那麼容易。

她曾經覺得生死無懼,任何困難都不在話下,還有時會有點得意洋洋地想:我跟大貓貓好歹是從槍林彈雨裡走出來的,還有什麼是不能面對的呢。

可如今才深刻體驗,生活中的明槍暗箭遠比戰場上的風聲鶴唳難一萬倍。在最危險的時候比肩而立,浴血奮戰。可是現實生活要想給你摧殘,你連躲閃的機會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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